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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出去跟他们把事情说开,情况会不会比较简单?”
慕情的建议太……“正派”,不该从野猫嘴里吐出来,要不是认识她够久,他可能会以为她出生家敦良好的家庭,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想起“大家闺秀”四宇,冷汗从欧阳清额顶冒出。假假的笑、假假的高贵,连端丽的站姿都假得让他想逃。
东比西比,他喜欢这只路边捡来的小野猫,快乐就大笑;伤心就泪流不止;单恋的时候,大胆追人追到美国去:有需要的时候,一个粗糙的吸管戒指就能把自己嫁掉。
“在你准备和他们讲道理前,必须先和……”
“先和他们的枪讲道理?”慕情接了一句民视八点档台词。
先和他们的枪讲道理?小威、老皮几时改卖枪械?哦哦……了解,她认定他是黑道大哥,认为媲美九一一的事件是黑帮仇杀,难怪她的手抖得那么凶、难怪她洗脸不超过两分钟,完全违反女人生存法则。
这时,欧阳清和慕情同时听见门口的嘈杂人声,有人想到妤办法,找来锁匠开门,一时间,所有人拍手欢呼。
“我们从後面安全门逃跑。”拉起她的手,欧阳清指指後门。
“嗯。”慕情合作,老公足自己选的,就算从此亡命天涯,也是命定。
回握他的大手,拎起自己的包包,慕情的头脑开始运转所有可能和想法。
“等我一下。”
双双走到门外时,欧阳清想起什么似地,冲回房里,将簇新的结婚证书摆在客厅桌面,然後快速离去。
坐在头等舱里,第一次,慕情觉得黑道是种高收入、高所得行业,若非带了不为外人道的神秘色彩,恐怕它会成为全国就业人口最多的行业。
“小野猫,累不累?”好男人该体贴,欧阳清打算学著当好男人——为这只在心中占著特殊比例地位的小野猫。
“还好,离上次作梦不到三个钟头,要不要跟我谈谈,你为什么被追杀?”慕情好奇。
“不想谈。”痞痞的拒绝,他猜测她下一步的举动。
“好吧,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隐私,就是夫妻之间也一样。”她点点头,同意夫妻隐私、财产分开制。
就这样?和他想像中相距甚多,他以为她是勇於争取、敢言敢怒的女人,怎么一个随口拒绝,就让她却步?不对,这不是野猫性格,除非是他错将家猫当野猫看。
“谈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也会拒绝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这种公平他能接受。
“我从一个很少人注意的角落走出来。”她是不受重视的,也许成就曾带给她光环,但这个光环家人看不见,意义失却。
“那个角落长什么样子?”她的乖巧和配合,教他再次失算。
“不要同情我,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子。”
“你以为我把你想成什么样?”
“单亲家庭、暴力家庭,三餐不继,年纪轻轻就出来混太妹,诸如此类。”
“你不是吗?”
“不算,我家里经济富裕,爸爸是企业家,妈妈是贵妇人,去年妹妹的婚礼还登上头版新闻,我刚从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是人人眼中的娇娇女。”
每听她多讲一个字,欧阳清眼睛就瞠大一寸。这是他的小野猫?不会吧?他居然娶了自己最痛恨的女人品种。
“你为什么打扮成……”
“那是我的面具,我用另一张脸到不同的世界中寻求肯定。”
没有挂上面具的她,不敢走出封闭世界,不敢离开熟悉环境,更不敢在陌生人面前放肆,是这张面具替她寻到人生另一番风景。
“你需要什么肯定?能从茱莉亚毕业的绝非泛泛之辈。”
“想听我的故事吗?”
“说说,反正旅途寂寥。”他表面说得淡然:心底已满腔好奇。
“在我还没出生时,我父亲有了外遇,他是真心爱那个女人,问题是……我母亲也真心爱他,她努力为丈夫改变所有缺点,努力为他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女人,可惜我父亲不承情。”
“爱情悲剧。”所以不相信爱情、婚姻是正确的。
气当外遇生下女儿,他们面对面约法三章,父亲放弃爱情,母亲把妹妹接回家里。从此,爸爸成为居家男人,天天回家,天天抱著小孩念爸爸经,爸爸妈妈有了共同话题,那段时间他们相处和谐。
从此,他们再看不到我。爸爸疼妹妹,因为他在她身上看到他的爱情;妈妈疼妹妹,因为她成全自己的婚姻,慕心是他们共同的宝贝。“
当时,她只能躲在门後,偷看著一家和乐……
想著想著,慕情忍不住眼眶泛红。
“你不好受?”
岂止不好受,那些年她常躲在棉被里,幻想自己是垃圾堆中捡来的弃婴,她甚至暗自发誓,有一天,她要飞出这个家,寻找亲生父母亲。
“感受是过去式……不记得了。”她在说谎。每每想起爸爸,她依旧心痛如绞。
“後来呢?”
“慕心六岁时,她的亲生母亲去世,父亲失踪几天,再出现时,他向母亲坦承,他说他们一直有联系,说他们本来约定,等孩子长大再续前缘,所以他待母亲好是为了赎罪。
他说慕心的母亲死去,他已如同行尸走肉,他要求母亲放手,让他带慕心离去。
我母亲自然不肯,从此,父亲很少回家了,就是回来,也专挑母亲个在的时候:而母亲只能自我沉沦,她不再是慈母,她虐待慕心、忽视我,胸中的恨让她无法平衡。“
“如果你是你母亲,会怎么做?”
“不知道,或许离开吧!亲手杀死爱情,不再相信。”
“你的作法,比较不辛苦。”
“对,妈妈选择最累人的方法,留下婚姻,却得不到父视谅解。”
“小野猫,好好记住我的话,永远不要相信爱情,今天,我们在一起愉快,便在一起;明天不舒服了,分手是最不伤人的方法。”欧阳清出言警告。
“你想传达什么?哪一天你不喜欢我,我该自动离开?”他的话具腐蚀性,将她心匠腐蚀出点点小洞。
“我很公平,当你不再喜欢我,也可以主动要求我离去。”
“你认为爱情是神话空虚?”
“对,我相信现实。”
“哪个现实让你觉得娶我是正确决定?”
“严格说来,我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冲动决定的正确性。”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大家闺秀。”
“我以为所有男人都喜欢大家闺秀。”
“并不是所有人,大家闺秀想法单纯,往往跟一个人,就决定自己的一辈子。我是个需要自由的男人,害怕窒息感,恐怕无法留在同—个女人身边太久。欢则聚、厌则离,这种规则没有太多名门闺秀愿意遵守。”
他老实刦析自己的性情,然眼前的大家闺秀,并未让他觉得太多反感。
原来,对他不能说永远……记住了,她会小心翼翼,不让生生世世的念头冒出心问。
“你喜新厌旧。”慕情批评他。
“我不否认。”
“哪一天,你觉得我不再新鲜有趣,会主动告诉我吗?”
“会,我不是委曲求全的男人。”
“很好,我也是公平的女生,当我不再喜欢你时,一定在第—时间告诉你。”她盗用他的话,惹得他笑不停。
“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你执意想嫁给老皮?”
“他长得像我爸爸,笑的时候像、生气的时候像,连沉稳的气度都像,而且,他送我这个。”她从领口翻出戒指。
“後来你追到美国,发现他居然变得不像了,才突然哭起来?”她想追逐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父亲,用以弥补长期缺乏的父爱。
“对,我吓一大跳,怎么场景更换,他居然变得不像。好了,我把秘密全部告诉你了,可不可以向你交换一个秘密?”
严格说来,她对痞痞的黑道大哥并不认识,只知道他笑得让人讨厌、他总是漫下经心,还有……他能吹一点长笛,在美国有个秘密总部,其余的?没有了!
“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突地凑近她,热热的气息堆在耳畔,惹得她满面羞红。
“你脖子上面的戒指,是我给你的,不是老皮给你的。”
什么?戒指是他的?“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那天……”
“那天你暍醉酒,又哭得凄惨,基於同情,我拔下尾戒交给你,当时你的表情好像捡到黄金。”
“你说真的?”
“不信的话,翻到戒指内圈,你会看见英文字母K字,K是我的代号,另外那两个,一个叫老皮、一个叫小威,我们三人有相同的戒指,只不过里面的英文字母不同,他们的分别是P和H。”
慕情依言,取下项链中的戒指,细细审视,果然,上面有个K字,
“你为什么把戒指给我?”
“我是绅士,舍不得女人哭。”他说得无所谓。
“只要看见女人哭,你都会把戒指给她?”
“对,这是身为男人的基本礼仪。”
“为什么老皮和小威不这么做?”
“老皮是铁石心肠,要他拿出戒指只有一种可能——他确定娶你;小威则是惹下太多桃花债,躲都躲不掉,怎会自投罗网。”
“你却是游戏人间,对什么事都蛮不在乎,像你这样,身边要戴多少戒指,才够分给世间伤心女子?”眉眼间,慕情有几分落寞:世间毕竟没有多少个男子,像爸爸那般专心专情,但专情一定是好事吗?恐怕不见得。
“你放心,会上PUB哭花一张脸,到处求男人娶自己的女人,只有一个,她的名字叫作慕情。下次你休了我之後,会不会故计重施,又往PUB找男人结婚?”
“也许吧,在PUB钓男人,品质不错,下回可以再试试。”
“谢谢夸奖。”
慕情望著他,眉峰挑挑,欧阳清笑得春意盎然,这种男人,不能翻出真心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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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跑,跑得又急又快,前面爸爸脚步太大,每每一个跨步就让她卯足劲追半天。
不过……总算,在汗流浃背之後,她就要追上爸爸了,拚命,再跨三步,伸手,她将抓到爸爸衣角,
她累歪了,喘得很急,但她不让自己歇腿,追追……再追一步,只要再一步……
突然,飞机从空中落下,大大的飞机爆出火花,慕情没看清楚状况……爸爸呢?不见了?!
她东张西望,为什么心心在哭?妈妈又打她?不对,妈妈也哭,她哭得更凄厉摧心,她没力气追打慕心……缓缓向前,一具熏黑的尸体躺在眼前。
爸爸……她想哭的,想扑上前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老在最後关头爽约,为这次表演,她下了多少工夫啊……
可她没哭,走近爸爸,她在他腿上弹奏曲子,一回一回……
“小野猫,没关系,我在这里。”
是谁在叫她?蓦地回头,慕情看见她的黑道大哥,一脸不正经的皮皮笑容,他张开手臂,在远远的地方迎接她。
那个怀抱很温暖,很宽阔,他能为她带来安全感……
站起身,她又开始跑起来,越跑越快,这一回,她会追上他……终於,她扑上,她拥住,可是……空空的手,空空的清冷,他消失了。
不见了,他也不见……
恍然回头,他站在她背後,拥著另一个女人,笑脸对她说:“哈罗,她是我的新对象,你可以离开了。”
她哭泣,泪淌下,怔怔地看著他的怀抱,想在里面停留。
“不会吧,你爱上我了?笨野猫,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相信爱情。”
慕情往前两步,他却退开老远,这次她晓得再也追不上他……
笨……她笨得好严重,她笨得永远在追求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