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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天他在超市买菜,买了整整一篮,直到要提去付钱的前一刻他才回过神来,这些东西都是那家伙喜欢吃的。
他离开了他的生活,却始终没有走出他的世界。
一直到现在徐哲邑还是不知道Ruka的名字,但是却知道他喜欢辣炒牛肉,讨厌一切青菜类,饭後习惯喝上一碗汤,睡觉的时候总是把人抱得很紧,手机号码是0932XXXXXX。
徐哲邑不只一次瞪着Ruka的号码发呆,感觉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冲到持着手机的左手上。他多想不顾一切的拨号出去,然後假借着拨错号码的理由和Ruka云淡风轻的聊上几句。
不过等到下一秒钟理性回笼,他又觉得这样的举动毫无意义。
他想要听见Ruka的声音。
他不能听见Ruka的声音。
他在这样的感性与理性之间冲突煎熬,尤其夜晚,总是失眠得睡不太着。
在这样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天早上,Ruka从後环抱着他,对他轻声说:我等你想清楚。
而他却连什麽叫做想清楚都不太知道。
阿立被情伤折磨了几天,终於顿悟出来,旧伤口需要新恋情来治愈。
徐哲邑被他电话召唤,决定出门透气转换心情,甚至还绕去换了个新发型,自己往镜子一看,也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
阿立一看见他就吹了个口哨,调侃道:「看来今天有人要大开杀戒了。」接着就被徐哲邑往肩膀揍了一拳。
阿立看起来精神还好,大概已经有了迎接新生活的决心。
徐哲邑问他,这次想要找什麽样的对象?阿立想了想後说,「能和我一起生活的。」
徐哲邑笑他,「那你应该去婚友社找吧?」
阿立正色回答:「我多管齐下。」接着列出择偶标准:「脸蛋好、身材佳,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性别不拘。」
徐哲邑听见他最後四个字,简直就要喷出一口酒,才又听见他说:
「我实在怕了女人。」
这一句话忽然就让徐哲邑想起了孟斑。
我实在怕了男人。
这一句话就是孟斑留给他的伤口。
他想着如果没有孟斑,是不是他就能够坦然一点,单纯思考他和Ruka到底适不适合,而不是一味的拒绝成为同性恋。
对此徐哲邑没有答案,只好跟着阿立一起在酒吧把自己灌得微茫,然後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转移阵地到夜店。
徐哲邑很久没去这样的场合,一开始还有点拘谨,窝在吧台旁边自顾自地喝酒。阿立倒是摆脱了在片场时的死鱼样,走到哪里都左右逢源,没过多久就走过来架着徐哲邑的脖子,把他拖进了某间包厢里面。
被架住的徐哲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听着阿立在他耳边低声解释,这个包厢是这群女研究生们订来庆生的,而寿星刚好就看上了坐在吧台边耍自闭的徐哲邑。
「装自闭这招太狠了。」
阿立对他暗暗亮出大拇指,随即就被架了一记拐子。
寿星是个大方的气质美女,看到目标对象被顺利架到眼前,当下也不扭捏,直接坐到徐哲邑身边对他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是Ivy。」
徐哲邑礼貌性的回握了下她的手,「我是阿哲。」
「跳舞吗?」Ivy笑着询问。
「好啊。」徐哲邑有何不可的耸了下肩膀。
於是他们穿过人潮,来到拥挤的舞池,然後配合着音乐的节奏扭动起来。
徐哲邑把手放在她的腰上,任由她反手抱住他的肩膀。
他无法否认,今晚他的确多多少少抱持着猎艳的意图前来,可是当有人真的对他主动示好了,他却又觉得十分提不起劲。
他低下头,就着忽隐忽现的灯光看着Ivy。
其实单就外表而言,这个女生完全是他喜欢的样子,长发大眼,身材娇小,但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尤其是拥抱的时候,总觉得身高不对、香水味不对、哪里都不对。
直到这个时候,徐哲邑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大概的理想对象框架。
在那个框架里面,那个她明显的要再高一点,身上的香水味要再淡一点……最好她不要怎麽擦香水,这样拥抱的时候,他就能够闻到她身上的沐浴乳或是熊宝贝的香味。
她和他一样,不怎麽喜欢出门,就只是坐在家里,哪里也不去,陪着他把电玩游戏玩到破关;她喜欢乾净,总是把家里弄得整整齐齐,让他完全不用烦恼家事的处理;她把家里那只白毛球宠到骨子里,无论刮风下雨都自愿带它出门散步,而他就在家里准备好晚餐,煲上一锅热汤,等着他们回家。
至此徐哲邑已无法回避,这样的形象太过清晰,简直就像为谁而量身订做。
「你有女朋友了吗?」
在音乐停顿的空档,他听见Ivy这样问。
他愣了愣,然後沉默着。
就在Ivy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他轻声地说:
「我有男朋友了。」
我有男朋友了。
徐哲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说出这六个字,但是一旦把话说出了口,却又觉得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般纠结,反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简单的六个字,对於他却像是阿姆斯壮的那一步,狠狠的一脚踢破了中正纪念堂的外墙,跨进了一个未知的新世界。
他不知道那个新世界到底长得什麽样子,拥有什麽色彩,四季又是怎麽运转。
不过那些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
他只知道Ruka站在那里等他,一看到他就会不耐烦的皱起眉毛道:
「你未免也让我等太久了吧?」
※t ※ ※
那天晚上回去,徐哲邑躺在床上,传了简讯问Ruka,喂你本名叫什麽。
对方没有马上回应,大约隔了五分钟才回答:路卡。
徐哲邑一听就乐了,接连追问:生日?
四月八号。
身高?
一八八。
血型?
……
Ruka终於不耐烦地打来,劈头就问他:「你该不会在兼差做问卷吧?」
徐哲邑忍不住就笑了。
那一晚他们聊得很晚,一路聊到了早上八点,聊得双方精疲力尽、弹尽援绝。
他们其实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隔着手机,聊起天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零零落落,话题更是无聊到惨不忍听,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先挂上电话。
最後的时候,徐哲邑以为Ruka会问他,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然而Ruka却只是说:「明天见。」
萤幕拍档29
明天,他们将要前往日本,进行第二部片子的拍摄。
徐哲邑从执行制作那里听说,他们的第一部作品在日本相当受到欢迎,不过才推出三周,总销售量已经窜升到「Boyfriend」系列的第三名,後势仍然看涨。
片商那边经过开会,决定将第二部片的档期往前移,以「台湾情侣们游玩日本」这样的主题进行规划。
徐哲邑翻了翻寄过来的剧本,可能因为匆促,情节并不像上次那麽丰富,大致的内容就是两对情侣一起到台场搭乘摩天轮,俯瞰整个东京湾的夜景,隔天则是床戏的部分。
让他特别松了一口气的是,尽管这次是四个人一起抵达东京,但是剧本上并没有出现像上次那样四人一起拍摄床戏的尴尬情节,为此他简直就要下跪感谢编剧的大发慈悲。
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徐哲邑又失眠了。
只是这次失眠的原因和上次大不相同,他满脑子反覆想着的,都是Ruka的那一句「明天见」。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见面,为了避免自己看起来太过憔悴,徐哲邑甚至还从床上爬起来敷上面膜。
若是换作从前,他大概还巴不得自己看起来再更像鬼一点,好把Ruka给吓走。然而一旦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就希望在对方面前能够尽量展现自己好的一面,人性本贱大概就是这样。
隔天早上他们在机场碰面集合,还是徐哲邑和阿立先到,其他人陆续才来。
阿立一看到徐哲邑就先亏他没义气前天一个人先走,接着才低声地问:「我听Ivy说你有男朋友了,难道你真的和Ruka在交往?」
徐哲邑窘透了一张脸,憋了憋,才道:「大概吧。」
他其实也说太不清楚他和Ruka到底是怎麽回事。似乎还在他苦恼着男人和男人之间该怎麽谈恋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展出类似交往的关系了,可是要说是真的交往,似乎又还差了他对Ruka的回应。
「你那天後来怎麽样了?」
由於实在想转移话题,徐哲邑话锋一转,把焦点丢回阿立身上。
阿立苦笑着,「什麽也没有,现在只能寄情於樱花妹了。」
徐哲邑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看了看远处走来的翔:「不然就他吧,他好歹也有点姿色。」接着就赢得了阿立的一记中指。
Ruka是最後一个到达的。
他新剪了头发,铲青的侧面相当帅气,只是好像瘦了不少,脸上原本的棱角更加明显。
徐哲邑一看到Ruka就心律不整、口乾舌燥、呼吸困难,但还是力持平静的朝他举了一下右手,微笑道:「嗨。」
Ruka隔着墨镜看了他几秒之後,淡淡回了一声「嗯」。
尽管两个人接下来一句话也没说的沉默着,却谁也没有先移开放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彷佛全世界在那一刹那急速缩小,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那种令旁人光是看着就想手脚蜷曲的肉麻氛围让翔愤恨的嗤了一声,身兼领队加翻译加临时摄影师的执行制作紧接着就大声的拍了拍手,催促大家快点入关过安检。
而接下来一直到上飞机的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徐哲邑的错觉,他总觉得每次当他回头想找Ruka说话,执行制作就会十分刚好的卡在他们两人中间,像是过安检的时候、等待登机的时候,甚至连上厕所的时候,执行制作都会恰巧的占据了他们之间的那个厕所隔间。
这样的情形在他们在飞机上就座之後才终於停止。
徐哲邑和Ruka按照剧本,专业的在执行制作那台小DV镜头前演出兴奋的情侣出游模样,然後在执行制作满意的转身去拍翔和阿立之後,徐哲邑马上低声向Ruka八卦起来。
「你会觉得他一直在监视我们吗?」
「可能怕我们忽然搞起来吧。」Ruka没什麽的说着。
徐哲邑却大为震惊:「搞、搞起来?」
「嗯,我一看到你就硬了。」
这次徐哲邑吃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态度再自然不过的Ruka,对方却误以为他不相信。
「要我证明吗?」Ruka淡问。
……这是要证明什麽啊?徐哲邑简直脸部充血到想仰天长啸了。
看着对方红到像是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根,Ruka总算扬起嘴角,勾起这两个礼拜来的第一个微笑。
「家里那只呢?」他转了个话题。
这个问题完全在徐哲邑的安全范围之内,他松了一口气,回答:「放在宠物店了,我还买了几包零食,叮咛店员按时喂它。」
「它又要胖了。」
「胖也没关系,反正冬天好抱啊……」
在这样唠唠叨叨的家常话里,飞机平稳起飞。
没过多久徐哲邑就觉得眼皮沉重,好像一闭眼就要马上睡死过去。Ruka注意到他的情况,立刻慷慨贡献肩膀。
「你可以躺在我身上。」
徐哲邑一边心想着谁要那麽娘,一边却下意识的瞄了Ru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