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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我试图想要面对,自己就如崩坏了一般,没有办法理性的去思考,也没有办法放纵的去感受,剪不断,理还乱…苏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或许…真的已经毁坏了我,毁坏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毁坏了我原本简单的心意。
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不解,对自己,对凌戍,对苏喆。所以,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时间,需要一天,一年,或者,一辈子。
凌戍不习惯早起,因为不想吵醒他,我起床后便离开了客房,开始随意的在偌大的别墅里,四处游荡。即使不开空调,这屋子似乎也冬暖夏凉,至少,现在的温度,刚刚好。纵使并不是刻意要去什么地方,但我的脚步却仍旧不由自主的朝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和这里所有的房门一样,门把手上早已堆满厚厚的灰尘,但我却毫不在意,径直握住整个把手,用力的转动了一下,门内,是凌戍的书房。
在我眼中,这扇实木门后的一切都是永不褪色的,只有这里,只有这里永远不会沾上尘埃…
一对木质上乘的草花梨书橱,四扇镂空的窗格上分别精雕着梅兰竹菊四君子,漆色红润,纹理亮丽如新。里面容纳的书籍,以书封的颜色为标准,整齐的排列着,内容涉猎广泛,每一本,凌戍都看过两遍以上。书案也是成对摆设的,铁梨木,仿清牡丹卷书案,两块板足内雕缠枝牡丹纹,雍容牡丹,惟妙惟肖,我曾一遍遍的沿着缠绕的纹路,细细抚摸,似有玉石的温润质感,让人为之动容。成套的玫瑰圈椅、红木雕花屏风…房内的所有所有,在我眼中,都始终纤尘不染,都还沾有那些年清风的味道。
年幼时的凌戍,喜欢呆在自己的书房,如果我来找他,也一定是在这里和他共度一个安静的午后。多数时间凌戍都是在随意的涂鸦或者阅读,沉默着。而我总是自己带书或者作业来打发时间,因为那个时候,凌戍看的书,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确实都看不太明白,硬要看的话,还得备上一本汉语词典。凌戍和我不一样,他的所有教育都是聘请专门的老师,一对一在家辅导的,而所教授的内容,也是我完全不能想象的,并非是语数外这样呆板的课程,而是涵盖了政治经济人文地理在内的广袤知识体系。所谓的学校教育,只不过是为了完整他的成长经历罢了。他不做作业,因为他不喜欢,他时常缺席,也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
“凌戍,明天又是周一,你会来学校吗?”
“不去。”
“那你会去秘密基地吗?”
“…嗯。”
“那我也…”
“你不准逃课来找我。”
凌戍打断了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了,转而直直的盯着我,年仅九岁的他,目光中流出的坚定,却好似一个成年人,这让我完全无法再多辩驳一个字。但,如果这时候示弱的话,就会好不甘心,就像是输掉了一样,于是我仰仗着内心那小小的自尊,也狠狠的回瞪着他。既使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早已捏出了一掌心的汗水,但眼神上也绝不退却。
一时间,屋里似有两只实力悬殊的小豹,在彼此对峙着,让四周的空气都为之凝结。
“咚咚”伴随着两声礼貌的敲门声,一个救我于水火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少爷,用糕点的时间到了。”
“进来吧,齐管家。”
凌戍话音刚落,只见齐管家礼貌的走了进来,冲着我和凌戍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娴熟的放下糕点,倒上茶,便又静静的退出了房门。我趁机偷偷的吐出了憋在心头的一口气,暗自庆幸着齐管家来得正是时候,再不来,我可真招架不住了。
在凌戍家,除了凌戍,我最喜欢的人就是齐管家。这个长相干净的中年男子,总是散发着一股平易近人的气息,对我也总是很亲切。最关键的是,我总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管家这个工作了。偌大的一栋别墅,总是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如此,虽然凌戍家,也有聘请园艺工人、厨师、家庭医生等等。但齐管家却总是能在各方面以一当十,躁动难安的春季,他会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为家里四条剽悍的看门狗,套上绳索,驱车数里,带它们去放风。植物疯长的夏季,他会和许多园艺工人一起在园林里修剪花墙和盆栽,他的手艺很好,丝毫不像一个门外汉,甚至比专业的园艺工更优秀。百无聊懒的秋季,他会在征得凌戍的同意后,陪凌戍下一盘棋,从不手下留情,也没有战败的记录。食之无味的冬季,他总是会亲自守在厨房,为凌戍和他母亲煲汤,文火慢炖,他就坐在一旁,翻着一本散文集,片刻不离。
今天的糕点是桂花红豆酥,我不挑食,对我家而言,下午茶这种东西本就是奢侈品,所以我对凌戍家的下午茶一直都怀有无限的期待和向往,像这样等待着管家端一小碟点心来,就连等待的过程,都充满了糕点甜腻的味道。凌戍并不喜欢甜食,每次都是浅尝辄止,不过,还好他喜欢喝茶,尤其是我不能接受的苦丁茶。
——这颗心千百载微漪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狂澜?
一丝千回百转的女声,忽从楼上幽幽的飘了进来。
“凌戍,你妈妈又开始唱戏了。”
“嗯。”
“今天是哪一出?”
“《白蛇传》。”
“刚才那句词是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可能明白?!”
“……简而言之,是白娘子的自言自语,意思是喜欢上许仙了。”
“这不是很简单嘛!一说我就明白了!”
“…那是因为我解释得简单。”
“对了,凌戍,你那个“戍”字,到底里面是一点还是一横?还有一个长得差不多的,中间空心的念什么?”
“……”
凌戍不再说话,转身打开了书橱,一会儿,一本笨重的词典,狠狠地从书橱里飞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砸了个正着。
“凌戍!你!”
我大叫着他的名字,一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愤怒油然而生,我作势凶狠的扔下词典,向他猛冲过去,抓着他的衣领,顺势就要给他一拳,但如果凌戍真心要躲的话,我是不可能打中他的,他的空手道可绝对不是摆设。但他从来不对我用那样像模像样的招式,总是凭着本能随意的和我扭打成团,也不知道是关心照顾我,还是因为要对付我,根本就犯不着那么麻烦。
“季彦,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傻乐什么呢?”不知何时,凌戍也踏进了这间书房。
“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走吧,出去吧。”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没有回头,既使现实落满尘埃,至少,请让记忆永远鲜亮…
第三十二章 记忆之夏(8) (1592字)
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
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
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
所以,请千万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
也别随着我的表演心碎。
亲爱的朋友,今生今世,
我只是个戏子,
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
流着自己的泪。
——席慕容《戏子》
“她也唱花旦,但是更擅长青衣。”
记忆中,这似乎就是凌戍对他母亲,仅有的评价。
在凌戍家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能听见他母亲唱戏或者吊嗓,有着丝绸般质感的声线从五楼上缓缓飘来,不懂戏曲的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很美,只听声音就觉得很美。但我却从没见过她下楼来,她和凌戍一样,饭菜都是齐管家直接送到房间里,家里的饭厅从来就不使用,她也不似我母亲,要工作,好逛街,总爱出外溜达。曾几何时,我一直对凌戍家的第五层,感到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住在怎样的一层楼里,每日又过着怎样的生活,但齐管家却告诫我说,凌戍的母亲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绝对不可以上五楼玩。
我虽然一直谨遵告诫,但我终究还是见了她一次。
那是一个比现在更为纯粹的夏日,从每棵道旁树上传来的阵阵蝉鸣,似乎比任何一个夏季都更为聒噪,我内心烦躁无比,顾不上额头上不断滴落的汗水,只是一味的朝着凌戍家急行,想要逃避这永无止尽的噪音和酷暑。
走过城区,走过石子路,走过庭院…我喘着粗气,正欲按响门铃时,却发现大门并没有锁上,门是虚掩着的,门内传来女子婉转流波的唱戏声,出于好奇,我轻轻的将门推得更开了一些,门内,却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柳絮纷飞的烟花三月,那是吴侬软语的水乡江南,那是依堤傍河的高筑戏台,而我,就站在河对岸,痴痴的望着高台上那遗世独立的戏子。
她轻移莲步,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像是对这个俗世的恩惠。一袭藏青色的褶子,绣着生灵活现的朵朵流云,并非是如何华丽的锦衣,却衬得这戏子如青鸟般,只应天上有。她用银簪和青色流苏发饰绾住头发,并非是如何耀眼的头饰,却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或许是因为角色需要,戏子并未浓妆艳抹,只是略施粉黛,颧骨间淡淡的胭脂,让人忆起三月的桃花,画眉的淡墨与眉间的白粉,隐隐地透出这戏子骨子里原有的清秀。
——风轻月淡凌波乱,新柳婆娑面遮拦,红颜自古多断肠,春色何见寥弥漫。
娓娓吟唱的戏词,缓慢而空灵,尽管不是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仅仅是这么一句,耳中便再也容不下所有的车马喧扰,容不下所有的碎碎零零。戏子声色甜美,却带着委婉伤怀之感。踱碎步,抬玉手,扬水袖,蹙柳眉,浑然天成的一系列动作,一如细水长流般耐人寻味,一如泉水叮咚般目不暇接。
我突然想起前几日在字典上看过的一个词,尤物。
“这不是季彦吗?太太在唱戏,你在这偷看可不好,快和我去找小少爷吧。”
不知何时,齐管家已站到了我身后,拉起我,就朝侧门走去。而我还在那个戏子编织的梦境里,难以醒来…
“齐管家,为什么阿姨唱得这么好,却不让人听呢?”
“……”
“齐管家…?”
“太太的戏,只能唱给一个人听。”
“…谁?”
“…好了,到书房了,快进去吧。”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人,第一次见到凌戍的母亲,却…也是最后一次。当天夜里,趁着夜深人静,她逃走了,只带了一身戏服,逃离了这个偏僻的小城镇,逃离了这座寂寥的庭院深深,逃回了那场藏在水墨画中的江南烟雨…
凌戍却说,她不是逃走了,她只是走了。因为她离开之前,第一次踏进了凌戍的卧房,去找了他,留给他房屋产权证、银行卡和一句”对不起”。
“凌戍,她哭了吗?”
“没有,她说,她叫柳雨。”
第三十三章 记忆之夏(9) (2187字)
车刚一进巷子,母亲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归来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她一直身体很好,并且性格开朗。
“哟!凌戍,你们可回来啦!开了那么久的车,累坏了吧,快快快,屋里坐。”
我们一下车,母亲立刻就迎了上来,不,准确的来说是,立刻就迎上了凌戍,拉着他,好一阵嘘寒问暖。果然,和凌戍一起回来的话,自己就一定会被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