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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真会拍马屁,见到这白胖和尚,至于激动得直哭么?”
“……是那和尚喷的口水!口水!”
西牛贺洲有山名唤狮驼。八百里连绵不绝,峰峦叠嶂崎岖难行。
西牛贺洲与东土气候不一,东土正是暮春初夏之交,而狮驼岭却是漫漫严冬。
乱石嶙峋中数点寒鸦拣尽枯枝寻不着栖息之处,万物凋敝更显山骨棱棱同刀剑森列,几溪涧水瘦得只剩窄窄一束。
毫无生机的一片荒山野岭中,却有一个幼童踯躅独行。
幼童短发黑眸衣衫华丽,皮肤白嫩得像杏仁豆腐,嘴唇已冻得发青,小脸上眉目如画精致绝伦,却是冷冷的木无表情,竟是卓羽玄。
卓羽玄本该在五行山,因不想见到凤双越,便让金蝉子召来祥云,无巧不巧的被送至狮驼岭。
这一路沿着山坳行来,寒风猎猎中两条小短腿十分辛苦,更为古怪的是,竟不停的低声自言自语。
“哥哥,没错,你散去的魂魄被我重聚,附到我体内啦。所以现在咱俩都占着我的身体,是不是很有趣?”
“为什么……救我?”
“没什么为什么,我喜欢你,自然不舍得让你魂飞魄散。哥哥你知道吧?天生怨灵应劫之日,拥有地府最强的法力,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操控魂魄。”
“那你呢?过了今日你会如何?”
“我应褫魂恶咒之劫,明天日出之前,魂魄就不见了散掉了。哥哥,你会想我的,对不对?”
“羽玄……”
“我以前一直嫉妒别的鬼魂可以轮回往生,连那些不能转世的孤魂野鬼我都嫉妒,最怕的就是魂飞魄散这一天,我怕我永远消失,怕我什么都留不下,怕没有任何人记得我……”
“羽玄,不会的。”
卓羽玄口中一问一答,声音虽完全一样,语气口吻却显然绝非一人,却是他以天生怨灵应劫之力,将季复生飘散破碎的魂魄重铸再聚,现如今竟是一体两灵的诡异之状。
只不过季复生的魂魄引导身体的一举一动,卓羽玄仅仅只能寄居存在而已。
卓羽玄说话时声音里透着纯粹明亮的笑意,像是得到了最甜的糖果:“我现在很开心。”
季复生却有几分说不尽的苍寒茫然:“是么?”
卓羽玄洋洋得意心满意足:“我一点都不怕了,因为我留下了你,我的身体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也会永远记得我想着我。”
季复生沉默了片刻,道:“羽玄,多谢你救我。”
卓羽玄似乎怔了怔:“啊?我以为你会对我发脾气。”
“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发脾气?”
卓羽玄笑了笑:“一心求死的人,一时三刻不会明白活着比死了好的道理。不过你既然明白,我就更加放心些。”
他话中之意完全不似一个孩童,倒比任何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都更透彻成熟。
季复生道:“能活着总是好事……而且以后我也不孤单,你始终跟我一起。”
卓羽玄良久不说话,季复生却能感觉得到他无与伦比的欢喜。
小心翼翼的走过一道干涸了大半的溪流,卓羽玄的肚子咕噜一声叫。
远处有伶仃的雪鸡飞过,卓羽玄眼睛一亮,小胳膊小腿动了动,气馁的站住了:“哥哥,咱们会饿死的。”
季复生也很沉痛:“我看有可能。”
卓羽玄的厉害之处在于天生的灵力,如今魂魄将散法力尽失,季复生更是内丹毁而妖力绝,此刻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人界一个寻常小孩,虽格外漂亮可爱,但头大肚子圆,两个手背八个坑,根本不经风雨的娇嫩弱小,莫说觅食打猎,只怕稍有不慎还会成为野兽腹中之物。
季复生对荒野求生颇有一些心得,可这副身体硬件如此,也只能暗自嗟叹一句天亡我也。
想着蹲下身子,抄了些溪水喝了:“饿倒是还好,只要饮水不缺,活个三五天并不难,只是云层厚而阴,只怕夜里就有大雪。”
卓羽玄欢呼:“下雪很好!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雪花呢!”
季复生苦笑:“是很好,好到会冻死人。”
“那怎么办?我好不容易长这么漂亮,冻死了多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
卓羽玄被噎住,良久回过神来,却发现季复生握着根树枝沿着溪边试探,忙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碰运气……若这狮驼岭有猎户,溪边是野兽喝水的地方,通常会有陷阱。”
卓羽玄恍然道:“我懂啦!咱们可以守着陷阱等那些倒霉的野兽。”
季复生似乎笑了一笑:“我希望可以等到狐狸,狐皮暖和,肉也不难吃。”
季复生耐心极好,溪边细细搜索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一个甚是粗陋的捕兽夹,另有一个小而浅的陷阱,旁边还散落一张有些破损的捕兽网。当下把这些重新整理设置妥当,使得更加隐蔽,却是环环相扣更加有效。
一切做完,已是黄昏日落时分,季复生抬头一看,见天边浓云作血红色,果然是夜来大雪之兆。忙绕过一块巨岩,在山坳背风处,搜罗一些枯草铺好,轻手轻脚的抱膝坐下,竭力抵挡寒意朔风。
又饿又冷又困之下,季复生强打精神道:“羽玄,千万别睡着。”
卓羽玄嗯的一声,看了看冻得乌青半透明的手,道:“要不你回去找凤双越吧,他见到你估计能高兴得发疯。”
季复生淡淡道:“不。”
卓羽玄有些兴奋:“你不喜欢他了?”
“不是。”
卓羽玄虽是七百年的鬼,于情爱却如一张白纸完全不懂,自然不明白季复生与凤双越虽是去不可逢往不可追,却从未有过半分后悔半刻相忘,愿遇见,愿用心,愿动情,愿别离。
卓羽玄想了想,问道:“那今日重来,你还会不会这样做?还舍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他?”
季复生斩钉截铁:“会。”
卓羽玄长叹了一口气:“那我可就不懂了。”
“你不必懂,我现在很心安,很自在。”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徇私护短也罢,五行山炸开那一瞬间,妖神之战的十万妖灵,褫魂恶咒的一线生机,一直如坟墓沉沉压在心头的自己的罪,凤双越的孽,仿佛都随着流出的鲜血得以洗净消弭,风过无痕。
季复生怔怔出神,卓羽玄似乎也别有心思,一时两人只默默呆着,虽不说话却有一种奇特的温暖之意,偌大世间,无论繁华或是清冷,总有一人这般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
“羽玄,下雪了。”
隆冬的夜色漆黑而寥廓,峰峦山路却发着微弱而温柔的白色光芒,不知何时起,八百里狮驼岭被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的慢慢埋葬。
卓羽玄突然道:“哥哥,我叫你复生好不好?”
“好。”
“复生,如果天一直黑着,永远都不亮就好了。”
天明日出,万物苏醒,但卓羽玄却会一去不返。
双手相握,两只小手一般无二的柔嫩而冰冷,季复生却感觉仿佛握住了卓羽玄,心里一阵酸楚:“羽玄,我也盼着一直是夜晚。”
卓羽玄哈哈的笑了:“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好。”
“我特别怕痒,不信你可以挠挠脚心还有腰。”
“……你无聊。”
“复生,我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这算是答应了吗?”
“嗯。”
“你真是不爱说话啊,多说几句嘛,我很快就要走了,到那时你便是想说,我也听不到啦。”
季复生的声音低而柔,尾音带着一丝轻颤:“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那么,复生笑起来最好看,我想你以后经常笑,好不好?”
“……羽玄,我现在长着你的脸。”
卓羽玄诡辩道:“我的脸也是笑起来好看呀。”
季复生停了一瞬,果然含了几分笑意:“是么?”
卓羽玄见他居然挑剔自己的脸,怒了:“哼!”
“羽玄?羽玄?”
季复生听不到回答,虽知他极有可能只是闹脾气,却还是不由得惊慌失措:“羽玄!你在哪里?”
卓羽玄忙又是一声哼,声音里却只是满满的撒娇之意。
季复生不敢怠慢:“生气啦?其实我意思是,你笑不笑都很好看。”
卓羽玄毫不客气的批判:“谄媚!拍马屁!巧言令色!”
季复生笑。
隆冬落雪的天,天亮得极晚,不过斗转星移月落日出总有天明那一刻,似乎只是一转眼,东方已透出些许凄惨的白,季复生觉得该是积雪反光所映,站起身爬到巨岩上再看时,却见曙光一线线的撕破苍穹,苍白而刺目。
有些茫然无望的唤道:“羽玄?”
卓羽玄的声音虚弱柔软,透着浓浓的不舍眷念:“复生,我去了……你记得我。”
季复生心中一空,雪光中恍惚几道半透明的光气朦胧飘过瞬间消逝,伸手想去抓住,手心却只掠过一阵刺寒彻骨的风。
放眼只见万壑堆银满川浸玉,心却如春风过后的青山一朝重生,羽玄,我会替你看尽人界□,走遍世间繁城。
以后的路,陪我一起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1、羽玄领盒饭去了
2、金蝉子孙悟空以后最多还有一两场戏份,基本上,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3、所以季复生不是白龙马【再说他是,我就炸毛给你们看哦!我炸啦炸啦~~~】
4、下章百里出场哈哈
5、用待定就是爽
待定n²;
八百里狮驼岭穷山恶水贫瘠嶙峋,连山贼都只养得起一窝,因此狮驼岭的山贼们历经数十年的内耗死掐,最后沙里淘金出一伙异常彪悍生猛的成功占山为王。
这帮恶人群里佼佼者们的大当家名唤百里,业内出类拔萃的好口碑,眼光准下手狠,行动如风进退有度,另有规矩三不扰三不饶。
三不扰者,鳏寡孤独、娼|妓|优伶,行医算卦。
三不饶者,官商富户、婚丧嫁娶、和尚道士。
狗头军师二当家庄轻侯先生曾问道于百里大当家:“当家的宅心仁厚义薄云天,当家的以一当百英武神勇,整个儿西牛贺洲一众弟兄们,唯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百里一头灰发凌乱的随意束起,声音低沉嘶哑到了极处,本该乌鸦嗓子砂石磨的难听,偏偏进了耳朵里却是特殊的撩人之意:“轻侯,直问!”
庄先生名字金马玉堂,皮相更是阳春白雪,可惜却是个天生的贼头,人蛇混血,天纵奇才,据他当了一辈子喽啰崽子的爹说,轻侯啊,你不当山贼,天雷都要劈死你的。
庄轻侯的娘是红鳞蛇精,生吞了活人之心才生出孩子,因此犯了杀孽,刚被天雷打死,庄轻侯从此深惧雷劫,听了这谶言也似的一句,二话不说,十岁就入了伙,十八岁起在山寨里就是雷打不动的军师二当家。
掌管山寨钱粮,拟定目标路线,出谋划策,主管文墨,甚至刻印仿笔,偶尔占卜吉凶,这些事做来,庄轻侯从来滴水不漏万无一失,连带把寨子里各色人等安排得井井有条安居乐业。
山寨里的兄弟们都说,除了生孩子,庄二当家什么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