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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小人鱼很快哼出肯定的音节。
费伦笑了:“这么说,你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翻译后的旋律被播放出来。迪伦没有否认,埃尔罗伊倒是看向了费伦——他似乎对费伦的说法很满意,这一次的注视并没有让费伦感到毛骨悚然。
人鱼之间的谈话看起来在费伦出现之前就已经告一段落,迪伦想要立刻把埃尔罗伊的经历复述出来的意图很明显,而埃尔罗伊在和人类有过视线接触之后,就游到了迪伦的身边。
他丝毫没有顾忌费伦的存在,径自用尾鳍碰了碰迪伦的,然后低唱出一个小节:“在这里等我。”
迪伦轻轻点头。
人鱼的互动让费伦有些不明所以。他想要开口询问,但在问出之前,埃尔罗伊已经做出一个变向,飞快地游出了他的视野范围。
水流动荡起来,迪伦把漂到眼前的头发拨开,小声唱出埃尔罗伊的去向:“他说要去帮我捉鱼。”过了一会,他又补充了几个音节:“在我伤好之前。”
“你是说,在你痊愈之前,埃尔罗伊打算一直为你捕捉猎物?”费伦理清了他的意思。
小人鱼扭捏地发出咕噜声。他的脸似乎又红了,但也许只是费伦的错觉。
“好吧,”费伦想,“看来是不需要我来提供食物了。”
在这么想时,费伦的心情很平静——催促着他从控制室来到这里的焦躁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幽暗的海水包裹着他,面前的小人鱼却处在照明灯的光亮中:他的尾鳍翘起,视线游移,抿着的唇不时就会扬出可疑的弧度——迪伦在掩饰,但他的整个姿态都在诉说着自己的羞涩和欣喜。
“迪伦……”费伦轻声问他,“你喜欢埃尔罗伊吗?”
耳麦里有诺兰教授笑声,带着些微电子音的旋律也随即响起。
“不对。”在听到教授的翻译后,费伦指出了其中的错误,“不是这个‘喜欢’。”
“我以为你会希望问得委婉一点。”诺兰教授一边解释,一边重新调整了旋律的组成。
新的曲调流淌出来。
现在,迪伦确实是在脸红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小人鱼抱怨着,绵软的歌声听起来有些心虚。
“小家伙这是在抱怨还是在承认?”旁听中的诺兰教授兴致勃勃地提问。
费伦却并不想回答。
球状头盔让他的视野有些变形,这使得他眼中的小人鱼和平时不太一样,异样感鲜明得无法忽视,而在这样的微妙感受中,一个念头突兀地浮现出来——
迪伦长大了。
不仅仅是体型上的变化,那个在八年前冒冒失失冲向爱莎的小家伙,现在有了喜欢的对象。他会害羞,会为了一个问题脸红,也会像一只珍珠贝那样小心珍藏着怀中的秘宝。
确实是长大了。
费伦安静地看着他的人鱼:小迪伦还在发出那种可爱的、撒娇一样的声音,尾巴不安分地小幅度弯起又绷直。
“当心伤口。”小人鱼尾部的动作让费伦本能地发出提醒。
迪伦轻快地哼唱:“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他故意把伤口暴露在灯光下,缺乏鳞片保护的部分确实开始结痂了。
“还是要当心,如果撕裂的话……”费伦听见自己这样叮嘱着。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之前的感慨,长久以来的习惯在自动接管着他的语言。
“我们不是要说埃尔罗伊的过去吗?”迪伦假装没有听懂,赶在教授翻译之前打断了费伦未出口的长篇大论。
费伦如他所愿地停下,小人鱼却又露出犹豫的表情。他隔着头盔看费伦,过了一会儿,轻声唱道:“我会小心伤口的。”
轻柔的旋律随着水流荡漾。
费伦露出微笑:“是的,我们要聊埃尔罗伊的过去。”
迪伦又活泼起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他所知道的故事唱了出来。
这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即使迪伦努力控制了自己的声音,即使叙事的旋律舒缓平和,它仍然不是个美好的故事。
故事开始于埃尔罗伊来到芙爱维尔海之前,年轻——或者说年幼的人鱼曾在不同的海域流浪。他遇到过捕鲸船,填充着炸药的标枪掠过他的身边;他也游经一片沉寂的海湾,海面上漂浮着黑褐色的粘稠液体;他甚至曾经选定过一片海域,以为那就是他未来的家园,但是不请自来的陆地客人却在海中的一个小岛常驻下来——他们带来了古怪的声波,而声波带来了数不尽的死亡:鱼虾、飞鸟,甚至人类自己。终于,不堪忍受的人鱼放弃了自己的领地,重新流浪,直到一片温暖的海域对他展开怀抱。
整个故事并不长,很多事情都只是被简单提到,但是对它的听众来说,这首歌的信息已经足以令他们分析出埃尔罗伊的出生地、游经路线,以及他所遇到的人和事。
“我们的猜测没有错。”诺兰教授叹息着,“埃尔罗伊确实有理由不欢迎人类。”
“但是他却没有做出过真正致命的攻击。”耳麦中的叹气声让费伦也有些触动。
“我们的国王陛下不是个糟糕的家伙。”教授先生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无法忽视的满意和自得。
“随你怎么说。”费伦随口附和。诺兰教授的情绪已经明显陷入某种狂热,和这样的家伙继续交流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次临时起意的探访收获颇丰,费伦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而诺兰教授也终于获得了他想要的、来自埃尔罗伊的解释。
前去捕猎的埃尔罗伊还没有回来,费伦不想再打搅小人鱼的休息,于是他向教授示意返回。
“现在就回去?”诺兰教授听起来还没有脱离那份狂热,他的音量有点高,“我们不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吗?”
“什么?”费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回答他的不是教授本人的声音,而是扩音器播出的、毫不委婉的旋律。
“在人鱼的文化里,被触摸生殖器官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亚历山大·诺兰!你不能这么做!”费伦大声抗议,并强烈要求他向迪伦解释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
“抱歉,我已经这么做了。”诺兰教授的声音毫无悔意,而且他也没有进行费伦要求的解释。
直白的问题让小人鱼显得有些局促,但他似乎并不介意给出答案。
“如果是自愿……”迪伦的发音有些含糊,“‘允许交尾’。”
30。
“那么,埃尔罗伊的意思是——”费伦顾不上继续追究教授的行为了。
他的询问很急切,简单的单词无需翻译也能够被迪伦听懂。
“不,”迪伦很快地否定了,“他不是想……”小人鱼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更加轻微的歌声说明:“至少现在不是。”
“什么意思?”追问以不同的语言形式同时响起。
费伦的声音和合成的旋律混了在一起,迪伦似乎没有听清——也可能是装作没有听清,他的视线又移开了,模样专注地盯着一小群路过的角蝶。
“迪伦?”费伦叫了他的名字。
小人鱼扭动了一下鱼尾,却没有把目光转回来。
这是个回避的姿态,费伦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用简单的短句告诉他:“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答。”
“嗯……”迪伦不置可否地哼着。
那群黑白相间的角蝶已经游开了,迪伦看着它们消失的方向,突然低声唱道:“他只是想为上次的事道歉,不是想要现在就交尾……”
他的尾音有着羞赧的颤抖,费伦以为他是在为人类提出的话题不自在,但接下来小人鱼唱出的小段旋律却和费伦预想的截然不同。
“我还没有……还不能……”迪伦的羞涩夹杂着沮丧,以及某种微妙的不甘心。
虽然种族不同,小人鱼的歌声也不完整,但在场和旁听的两位成年男性人类却瞬间听懂了。
诺兰教授此时是怎样的反应,费伦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尴尬窘迫得说不出任何应对的话了。
“和小家伙进行这样的话题真的好吗?”这个问题在费伦混乱的大脑里徘徊不散。
而在人类的沉默中,小人鱼却渐渐放松下来。他看起来并不避讳性和交尾的话题,在随后的解释中,相关的旋律出现过很多次,而出现明显情绪波动的段落都只和他自身的发育现状有关。
“看来,人鱼们比我们想象得要开放。”耳麦里,诺兰教授如此点评着。
费伦胡乱应和了一声——他还没能让自己恢复到正常思考的状态,大脑对迪伦歌声的自动翻译还在让他的情况变得更糟。
人鱼们很开放,他们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欲求,但同时他们也很纯情,纯情到提出一个允许交尾的暗示(或者明示)动作却仅仅把它作为道歉的补偿。
埃尔罗伊没有打算现在就和迪伦发生点什么——这在迪伦解释之后变得很好理解。
迪伦没有成年,甚至连性的发育都没有成熟。而在人鱼的文化中,和没有发育完全的小人鱼进行交尾是不被允许的:成年人鱼,尤其是男性人鱼,所拥有的体型和力量会对小人鱼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这样的伤害对于繁衍情况并不算好的整个种族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
“所以,埃尔罗伊那么说只是想要道歉?”诺兰教授在迪伦的歌声告一段落之后,向他确认道。
迪伦用几个短音表示肯定。
“瞧,亲爱的费伦,”教授对费伦说,“我们的国王陛下还是很有分寸的——别这么担心啦。”
“可是,他把迪伦弄哭过……”费伦还在挣扎。
诺兰教授以一种相当正经的语调为埃尔罗伊的前科辩护:“根据迪伦刚才提供的信息,我想,当时埃尔罗伊的行为也许让小家伙误认为他是要违背人鱼们的准则,所以才会进行那么激烈的反抗,但后来小迪伦自己应该也意识到埃尔罗伊并不是打算那样……”
“这只是你的猜想 。”费伦不客气地打断他。
教授笑了:“是的,这是我的猜想——如果你希望知道小家伙自己的想法,你可以直接问他,他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不是吗?”
“……”费伦沉默了。
教授笑得越发爽朗:“其实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是吗,我的朋友?小迪伦喜欢埃尔罗伊,先注意到这个的人是你——你很了解迪伦,如果他真的记恨埃尔罗伊做过的事,现在他还会留在芙爱维尔海吗?”
“……”费伦轻轻叹了口气,“亚历山大,有时候你真的很不招人喜欢。”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诺兰教授的语气很骄傲。
这让费伦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迪伦已经唱完了人鱼们的一些生存准则,现在,他就和任何一个青春期的人类男孩一样,对自己某方面的发育充满新奇的疑问和羞涩的不满。
“费伦……”他故意让自己的发音含糊起来,询问的旋律模糊不清,“我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费伦没有回答:他无法确定小人鱼询问的“长大”是否包含另一种意思。
而且,尴尬也让他无法去确认迪伦的意思。
最后,费伦只能借口氧气不足,匆忙地回到水上。
这样的落荒而逃被诺兰教授取笑了很久,所幸的是,教授并没有向其他人宣扬。
芙爱维尔海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人鱼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变化。
——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