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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点,深深地…深深地想念着曾经的我们。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曾经,所以…比任何人都更为怀念。
“最近工作忙吗?”
凌戍沉默自酌,我思绪飘远,唯有衣典是真正来放松解压的,他随口的这一问,将我拖回了当下,瞳孔中关乎过去的影像如水中倒影,被他扔出的卵石,击得四分五裂,唯余内心波澜久久不绝。
我心生不爽,生硬得答道,“刚开学,没什么可忙的。况且在着手准备出国研修的材料,所以也不会再接课题了。”
“季彦,你要出国?!”
“怎么,凌戍没和你提起过吗?”
我知道我这是明知故问,在他俩独处的世界里,又怎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后退,原谅我,凌戍。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躲了。
“我要出国研修两年左右,凌戍…也会和我一起走。”
“什么?!”如我所料,衣典惊讶不已,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话一出口,一旁的凌戍,手中酒杯怦然落地,酒精混着玻璃碎渣溅得满地都是。
我应声望去,却迎面撞上了凌戍复杂的眼神,心痛、错愕与不解,但更多的是严厉是责备…在这仿佛凝固了的时空内,我和他谁都无暇去顾及顺着桌檐滴落的酒精,谁都无暇去顾及衣典的诧异,谁都无暇去顾及对方的立场与心境…
“凌戍你这是怎么搞得…”衣典起身,抓起一大把纸巾,开始拭擦着溅在凌戍裤腿上尚未风干的酒液…然而凌戍却依旧毫无反应,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我,如木偶般僵硬的凌戍,双眸里所传递出的信息,却多到我来不及一一解析。
“你跟我出来!”几秒后,凌戍完全无视了衣典,非常强硬的抓起我的手腕,大力地往门外拽去。
如此愤怒与失控的凌戍,实在是太少见了。只是跟在他身后的我,不知为何,却浅浅的笑了。
凌戍,我终于还是要失去你了吧…这座幻城,原来竟是如此脆弱…呵呵。
我已经说不清楚,这样的终局,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了。我是想要你,还是只是想要解脱,我真的已经不再清楚了…
就让我胡闹一次任性一次吧,让你,让我,都深深的记得这一次,爱也好恨也好,聚也罢散也罢,都深深…记得。
凌戍大踏步地疾走几步之后,在酒吧外的一个死角处,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我,而原本拽着我的右手,猛然抬起,此时此刻,正高举于半空中,狠狠地颤抖着…
我想我是不会闪躲的,如果一巴掌就可以扇断我们之间的种种纠葛,将所有前尘往事统统作废的话,我又为什么要闪躲…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刻在瞳孔里的最后一幕,是凌戍深深的低着头,无法直视我的双眼,眉宇全被乌黑的头发遮掩,以致只能看见他紧咬的唇瓣,和空中不住颤抖的右手…
我在绝对的黑暗里,猜测着…凌戍的这一巴掌于我而言,到底会有多痛…
大约半分钟后,我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熟悉的身形擦过我的右肩,逐渐远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一刻我嗅到了隐匿于空气中的些微潮湿气,是凌戍哭了…还是我心里的那场雪夜又开始纷飞了…
第六十三章 远行之秋(15) (1807字)
那未能扇下来的一巴掌,就像幼时常做的那些从高处坠落的梦境一般,总是在即将落地的一霎那猛然惊醒,无论梦见多少次,都是如此,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局,带着浓厚的诡谲色彩,让人恐慌不已,无法忘怀,永无宁日。曾听过一个说法,如果真的梦见自己坠地,那么在现实中也已然趋近死亡。然而,那一巴掌却刚好相反,既使未能真正出手,在半空中就已经扇得我们血肉模糊,击碎幻城,刺破心房,唯余鲜血淋漓的真相,我与凌戍都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这场自欺与欺人的感情迷宫里,我们都是失败者,走不出去,最终唯有摧毁。
那晚以后,我整个人的状态差极了,破天荒的不负责任的向学校谎请了一周病假,不想见任何人,关了手机,不再上网,不出门不工作,几乎绝食。拉上所有厚重的窗帘,房间里始终漆黑如墨,几天下来,早已让我丧失了时间感,不分昼夜。那些漫长得如同好几个世纪的时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抽烟睡觉发呆,时而胡思乱想,时而大脑空白,身体的各项感觉都变得异常迟缓,有时甚至会觉得整个人如同浮云一般,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无依无靠,随时都会化为水蒸气,就此烟消云散。
不断的陷入毫无意义的猜想,猜想那晚凌戍会和衣典说些什么,会怎样将整个事情编得合情合理不动声色,还是直接就否认掉我所说的话;猜想这几日凌戍有没有想起过我,打开手机的话,会不会有来自他的未接来电;猜想现在的凌戍对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是不是已然恨之入骨,是不是已然觉得我不可理喻,是不是已然放弃了我们之间的种种,而从今以后,我们又是不是真的只能各自天涯了…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一切,这样的旧知己,是不是也只能相忘于江湖了…如若如此,那我曾经如此恐慌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无论如何,爱与不爱都不想失去的他,最终…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如若没有遇见苏喆,没有遇见过如此简单直接的感情,或许我真的可以一如既往,如履薄冰地永远守着凌戍,接受一切镜花水月的错觉,誓死不放。
可惜我终于还是败给自己始终不敢直面的欲望——我想要的是凌戍的爱情,而不是某种名存实亡的在一起。
在我思绪奔逸无度之时,右手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疼痛感,我本能地迅速扔掉了手中的香烟。原来不知不觉间,烟已燃至烟蒂,烫伤了手指。这一现实刺激,似乎唤醒了原本几近丧失的各项感官。耳边不再是一片死寂,对街施工工地的嘈杂声渐渐入耳,似乎还隐约夹杂着门铃声…
我正以半坐的姿势靠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弹,于是决定不去确认是否真的有人在门外,反正…谁也不想见。
然而,很快门铃声变为了一次次越发强劲的敲门声,看来门外确实有人。在我持续的无视下,来人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扯开了嗓子,在门外大声的喊了起来,“季彦?!季彦?!”这种一不做二不休的行事风格,让我立即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也意识到今天他要是见不到我,估计能把门炸了…
打开门的一刹那,夕阳的余晖迎面射来,对于好几日不见光亮的我而言,竟然显得那么让人难以忍受,身体内的虚脱感顿时全涌了上来,一时间有些脚下不稳,下意识的扶了扶门框。
“你来干嘛?”不想多言,我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直奔主题。
“季彦老师,你病了?严重吗?手机也关了,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你。”
“是,如你所见,我病得不轻,请不要再来烦我,我好了自会去上班。”说罢,我势欲关门。
哪知成纯一手握在了门框上,严肃地说道,“季彦,我今天来找你,一方面确实是担心你,另一方面,是关于研修的事情,不得不在这几天打扰你。我给你打了电话,发了邮件,但都没法联系到你,这表你再不填,就要错过申请家属同行的机会了。”语毕,成纯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
家属同行…呵呵,我自嘲地一笑,“不用了,就我自己去。这事劳你费心了。”
“……?!”成纯看起来颇为惊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成纯老师,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想休息了,改天学校见吧。”
“季彦…你可想清楚了,后天申请期限一到,可就真没办法了。”
“…谢谢你。”最终,这是我唯一还能勉强挤出的一句话,我记得我是想要关门了,但事实上我有没有关上那扇门,我毫无记忆。只觉得阳光化作无数耀眼的光斑在眼前晃动,渐渐让我看不清明明近在咫尺的成纯,剧烈的头痛裹挟着令人作呕的眩晕感在一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意识…
第六十四章 远行之秋(16) (1424字)
“季彦老师,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会这样…”
“苏喆,你放心,医生说了并无大碍,只需疗养数日,便可康复。”
“…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你冷静一点,季彦也不是孩子了,很多事情孰轻孰重,该怎么处理,他可以应付的,我们只需相信他就好。我现在反而是比较担心他研修的事情,看来他心意已决,是肯定要去的了,只是放弃同行名额,我怕他日后会后悔。”
“我…果然留不住老师么…”
“…既然留不住,你有没有想过和他一起走?”
“…一起走?!成纯老师,你是说…?!”
“我也只是一时之念,毕竟…”
身体的各项感觉迟钝异常,像灌了铅一般,唯有些许断续的对话传入耳中,但在我还未理清思路,搞清楚状况之前,我的意识又再一次…归于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体机能似乎也恢复了一些,不再觉得钝重异常,只是头晕的感觉依旧强烈,我试着缓慢的睁开了眼,略显刺眼的光线在眼前反复缠绕闪烁,最终汇聚成型,凝成了纯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有着消毒液的味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打着点滴。兴许是长时间未动弹过的原因,这个平躺的姿势已然让我觉得难受,我想试着坐起来一点,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挣扎了几下,正欲放弃,一个身影却迅速迎了上来,“季彦老师,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水。”我艰难的从喉管里挤出了一个音节。
苏喆慌忙倒了一杯温水,一手托着我的后颈,一手拿着水杯凑近我干涩的唇。不知为何,我有些许抗拒,伸出右手想要自己拿着水杯,但浑身脱力,终是无法完成。
“老师,都什么时候了,还逞什么强!”苏喆少有的显得有些烦躁,我有些意外,不再挣扎,顺从地喝下了递到唇边的温水。
“还要吗?”在看着我接连喝完了两大杯水后,苏喆问道。
我微微摇了摇头,他放下了水杯,在床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似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三天。”一边回答,苏喆一边向我靠了过来,我望着他的脸部特写,心里竟陡然增添了几分紧张,他这是…“瞧你喝的。”苏喆温暖的食指滑过我的嘴角,拭去了残留的水珠,而后对我浅浅一笑,又坐了回去。
“这几天…你一直在…?”逆着晨光,我静静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总觉得似乎有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仔仔细细地看过他了。记忆中,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憔悴的他吧,几天没剃的胡渣,难掩的黑眼圈,略显凌乱的发型,唯有黝黑的瞳孔中一如往昔,依旧深深地印刻着我的身影…无比温柔。
“这几天成纯老师下班后也会过来看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最后的几个字,似乎说得异常艰难,他的声线颤抖,努力抑制着某种情绪的迸发。
“…让你们担心了。”
“老师,一定要对我这么见外吗?”
“……”
“…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在意了。既然你醒了,我去买份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