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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对面的女人说话开始哽咽，吸了吸鼻子，眼眶有点酸胀，不见的时候可以去怨恨，但是几年之后当略显衰老的人再度出现在面前，即使小孩子发脾气一样跟她斗嘴，心里却涌上很错杂的感情，母子亲情是逃不开的血缘束缚，心理防线在崩坍，却的确不想听到她说“儿子”这个词。
如果不再相见，我的生活已经迈上正轨，你又何苦牵肠挂肚来扰乱我的心绪？
见Key不搭腔，女人接着说：“事到如今，我不期望你能继续当我是你的母亲，但是至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要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吧？”
Key想隐藏控制不住溢出来的一点点泪水，调头望着落地窗外淡淡的说：“泰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是有过被害人原谅凶手的先例，但那是别人，Key觉得自己做不到，他只能不去想，逃避掉，尽量让伤害减少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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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民撅着嘴一个人闷闷的走在前面，钟铉三步两步跟上去。
“生气？”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说话总还是要避开我！既然是一家人又有什么不能听？”泰民劈头就抱怨一通。
钟铉无奈的摇摇头，家庭关系总是一步乱，步步乱，泰民又是很敏感的人，会介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泰民，即使是一家人也可能会有秘密，你哥哥之所以不告诉你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对你有什么不利，而是因为我们所有局外人无法解决。”
“他怎么知道我不能帮他解决？”
钟铉为难的笑笑，“我相信这件事，你不会想知道。”
泰民奇怪的看了钟铉一眼，为什么好像连钟铉哥都了解？
“别这么疑惑的看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Key不想说，逼他讲出来不是我的作风。”
“我只是想帮他们……”泰民扭过头，毫无目标的看着街边的橱窗，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妈妈，自己的立场也两难。
钟铉叹了口气，“以后有空……多陪陪你妈妈，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你了……”
泰民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钟铉，“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大概是这个结果吧……”
算不上对Key了若指掌，但他的脾气钟铉已经摸透几分。不能原谅的事情便是狠心决断，即使对自己不利也在所不惜。
说出来逛逛，其实两人一直在咖啡厅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内来回走动，当走了第八遍时，钟铉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喂。”
“好，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钟铉朝泰民挥了挥手，“走，他们谈完了。”
回到咖啡厅时，Key和母亲已经等在外面，从Key的表情来看，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结束的谈话。
让Key先回家休息一会儿，现在他应该想一个人冷静一下，钟铉把泰民和他母亲送到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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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Key给自己热了一杯蜂蜜牛奶，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挥之不去的是刚刚在咖啡厅的场景，当自己说：“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谈的了。”对坐的女子就开始抽泣，不知道怎么面对心里复杂的情绪，但看到她哭，还是会很难受。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冒出《圣经．约伯记》里的一句话：“人为妇人所生，日子短少，多有患难。出来如花，又被割下；飞去如影，不能存留。”
即使有血缘，但有些错误，不懂得怎么能去原谅，人一出生就是孤儿，迟早会与至亲分离，自己不过是早一些离开家人的庇佑罢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点难过，喝了一口牛奶，转头望着窗外，有鸟雀成群飞过，果然……还是会觉得孤单啊。
手机响起来，是钟铉。
“喂。”
“出去吃吗？我想自己在家做饭呢。”
“你陪我去买食材吧，我马上下来。”
“什么？！去你家里吃？”
“呃……好吧，好吧，你等我一下。”
说实话Key吃惊不小，虽然钟铉说家里只有管家在，但多少还是要注意些，他挂了电话之后赶紧在衣柜里找出一件比较得体的T恤换上，取下脖子上乱七八糟的挂饰，只留下一条水晶十字架吊坠，站在镜子前看了看，好像没什么不妥了。这才拧起包下楼。
第十九章
钟铉家是一幢复式建筑，外面有很大的花园和喷水池，天色已经暗下来，通往主楼的青石板路上两盏路灯亮着橙黄色的光。整个房屋看起来古朴而庄重。
Key看了看身边的钟铉，突然打趣道：“你住在这样的地方还真奇怪。”
钟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按了门铃。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因为有客人，所以餐点很丰盛，管家已经吃过饭，诺大的餐桌只有钟铉和Key两个人。钟铉倒是已经习惯这样，Key却觉得有点不自在。
“这么多东西就两个人吃，不觉得很冷清吗？”看着餐桌上工艺精致的食物，说实话，Key觉得没什么胃口，平时自己也常常一个人吃东西，但都是简简单单的便餐，热热暖暖的吃起来会很贴心。现在这桌上的东西远远超过了两个人的分量，说是吃晚饭，不如说走过场更准确。
“冷清啊，所以不喜欢回家……”钟铉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平时回来还是差不多这么多菜，就一个人吃。”
“在家吃饭没必要搞这么复杂吧？”
钟铉挑挑眉毛，瘪了瘪嘴，“他们觉得没时间补偿就只有用物质咯。”
Key忽然觉得其实每个人都各有各的辛苦，看起来开心快乐或是强悍洒脱的人，只不过是不愿意把伤口给别人看罢了。他情不自禁的抬手轻轻拍了拍坐在对面的钟铉的脸颊，“总是一个人很累吧？”
这个太温柔的举动让钟铉愣了一下，浅浅的羞涩，却又低头笑笑。
怎么突然换你来安慰我了？
晚饭之后已经差不多九点，Key看了看挂钟说：“陪我回去吧，今天有点累了。”
“要不，今天你就住这里？”
Key有点惊讶，“住这里？！”
钟铉笑笑，“你干嘛一副怕我吃了你的表情？”
“你又不是没吃过……”Key小声嘀咕。
“什么？”
“没什么。”Key连忙摇头。
在钟铉的一再坚持下，Key想了一会儿，还是乖乖的跟着他去了二楼的卧室。推开门，一张King Size的大床，床边摆着一把吉他和两把贝司，红木写字台旁是作曲设备。卧室门右边有一道玻璃门，里面是衣帽间，穿过衣帽间是独立的盥洗室。
钟铉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睡袍递给Key，“要是累了就洗个澡先休息，我在楼下处理些事情，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指了指手机。
“你还要干嘛？”
“你先睡吧。”钟铉笑着走到门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Key耸耸肩，拿着睡袍去了浴室。
钟铉走到楼下的客厅，想到还有几天就要去签约了，得把过去的曲子整理一下，但是又不想打扰Key休息，于是便将手里的事情搬到楼下来做。
不能纯粹的做乐队，对于钟铉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负担，于是工作到凌晨也是家常便饭。
“你在忙什么？”才整理完几首曲子就看到Key走下来，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钟铉看得心里漏了一拍。
“啊，在整理以前的demo。”连忙调整情绪，“你怎么不睡？”
“太累了，反而睡不着。”Key径直走过来，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靠垫抱在怀中。
这个姿势看起来非常落寞，钟铉心紧了一下。
沉默了一阵，他低声问：“还在想白天的事？”
“是啊。”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坦陈了一切才是真正难过的开始，“忽然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还有我吗？”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钟铉自己清楚情人和亲人是完全不同的。恋人分手还可以再开始新的感情，而与家人分开则会孑然一身。
Key酸涩的笑笑，“很小的时候，父母还没离异的时候，留在我记忆中大部分仍然是快乐的回忆。只是后来发生了这些事情，我迈不过自己这道坎。”
钟铉看看Key，再看看面前的曲谱和demo，迟疑了一下，说：“回房间吧……”
待钟铉沐浴完毕，两人并排坐在床上，Key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考虑点轻松的事，比如……关于我们之间的事。”
Key转过脸，给了钟铉一个无力的笑容，“钟铉，你到底爱我的什么？”
钟铉微微怔了一下，原来你一直没有相信过我，刚开始的确是朋友之托，可是当照顾你成为了习惯时，当看到你孤寂我就会心痛时，我才知道，你和我本就是并蒂连生的同类人，早晚会互相吸引，逃不掉。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短短一瞬间，而认清自己的心却要很大的勇气。可是Key，你的心到底要封闭多久？
“你想听什么？”
Key摇摇头，人会在很多的时候说爱，肢体亲狎时，瞬间触电时，一个眼神或是一个表情也会产生爱的幻觉，可真的说到爱一个人，爱他的全部，并不似一念间的新鲜感。当你切实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再回头看你当初爱的那个，常常已是面目全非。
钟铉抬起手，轻轻扭过Key的脸，“看着我，我是非常认真的说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不能因为过去的影子就否认掉现在的全部。”
“抱我……”Key转身面向钟铉，忽然觉得很冷，冷至骨髓，如果是爱，那你能让我温暖起来吗？
钟铉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开手臂将这个清瘦的身体圈进怀中。
Key回抱着钟铉，把下巴支在他肩上，柔声低语：“爱上Key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脾气很不好，缺乏耐性；他性格很阴暗，不相信人；他自傲又自卑，没有安全感；他真的不是一个好情人……”
“知道，知道……”钟铉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这一切我都知道……”认识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像你说的咎由自取，我也是，心甘情愿。
肩膀上有微凉的感觉，钟铉小声问：“Key，你在哭吗？”
没有回答，只是怀里的人频率不规律的颤动着。
你……应该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吧？欢喜的时候不能哭，难过的时候不敢哭，委屈的时候不愿哭，一直麻木着忘记掉自己的泪腺还是活着的。
钟铉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他，不想再思考所谓爱情能够拯救之类的问题，无常、苦与无我是现象的本质。它们什么也不是，就是这样，但我们给事物过多的意义，超过它们真实所拥有的。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这是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
现在，你之于我，能够彼此拥有着，是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实。
“难过的话，就哭出声来吧。”钟铉附在Key耳边温柔的说。
听到钟铉的话，Key渐渐越哭越大声。钟铉心疼的用力抱紧他，Key啊，即使伪装的再坚强再冷漠，也需要休息一下。
习惯于绝望的处境是比绝望的处境本身更大的不幸。就像是一个压在背上的十字架，拼命去信仰，却不会得到救赎。
哭了很久，大概是累了，Key慢慢安静下来，他从钟铉怀里起身下床去，“我去洗个脸。”然后埋头缓缓走向盥洗室。
钟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闷得难受。
“Key，以后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就好了，不要活的那么累。”
Key停了停脚步，没有回头，但却感激的回答：“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