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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士,竟会分身术不成……不过,纵是真的神仙,在被捆住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从这捆索中脱身,而且将阿紫反困。
他,如何办到?
“狐狸,觉得奇怪吗?”手握拂尘的裴道士轻笑,然後叱一声,“解!”
随著这声叱,被捆索加身的裴道士,顿时消失。一块陈旧的八卦护符,从半空中落至地面。
与此同时,形成捆索的死魂,如被惊的流萤,四散纷飞。
阿紫捆住的裴道士,只是用护符化做的人形。
他纵是向来骄傲,也不由得沮丧灰心──自以为得计,却原来,被人一早就瞧出了意图。
44
“夏生,过来。”
夏生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怔住,直至听见师父的声音,这才回过神。
再看阿紫,那万丈银丝已经蔓延至他的全身,将他的手脚密密缚住。此刻,他再也不能困住夏生。
夏生连忙挣开阿紫的怀抱,跳下石碑,走向裴道士。
“……夏生!!”
他身後,传来妖狐的呼唤。声音凄厉尖锐,宛若泣血。
夏生的脚步顿了顿,黑眸中,顷刻间闪过无数复杂情感。
却终究,没有回头。
夏生走到裴道士面前,低眉躬身,道声:“师父。”
面对著抚养自己成人的恩师,这一躬尚未到底,夏生已是哽咽不止。
“夏生,我知道你受了苦。”裴道士拉了夏生,缓步走向被困的妖狐,叹息著,“一切虽由狐狸而起,但他初衷不过是惜命保命,其情可悯。”
“再者,你在其中,也并非毫无过错。你明知锺老道修行邪术,甚至因此被逐出师门,还求他帮忙降伏狐狸……却可知,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惩罚万恶之愿。”
夏生垂著眼帘,泪水缓缓沿著面颊流下,默默的点头。
“所以,你们也算得上是两不相欠。”裴道士来到阿紫面前停下脚步,拍拍夏生的肩,“只是夏生,如今你可放下了?”
“我……能够放下。”夏生泪水未止,沈默了半晌後,哽咽著回答。
“屁话!全是屁话!”被缚的阿紫听他们这一问一答,不由又急又气,嘶声咆哮,“柳夏生,你给我听著!你欠著阿紫的,没有还清!远远没有还清!”
“狐狸,你这不管不顾,只顾乱来的性子,也是该磨磨了。”裴道士摇摇头,抬眼望向阿紫,“再过几日,我会带你一起回青城山……那里山明水净,最宜修身养性。”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这老贼一起去什麽青城山!”妖狐厉声道,气得浑身打颤。
“放心好了,那里有几个和你修行年月相仿的山妖狼怪,而且都受贫道度化,尊贫道为师……狐狸,你虽然会气会恼,却不至寂寞难捱。”裴道士却半点不怒,拈须呵呵一笑,“时间久了,说不准还会喜欢上那个地方。”
说完,裴道士双手结印,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向阿紫眉心,道一声:“疾!”
阿紫只觉全身瘫软。凄厉惨叫一声後,身子开始渐渐变化,肩头、胸腹渐渐露出大片豔红血肉。
裴道士急急收了法,诧异一声。
与此同时,阿紫身上露出的血肉迅速被皮肤所包围,恢复了原状。
“夏生,怎麽回事……这狐狸,竟没有狐皮护身?”裴道士转身,望向夏生,“如此……他只要变化为狐形,就难免丧命。”
“是我烧了。”夏生也一惊,连忙回答,“他……平素都用一张猫皮代替,不知今日为何,偏未上身。”
“屁话!”妖狐大叫著,气愤填膺,“你烧了我的狐皮,以为替代物便如此好寻?!我道行未满三百年时,尚可勉强用活了二十年以上的猫狗之皮代替……此物虽稀罕,终究是有的。如今修行已满三百年,你却让我到哪里去找活了三十年以上的家猫家狗?!”
“……对不起。”夏生低下了眼,心中内疚。
“哼!”阿紫闷闷的哼一声,忽又语气恶劣的开口,“说起来……人皮倒是可以替代。柳夏生,你既是烧了我的皮,我就要你的皮,你给是不给?!”
“狐狸,休要胡搅蛮缠。”裴道士拧起眉头,打断阿紫的话,“青城山清虚观中,三件镇观之宝其一,是张千年雪貂皮。也罢,算是夜壶配上金镶玉,糟蹋好东西……此番你随我回去,就与了你。”
言毕,拈须笑道:“如此,事情就算都解决了。夏生,现在我们快些回柳府去吧,你父亲等你,可是等得焦急。”
45
高高挂在柳府大门上的一排红灯笼,在冬末的寒风中摇晃不止。
柳员外穿著裘衣,拄著拐杖,身形佝偻,颤巍巍立在门前。身旁,有管家、六娘、宝璃和几名侍候的小厮陪从。
自裴道士走後,他就命下人们在柳府大门上,挂起了红灯笼,一直站在这里等待。
这样夏生一回来,就会明白,父亲在殷切的盼望著他。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天快亮了。”柳员外轻轻说道,将一双混浊老眼投向东方的天际。只见那里,已经微微泛白。
“来了、来了!”六娘第一个看到,出现在街道尽头的朦胧人影,兴奋地扯了扯柳员外的衣角。
人影渐渐清晰。是裴道士、夏生,和一名伏在夏生背上,肤色白皙如玉,俊美异常的青年。
“夏生!”柳员外眼里心里全是喜悦,让六娘搀扶著迎了上去。
“……爹爹。”夏生停下脚步,脸上神情复杂。
看见夏生背著的青年,柳员外疑惑道:“……这位是?”
“他并非人类,乃是狐妖。夏生这些天,就是被他所困。”裴道士上前解释後,又呵呵一笑,“此物本质不坏,就是有些野性,未蒙开化。我已决定过几日,便带他回青城山,好生开导教化……贫道眼前虽用八卦符暂时将他定住,却终不长久。这几日,就有劳员外,准备间空房,贫道好将此物用法器符咒封住,不使其逃走。”
柳员外听得心惊胆颤。再仔细打量那俊美青年,眉目果然有几分妖邪之气,颈项间,戴著块陈旧的八卦护符。
民间遇到成精妖物,只有两种对付方法。其一,是恭敬供奉,三牲四果不断,以求其不再为害。其二,就是寻能人将其降伏,然後封印或杀死。
像裴道士这样,降伏妖物後,还要带回去开导教化的,倒是闻所未闻。
但既为高人,行事自然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揣测。何况,是裴道士把夏生带回柳家,当菩萨供都还来不及,又怎能对他有质疑和不敬。
“既如此……快快请进。”柳员外犹豫片刻,脸上又再度堆满了笑,转过身对管家吩咐,“快去替道长准备客房,再扫出一间空屋子,要僻静些的。”
管家应一声,就带著两个小厮进府去准备了。
那边厢,有个小厮上前,要去从夏生背上接下阿紫,却被夏生支开。
“……师父施法封印,少不得我帮忙。此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夏生沈默片刻後,解释道。
说完,他便背著阿紫,径直跟著裴道士,走进柳府。
宝璃看著夏生进府,连忙跟在後面小跑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下来,站在原地,眼眶泛红。
夏生,根本没有看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给了背上那名俊美邪气的青年。
是啊,对方是妖,要聚集起全部精力应付……忽略了宝璃,也是可以谅解的吧。
宝璃这麽向自己解释著。但女人的某种直觉,却令她开始感到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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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柳府中,传闻厉鬼出没的那间偏僻废屋打扫干净,布阵,结印。
妖狐被关进去後,夏生回到了宝璃所在的小院。
“看相公脸色不太好……用些早点後,今天便好好歇息吧。”宝璃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试探著。
“如此,有劳娘子。”夏生答著,却有些心不在焉。
再过得四五日,裴师父就要带阿紫离开……苏州离青城山千里迢迢,自己又有家产要守,娇妻需伴,这一去,此生大半不得再见。
“相公,这是我亲手做的银丝酥卷,你尝尝味道。”
夏生和宝璃行至饭桌前,面对面坐下。宝璃见他神不守舍,连忙夹了筷点心放进他碟中。
夏生照宝璃的指点,胡乱吃了几口,忽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相公?”宝璃望向夏生,又是疑惑又是惊诧。
“我已经吃饱了……对了,这几样点心,能不能替我装起来?”夏生眉头微蹙,眼神中是掩不住的焦急忧虑。
其实,妖物一旦被封印,自身的时间便停止在那刻,成百上千年不饮不食也无妨……但阿紫是那麽一个酷爱美衣美食,处处追求享受的人。
他被关在只有封印符咒的,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定很难过吧。
再见他一次、最後一次……毕竟,此後就是决别。
宝璃看了看他,不再说什麽,低头寻了梨木的提盒出来,将桌上点心每样装了些进去,盖上盒盖递给夏生。
夏生接过提盒时,发现她泛红潮湿的眼,知道自己回来後,对她关心太少,不由心怀欠疚,低声道:“娘子……对不起,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急急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宝璃,就一次。就让我,任性这最後一次。
此後,我会是你最好的丈夫……会用尽这一生伴你、爱你,永不分离。
46
夏生拿著提盒,步入柳府之中,最僻静隐密的一角。伸手推开贴满咒符、悬著镇妖八卦镜的木门。
阿紫蜷缩在屋内的墙角睡著,身上盖著块大毛毯,不胜萧瑟的样子。听见夏生进来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眸中是一掠而过的欢喜。
但随即,态度又转作冰冷,语气生硬:“你来这里做什麽?”
寻常妖物被封印,必是寻一处隐密之地,然後用符咒法器加身,吸尽其妖力,使其化为原形,动弹不得。
当然,若遇到成精年深日久、为害至深的,人们有时候还会大兴土木,修一座塔或寺院专门封印。但方法道理,都是一样的。
阿紫这种情形,稍有不同。他虽也是被符咒法阵化尽妖力,却被巧妙的保留了一缕在心脉。
不多不少,刚好够他维持人形,却冲不出这符阵。
面对著阿紫的质问,夏生垂下眼帘,隐忍的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蹲下,将提盒放在地面上打开,露出一碟碟精致小点。
“什麽破玩意儿,大爷看不上!拿走!”妖狐看见他这种不清不楚态度就来气,大声咆哮著,“你也给我滚!”
夏生点点头,强抑著眼眶中滚动的泪水,不让它们在妖狐面前滑落:“……不提从前恩怨,好歹相识一场。你这一去,又不能再见……我以为……”
阿紫望著夏生,暴戾的神情渐渐平静,唇角甚至泛上抹浅笑:“夏生……你是不是,喜欢了我,所以放不下我?”
夏生惊惶的抬眼,然後轻轻摇头。
“不要紧的,夏生。”妖狐却自顾自的沈浸在新发现中,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嘿!我现在妖力全被化走,又没有可用的皮,的确是出不去……不过,裴老道不是说过,去青城山後,就会给我一张千年雪貂皮麽?我得了它,一定想办法逃出来找你……那时,我们就寻一处名山胜地隐居,任谁也找不到我们。夏生,你要等我……”
阿紫那边越说越得意,夏生却低下头,双手十指都绞入了衣袍下摆:“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有宝璃了……再说,眼前我爹娘膝下,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还要打理家业,侍奉他们终老……更何况人妖殊途……”
“那你来这里做什麽?!你给我滚!!”本来兴致勃勃的妖狐,被他几句话,气得差点内伤吐血,终於咆哮著,打断了夏生後面的话。
“……好。”夏生自觉也无话可说,留在这里徒惹阿紫生气,用袖子擦了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