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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这样的状态,回家一定是顶不住我妈念叨的,要是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这个暑假,我也就别想安安静静的过了。再说…这份凌乱的心绪,我也还没来得及收拾…但,凌戍的动摇,我也不是没有发现,那突然握紧方向盘的十指,泄露了凌戍心底的秘密。已经这么久了,却始终心有余悸,始终在他的生命中惶惶不可终日,没关系的凌戍,没关系,所有残酷的记忆终会变得温柔。至少,我一直都在。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为什么不回你家?”
“不为什么,暂时…不想回去。别问了。”
“……哦。”凌戍一边回应着我,一边将车子驶向了阪城郊区。
而我也不再睡觉,转而看起了窗外的景致。
阪城,并不是像雨城那样的大城市,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甚至都可以用小小的步伐来丈量这个小城镇,沿着家门前的溪流,从日上三竿走到日薄西山,也就出城了。二十年前的阪城,没有化工厂,没有印刷厂,没有食品加工厂,有的只是天色蓝蓝和溪水潺潺,有的只是…画着风景少年,和看着少年的我…如今,阪城虽依旧算不上是一座水泥森林,但一年年急剧的开发和大力的招商引资,已让这个小城镇,对我而言,渐渐的变得陌生。
所谓故乡,不过是一个人,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没有记错的话,通往凌戍家的路,本来应该是记忆中那条神奇的石子路,说是神奇,实不为过,每次去的时候,总是任凭我怎么拼命拼命的往前赶,却依旧老半天都走不到,而每次离开的时候,却总是转眼就进了城,转眼就到了家。如今,当年的石子路,早就变成了脚下平整的柏油路,只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那么奇妙。
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凌戍犹豫了一下,从他迷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几乎是凭借着所剩无几的记忆,胡乱蒙了一条路,转了右。
其实,我并非是很久没有回来了,因为家中尚有母亲在,所以我基本上每年至少会回家看望她一两次,相比之下,凌戍…可能就没什么再回这里的理由了吧。
“凌戍,你有多久没回来了?”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你是说阪城还是山庄?阪城的话,一年前才回来了的,回来看伯母。山庄的话…是有多少年了呢…”
最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人忘记时间本身。我有些后悔,或许,不该提议回他家的。
“啊,幸好没走错路。”
随着凌戍的一句自言自语,我抬起了头,直视前方,远远便可看见,两扇大型雕花工艺的黑色镀漆铁门,门上高高拱起四个大字——读雨山庄。
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看雨,骚人墨客,听雨,而这妄想读雨之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人…
早已荒废的别墅,依旧静静的伫立在这个注定与奢华无缘的小镇一隅,头顶正是烈日灼人,浮出地表的热度,蒸烤着空气中的一切,让与我们遥遥相对的建筑群如海市蜃楼一般。
巨大的铁门,漆层剥落严重,铁锈遍及各处,微微泛红的锈色,似乎让人再也想不起它本来的模样。而门锁,一如凌戍离开的那天一样,只是随意的用了一把普通的铁锁,难以想象那副娇小的身躯,这些年来,是如何守护住这座荒宅大院的。也只有阪城这样的小地方,才可能还有这样的无人之境了吧。
门锁早已锈得不成样子,凌戍取来了修车备用的老虎钳,轻而易举的钳开了锁。因为从大门到别墅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又再次回到了车上。
不知是因为道路变得不太好走了,还是因为心变得不太好受了,总之,凌戍开得很慢。而映入我眼帘的只有一片凋敝与繁盛共存之景。凋敝的是曾经娇气而贵重的各色盆栽和花墙,而繁盛的则是无限疯长的杂草和爬山虎。肆无忌惮的杂草与碎石,淹没了曾经的幽径,无法再确认哪里是车道,哪里是草坪,我们只能碾过凹凸不平的路面,一直向前。目之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尘埃,只要稍有风起,便能在这个仲夏掀起一场银白的雪景。庭院里的不少木制建筑抵不过这些年的风雨飘摇,早已歪斜了梁柱,摇摇欲坠。破败与荒芜,深深的刺痛了我的每一根视觉神经。满目疮痍,那些时光的溃烂,似乎穿梭到了我的眼球内部,开始缓慢腐蚀所有见过它的人。
如果说眼前的荒凉会使人哀伤的话,那么我所体会到的,一定就是残酷。哀伤更倾向于一种结果,而残酷却可以是一个漫长的经过,一个将原本美丽的东西,一点一点,在人前破坏至死的经过。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从不知道这里本来的模样。不知道那些几近坍塌的木制建筑,原是出自江南名家之手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不知道那些爬满蜘蛛网的空旷竹藤,原是一面面每日都需精心打理的风雅花墙,不知道那片青苔遍野杂草丛生的凹地,原是清澈见底水面如镜的鲤鱼池,不知道曾居住于此的别墅主人的故事……
第三十章 记忆之夏(6) (2256字)
出身,从来都不是可以选择的事,却也从来都不是文人骚客笔下那么轻描淡写的事,在古代,若是帝王将相之后,不论才德,多少能在历史的长卷上留下一星半点的墨痕,若是布衣白丁之后,不论资质,却多少要悲天悯人,叹命运多舛时运不济。在现代,或是富二代,或是穷二代,个中辛酸,冷暖自知。
“说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偷换概念的游戏罢了。因为生不是要带来什么,而是被赋予了什么,天赋、财富或者美丽;而死也不是要带走什么,而是要留下什么,名声、遗产或者精神。所以生与死,都不是那么淡薄的事情。”
说着这样的话的凌戍,是痛恨着他的出身?还是…痛恨着他的出生…?
“季彦,想什么呢?该下车了。”
凌戍的声音,将我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一幢五层楼高的中式别墅,已经近在眼前。
“我都忘了是指纹锁了,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进不到门了。”凌戍一边用手拍扫着液晶屏上的灰尘,一边喃喃地说道。
“诶?!指纹锁?!这才应该担心吧!这么几年了,房子又没人住,不可能还有供电吧,电机不工作,怎么可能打得开,还是拿应急钥匙出来吧。”
“钥匙?刚才的门锁你忘了我是怎么打开的了?钥匙我早扔了。”
“哈?!你…哎…这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进去呗。”
话音未落,屏幕扫描了凌戍的指纹后,只听“啪”的一声,两扇厚重的门扉应声开启。
“哈?!”我站在门外一脸的目瞪口呆。
“呵呵,我记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这别墅本来就是以那个男人公司的名义,从阪城政府那里买的土地使用权,单独规划的一个住宅区,虽说名义上是住宅区,除了占地面积够得上一个住宅区以外,实际就这一栋房子,是单独铺设管线供电供水的,至于费用,早就预支到下辈子去了。”
“诶?!是这样?!”
我缓缓的走进了屋子,在我的记忆中,因为镇上一到夏季就用电紧张,我家刚好就在镇中心的位置,经常被拉闸限电,热得我哭爹喊娘的,每每此时,我都会不辞辛苦的冒着烈日,拿着一把纸扇,踏上那条神奇的石子路,边走边扇,直奔凌戍家,因为他家的中央空调似乎一年四季就从来没关过。我当时只是以为,因为他家地处偏僻,所以连被拉闸限电的资格都没有。
“咳…咳…”
呛人的灰尘,因为穿门而入的夏风,在房间里肆意的飞舞着,我和凌戍都禁不住干咳了两声。阳光透过房间各处的窗户,肆无忌惮的照射了进来,宽阔的大厅,高大的穹顶,曲折的楼梯,整个屋子里的一切,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无所遁形。
而这栋房子的时间,似乎永远的被锁在了凌戍离开的那一刻。所有的家具分毫未动,也未搭上防灰的白布,像是一颗颗弃子,静默的昭示着凌戍离开时的弃绝和他从未想过要再回来的决心。而所有本应该悬着字画的墙面,放着古董的架子,挂着戏服的屏风,依旧空空荡荡,那些缺失的空白,都由尘埃一一填补。在刺眼的光影下,我似乎又看了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少年,毅然决然的穿过我身旁开着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季彦,麻烦你,把窗户都打开,透透气吧。我去打扫一间客房出来,今晚就凑合一下。”
“……嗯。”
语毕,凌戍便消失在了回廊的拐角处,而我则拖着迟钝的身子,一层楼一层楼的缓缓向上,挨个打开所有的窗户。不知道,以这种不算理由的理由,再回到这里,凌戍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一直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倒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是否所有的痛苦与挣扎、欢歌与笑颜都真的终会归于平静,平静到波澜不惊风浪不起…
今天的自己果然很不对劲,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纷乱的思绪中,不断地不断地,盲目地盲目地,回忆回忆再回忆…是为了什么…
“…唔!”因为注意力涣散,一时间竟忽略了脚下的台阶,身体在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我本能地大力地一把抓住了楼梯护栏,往后踉跄了两步,幸好还是站住了。手顺着布满灰尘的扶手顺势滑出了好远,一时间灰尘扑面而来,但我还来不及遮住口鼻,便被因在瞬间发力过猛而唤醒的腰痛,折腾得差点就跪了下去。我立马用双手扶住了腰部,良久都不敢再多动弹一下。
可痛苦还远没有结束,随着腰痛的越发剧烈,我体内有什么别的记忆正炙热的翻滚着,直冲脑门。心脏传来深深的疼痛,仿佛被网格状的铁丝在瞬间勒紧心房般,血肉似乎都在一点一点的破裂开来。
胸口紧紧揪住的窒息感,带来记忆的随之翻涌,在那黑色的海啸深处——是苏喆。昨天的苏喆…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对着我无声地怒吼着。他的心中有我看不见的触不到的伤口,但他选择将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以那样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展示给我看。但这样粗暴的方式,是不是只会徒添伤悲罢了…
明明遭到过分对待的人是我,然而苏喆那时痛苦的神情却不断的刺痛着我的胸口,挥之不去…
——季彦老师,我爱你…对不起…
毫无预兆,突然从脑海里闪过这句苦涩的低语,猝不及防,我狠狠地抓紧了胸前的衬衣,钻心的疼痛,似乎让心脏也被肆意的拧成了手中这团褶皱的衣衫,失去了手臂的支撑,我的身体不可抑制的跪了下去,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压在心头,压在眉梢。
苏喆…我…
不!不,我不要再想起来…
如果这就是我想用回忆来逃避的现实,就让我一个人继续永无止尽的回忆吧…
——季彦老师,我爱你…对不起…
住口吧,苏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在我的心里随意的重复了…住口吧…
第三十一章 记忆之夏(7) (2676字)
我很清楚,对于苏喆,对于苏喆的感情,我选择了逃避。我无法像他一样,像他回应小默时那样的坦白而又决绝,无法像他一样,用那么平静的语调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无法像他一样,将自己全权交给感情交给心。
一旦我试图想要面对,自己就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