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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情没作答,但何丽云从她的表情中获得答案。
“清是台湾第三大政商家族的新生代,所谓大家族并非指人口众多,而是这个家里的每个成员,都是国内重量级的政治人物或商业钜子。算来算去,只有清的性格最反叛,从小他就反抗家里对他做的安排,不从政,不学商,一心一意想当律师,这件事让我婆婆非常生气,毕竟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家族事业总要有人接手。於是,族中长辈挑中和清一起长大的我,我善於经商,如果你有阅读商业杂志的习惯,就会发现我的话句句属实。”
慕情静静听她叙述,原来清来自这样一个“伟大家族”……这些他从没有向她提过,他在防什么?防两人分手後,她以此作要胁?
心泼上冰水,她冒出一身疙瘩,对清的信心动摇,慕情不再确定自己曾经确定的。
见慕情脸色苍白,何丽云噙上一抹冷笑,继续往下说——
“幸而,清是个努力向上的男人,即使他没选择从政营商,仍然在法界闯下自己的天空。”
“法界?”他不是开PCB的黑道大哥吗?他到底有多少事情没教她知道?一个孩子、一个显赫家族,连身分、工作都对她隐瞒?
在他心中,她真是这样一个可怖女子,需要他严加防范到这等程度?慕情眼眶翻红,何必呢?她答应了他好聚好散的原则,就不会去破坏定律呀!他为什么还拿她当贼防?
善於察言观色的何丽云,确定自己踩到她的罩门,忙加上一把——
“他也没告诉你,他的职业是律师对吧!我以为就算他不讲,你也会从最近的媒体新闻得知,他和同学艾蕊丝为调察美国官员贪渎案子,遭到枪击的事件。
唉……不过,隐瞒身分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告诉过其他女人,他是音乐老师、是武术教练、是警察……当年他追求艾蕊丝时,自称是调查局干员,把人家骗上床,若非国情不同,现在艾蕊丝哪可能跟他共事。“
艾蕊丝?清说过,她是同性恋,他们之间不可能……哦,原来、原来又是另一个谎言,她自认为的爱情,竟是在重重谎言下产生的幻象。
“其实他的身分不重要,他连自己有个四岁孩子都没告诉你,他又怎会向你提到那些微枝末节?”何丽云神色自若,一点都看不出她在作假。
“他的孩子……”慕情溃不成军,寒意自脚底窜起,她全身发冷,冷到不能自抑。
“冬冬很可爱,三岁就会背ABC,大家都说他的聪明遗传到清,不过,我倒觉得,他最像清的部分是他的反骨,每次我说东,他就偏往西。”她演足了骄傲母亲。
“孩子这么大,你们没再谈过结婚?”
“我前面说过,每次谈到结婚他就逃,然後抗议似地,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我不想公婆老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音讯全杳。清害怕被约束,如果不谈到婚姻,他可以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甚至是居家好男人。加上我工作忙碌,哪有时间老和他玩我追你跑的游戏,不过是一张证书,我并不那么在意。若不是公公婆婆认为孩子要赶紧报户口,准备上小学,压根不会有这次的逃婚事件。好了,这就是我和清的故事,你还有任何疑问吗?”
“他给过多少个女人相同的结婚证书?”
“怕是数不清了,很抱歉,我知道这个回答很伤人,但我没办法不说实话。”
数不清?大概吧!去趟网咖就能列印出结婚证书,一只塑胶戒指、两个烂醉如泥的酒客,这种婚礼好办得很,偏偏她这个蠢女人,还拿它当浪漫,时时回味。
“我懂了,”真的懂了,她恋栈的爱情婚姻只不过是一场戏,现在,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即便凄凉,终要散场。
“那你……”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谢谢你来。”
无力送客,慕情再次做出非大家闺秀的不当举动。
迳自走回房间,对著镜子,慕情放任自己大声哭泣。
泪水冲去勇气、洗出软弱,哭花的脸斑驳出片片破碎爱情,所有事情都吻合了,还要质疑些什么?
对一个拿吸管编织婚戒的男人,她怎能心存期待?
爱情……他的爱情不真心,他的爱情纯粹游戏……问题是,愚蠢的自己却陷入游戏,无法自拔。
只是一场游戏啊!应拿它当游戏看待,不该要求真心,是她过分、是她坏。
慕情的表现很反常。
她在公寓门口徘徊,一听见欧阳清上楼梯的脚步声,马上冲下楼,跃入他的怀抱。
“怎么了?”推开她,欧阳清审视她的表情。
“我想你,整整想了一天!”
她的想念会成为他的束缚吗?会吧!不过不管了,她不再在乎他的厌烦提前来临。
欧阳清没说话,搂搂她,亲亲她的额头。
慕情仰头看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和他的嘴巴……明明是个无情男子,怎能看起来那样专情?又为什么明明知道他坏,却又割舍不下对他的爱情?
摇头,是爱情痴还是女人傻,总是愿挨愿打,无怨不悔?
“我做了很多好菜,粉蒸肉、红烧蹄膀、麻婆豆腐、鸭肉烧……都是你爱吃的,我还买了一瓶红酒。”
“有事庆祝?”隐隐约约,他觉得慕情态度不对。
“有啊!庆祝到目前为止,尚未出现另一个好女人,让你对我‘喜新厌旧’。”勾住他的手,她把自己贴到他身上,将眼角泪湿偷偷留在他的衣襟。
她的“新”是多少“旧人”的泪水堆积?她不愿意成旧、不愿意泪流,到头来却不得不痛心疾首。
“放心,除非你对我五花大绑,企图控制我的自由,否则我不会对你喜新厌旧。”揉揉她的头,他恋上对她亲密。
进入屋中,慕情为他脱去外套,拉他到桌前坐下,为他夹一筷子鸭肉,这是身为小女人的快乐。
“告诉我,你喜欢小孩子吗?”他的儿子……叫冬冬或东东吧,不晓得和他有几分相像?
“不讨厌,你怀孕了?”他讶然问。
这是他的态度?慕情解读他的表情——他不讨厌孩子,却害怕她为他怀孕?为什么?因为那会让他们的婚姻变得难以收拾?
他可以和全天下女人结婚,但不跟她们生小孩,独独不跟何丽云结婚,却和她共同拥有小男孩,是不是矛盾?这种矛盾事,偏偏发生在他身上,偏偏偏偏她爱上他,一个复杂而矛盾的男人。
“怀孕很正常啊!我们是夫妻,天天在一起,身体没问题,自然会受孕。”她瞠大眼睛,假装没看见他眼中的吃惊。
孩子代表的意义是什么?代表责任义务和一大堆免不掉的麻烦,欧阳清斜睨她一眼,不好,小猫咪太瘦弱,不适合怀孕,更不适合为孩子过度操劳,所以,孩子?再等等吧,除非小孩子等不及,只好另当别论。
“你的表情很怪哦!你说你不讨厌小孩,而我非常喜欢小孩,就算真有小孩,也是我一手带,不会麻烦到你。”她娇嗔。
“真有小孩,意思是你目前没有?”她的回答让欧阳清轻松。
可是他的轻松却紧绷了她的心。
“对啊!我只是想计划生一个小孩,不然,生活很无聊。”
“我们还年轻,不需要急著生小孩。”他否决她的论点。
“万一情况失控,你不会要求我把孩子拿掉吧?”
“小孩应该在我们提供得起最佳环境时才生下来,否则对他不公平。”
欧阳清的回答让慕情失望,一个享誉国际的名律师,竟然说他提供不起最佳环境?他到底要期她到几时?
“我是说万一,万一他就是要来呢?”慕情不死心追问。
“现代科学发达,有的是方法可以阻止意外发生。”
欧阳清的意思是避孕工具,慕情联想到的却是堕胎,因为他的话,慕情心情沉入谷底……算了……反正,不会有这一天……
“不谈这个话题,没有酱油膏了,我去买。”
说著,慕情欲起身,他压住她的手。
“不用,我随便吃吃就要回办公室了。”
他们得到更多资料足以将对手一网成擒,这回他们逃不掉了,想至此,他嘴角勾起微笑。
“加班?只有你一个人?还是有谁陪你?”
“艾蕊丝。”
哦,是艾蕊丝陪他加班,难怪他神情愉快、
这叫作左右逢源,在现任妻子身边吃晚饭,到前任妻子身边用消夜……儿子的母亲则在家乡毁殷企盼,他的女人缘好得令人眼红。
起身,她坚持:“没关系,你继续吃饭,我一下子就回来,粉蒸肉没佐酱,很难入口。”就像爱情,不谈长久,便失去美丽意义。
起身,不再多看他一眼,匆匆回房拿了小包包往外走,摸摸口袋里的名片和护照,她该回台湾尽自己的责任了。
欧阳清凝望慕情的背影,今天她很怪,筷子在菜肴里面翻翻挑挑,失却胃口。原来他不是爱上她的手艺,而是爱上有她在的晚餐桌上。欧阳清索性拿出电脑工作。
时间悄悄流逝,待欧阳清做完手边工作,发现慕情尚未回家时,已经将近十点。
“买酱油膏买这么久?”
欧阳清起身到公寓楼下溜了几转,再回到屋中拨几个电话。她土哪里了?
走进房间,两只戏子和结婚证书并放在化妆台上,欧阳清趋前拿起,一个是他给的白金戒指,一个是他摺给她的吸管戒指,这是什么意思?
打开结婚证书,一张纸片飘下,欧阳清弯腰拾起,只见上头写著——
你说过不喜欢了,分手是最不伤人的方法,那么在“不喜欢”未出现之前结束,留下的是不是只有美丽?我们的一段结束了,希望你的下一段更精采。
她离开了,放弃两人的婚姻了?为什么?为了他不想马上有小孩?不对,不会这么简单,他在房中来回踱步,一次再一次,她搅乱他的平稳。
该死,谁准许她离开的?谁说分手是最不伤人的方法?他明明就受伤……
他不想她走,想她留、想和她在一起,是一段、一段接一段,接起他和她的生生世世……天!他竟然爱上她了……
天崩地裂,不相信爱情的男人,在爱人远离之际,领悟爱情。
尾声
北部山区,已经进人春天,仍颇有寒意。
几株梅花盛绽,一对母女在树下伫立。点点花办落下,伸出手,小腹微隆的女儿接下满掌粉红。
“我以为你会反对。”母亲叹气。
“你有权利寻找自己的爱情。”慕情轻语。
慕情回国,看见蒋叔叔对母亲的尽心尽力,那份殷勤,不单单是朋友间的关心,於是东串—点、西串一点,慕情为两位长者串起爱情。
“当年,你父亲不也是追寻自己的爱情,他有什么错,值得我用尽心力恨他?”摇头,昨日种种,再回首,不胜砍献。
“想不开吧,真要计较错误,错在不肯放下,若是尽早放手,也许我和心心都会不同,但哪个女人愿意轻易放于婚姻;”抚抚自己的肚子,她不重蹈覆辙,她放手,她留美丽,也把整颗心留在爱情里。
“我苛待心心,也没厚待你,对不起。”
“妈,都过去了,心心很幸福,你也要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好好经营,别再让幸福变调。”
“我会的,你呢?”
这两个月,慕情留在疗养院里照顾母亲,现在母亲的病痊愈,她是该认真考虑离去了。
“世界之大,总有我的去处。”
“回家吧,林妈妈在家里等你。”
“不,我说动林妈妈和心心一起到法国,心心快生产了,需要人照顾,在异乡,有亲人在身旁,感觉会比较好。”
“只剩你一个人,那么留在这里,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