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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
“这样时间会很赶。”瞪着腕表,她喃喃自语。
她跟新房东约好中午见面,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开夜车赶到俄克拉荷马州,到了俄克拉荷马后在车子里小睡一下,然后赶在中午见到房东之前先看过房子,因为她不一定会住在那里……
现在看来,这计画不可行了。
“在这里再睡一晚,明天早上再赶路好了。”她说服自己。
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恩熙想起自己忙了一个下午,还没吃晚餐。
好象真的得多留一晚……
看起来,只好这么决定了!
请支持四月天※※※
早晨,天气阴。
谋仲棠抵达奥斯汀,已经是当地早晨八点。
究竟恩熙是昨夜或者今晨离开的,他不清楚,只知道一赶到奥斯汀,恩熙住的公寓已经是空屋。
他迅速找到国际连锁Hertz租车公司,找到一部性能十足的跑车,不顾旅途疲惫立即开车上路。
昨夜德州与俄克拉荷马州的交界刚下过大雪,雪深积达一呎……
收音机传出气候报导,谋仲棠关掉吵杂的广播,换成CD音乐。
地上的积雪因为酷寒的天候已经结成冰晶,因为下了一夜大雪的缘故,一般公路上车量十分稀少,因此他不上高速公路,藉以避开塞车。
直至荒凉的德奥边境,车子越少,他的开车速度就越快,尽管在湿滑的融冰路上把车子开得这么快,其实非常危险……
如果不能赶在她抵达俄克拉荷马之前到达,那么他可能错失与恩熙相见的机会。
“我看,她这次搬家,可能打算以后都不跟我们联络,包括你父亲在内。”
谋仲棠想起搭机前,裴子诺对他说的话。
如果恩熙离开裴子诺为她安排的房子,另外择屋租赁,或者她最后选择离开俄克拉荷马州,那么他将可能再也找不到她。
回过神,他冷静地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切除,以避免影响开车时最需要的专注。
然后,谋仲棠将油门一踩到底。
前方将届州际桥,谋仲棠驾着车子准备开上交流道,他持续加速,并未因此放松油门──
绕行弯道之后,车子越过车道上一滩融冰,谋仲棠的车子前胎突然打滑──
车子忽然失控,紧接着以时速约一百哩的速度,从交流道直切上桥,横向越过一部福特老牛车,之后撞向分隔岛──
砰!
那一瞬间的撞击惊心动魄。
因为车速实在太快,即使跑车内的安全气帘在第一时间张开,驾驶人依旧承受了异常的痛苦。
经历第一次强烈的撞击之后,谋仲棠在这一瞬间尚未失去意识。
紧接着,跑车弹离分隔岛,呈三百六十度在公路上高速旋转,之后撞向跑道另一部车子……
第二次撞击之后,谋仲棠终于失去意识。
请支持四月天※※※
在医院里,当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的蜂鸣声都归于平静……
直到谋仲棠的手术已经结束。
虽然是冬曰,病房外的阳光很刺眼,乍看是个风和曰温的好天气,可一出门却陡然感受到刺骨寒风。
从手术室到病房,混乱的二十四小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天。
恩熙已经来到俄克拉荷马州,却错过与房东的会面时间,因为她守候在医院,等待车祸伤者完成手术,推入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内充满维生仪器,人一旦躺在一堆仪器中间,看起来总是显得格外脆弱。
恩熙按着胸口站起来,因为车祸撞击,她的胸口有一大片瘀血,还好内脏没有受到伤害。
走到玻璃帷幕前,恩熙可以肯定,病床上的男人的确就是谋仲棠。
三年前,她曾经站在同样的位置,心痛地等他苏醒。
三年过去,那心痛的感觉没有减轻,还多了心酸。
他到美国来做什么?
他为什么会开车出现在德奥州界上?
加护病房里的男人闭着眼睛尚未醒来,他的睡容安详,全身却插满导管。
恩熙知道,谜团必须待他醒来才能解答……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请支持四月天※※※
他并没有昏迷多久,在手术后第三天就已经醒过来。
医生来探视过后,证实谋仲棠确实已经清醒,没有持续陷入昏迷,但是他清醒后看恩熙的眼神却很陌生。
谋仲棠从加护病房被转到一般病房的过程中,恩熙一直陪在他身边。
直到躺在一般病房的病床上,他看着她,一直没有开口。
恩熙试着跟他讲话。“你,怎么会来这里?”
三年不见,开口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跟语调都很生硬。
谋仲棠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你撞到我的车子,你还记得吗?”她问他。
他慢慢眯起眼,迷惑地看着她,彷佛她的人跟她的话一样陌生。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的伤口会痛吗?还是你想喝水?”她只好这么问他。
他还是没有回答,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恩熙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只好转身拿床边小桌子上的水杯和棉花棒,准备帮他往唇上沾水。
“我认得你吗?”他突然开口却这么问她:“我认得你吗,小姐?”
突兀地停下手边的动作,恩熙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瞪大眼睛回想着自己听到的话,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你怎么了?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遗忘会这么快吗?
三年,就能让他将自己彻底忘记?
然而谋仲棠的神情困顿,英俊的容貌有一丝憔悴,彷佛有非常苦恼的事情突然迷惑住他!
“你、你是谁?”他表情困惑地反问她:“我不知道你是谁……”
看到他的模样、听见他说的话,恩熙的脑子突然陷入一片空白,然后想到某种令人害怕的可能──
“你到底是谁?”谋仲棠眯起眼,盯着她的眼神充斥着一片茫然。
恩熙怔怔地瞪着他,从手指尖开始感到冰冷……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问:“我……我又是谁?”
他的问话,证明了令人害怕的可能已经成真──
恩熙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着他,心痛地看着他迷惑的模样……
之后再也忍不住心痛,她伸手掩住嘴,不能控制地哭泣!
请支持四月天※※※
“有时候因为车祸重创,车祸伤患会有暂时性的失忆。”
“这个病什么时候会好?”
“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也许下一刻就好,但也可能患者一辈子都无法回复记忆。”
医生的话停留在恩熙的脑海。
一辈子,有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记起她。
恩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然失去记忆的谋仲棠,今天早上她打过电话回台湾,想告诉董事长这个意外的消息,但是谋家好象连佣人都不在,因为她打了两通电话竟然都没有人接听!
“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坐在他身边削水果的时候,他问她。
“一个星期后,如果没有并发症状,就可以出院了。”她回答他。
“恩熙?”他叫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很好听。”他看着她,眉间有一丝忧郁。“我撞到你的车子,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她回视他一会儿,然后对他说:“因为我们都是华人,华人在海外应该互相照顾。”
“你说,我的中文名字叫做谋仲棠?”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孔带着一丝英俊的忧郁。
“对。”她回答他。
“是警方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她点头,没有解释他们原本已经相识的过往。
“那么我的家人呢?他们也在这里吗?”
“你撞坏的车子,是从租车公司租来的。”她避重就轻。
“你的意思是,我的家人不住在这里?”
“大概是吧!”她低头,借着削水果避开他的问题。
她不愿意提过往,如果在他回复记忆之前,她能将他送回台湾,那么他真的没有记起过去的必要……
“我出院后,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吗?”他突然问她。
她屏住气,然后对他说:“警方会设法联络你的家人,你家人应该很快就会来接你。”
恩熙没有告诉他,她会先打电话回台湾告诉谋家人,关于谋仲棠的消息。
“真的吗?”他显得有点忧郁。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失踪这么多天,我的家人都不来找我,难道他们都不关心我吗?”
“当然不是。”她立刻说。
他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然后突然低笑。“你的表情,看起来好认真。”
恩熙别开脸。“你不要想太多,安心等你家人来接你就好了。”
“谢谢你。”他忽然对她说。
“什么?”她回眸看他。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陌生人。”他淡淡地笑着对她说。
恩熙别开眼。“陌生人”这三个字,拉扯着她的胸口。“不客气,我已经说过,因为你是华人,所以我才帮你。”她低着头这么对他说。
然后,他安静地看着她削水果。
就这样,恩熙一直低着头,看似专心地削着苹果……
但是只有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快!因为在谋仲棠回台湾之前这段期间,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把他一个人丢下,独自离开医院……
这段时间,她只能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但是这个“负责”,也只会延续到联络上董事长,或者谋家任何一个人为止。
第六章
终于搬进新的房子,已经是十天后。
这段期间恩熙一直联络不到董事长,虽然她觉得很疑惑,本来想打电话通知舅舅李昆明,间接转告董事长。但她搬到新家那一天,警察已经来通知她,谋仲棠的家属已经接到通知,已经准备出发到美国,接他回台湾。
等待的这段期间,她只能先把他带回家住。
“这里是黑人区,晚上你不要自己出门,否则可能有危险。”她警告他。
“你什么时候要上课?”他问。
在医院的时候,恩熙跟他提过自己搬到俄克拉荷马,是来念书的。
“还要过一阵子,家里整理得差不多,我就要显灰工作。”她回答。
“你一边工作,还可以一边念书?”
“当然可以,我一直都这样。”
他笑了。
搬到一般病房后,他的脸上就渐渐有了笑容,直到现在只要面对他,恩熙看到的全是他脸上的笑容。
失去记忆后的他,好象变成了爱笑的天使。
“你笑什么?”她问。
“你回答的理所当然,我觉得你很奇怪。”
“我哪里奇怪?”
“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多管闲事,为什么会收留我?”他很自然地问她。
恩熙看了他很久。
“干嘛?”
“你真的,”顿了顿,她往下问:“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他反问她。
“因为你说话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一个病人。”
他咧开嘴。“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是医生没有说我是傻瓜,也没有说我会反应迟缓。”她垂下眼,不再讲话。
“真希望我没有失去记忆。”他忽然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表情虽然落寞,但还是在笑。“如果记忆没办法回复,我就永远不会想起,我到这里来的原因。也许我想不起来的这个原因,会是一生的遗憾。”她屏息地注视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别开眼。
她想起,自己已经不存在他的记忆里,可能未来永远都不会再存在。以后他能记得的,只是现在陌生的、曾经帮助过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