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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鬼作者:五月咸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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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大男孩们点了洋酒,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大声议论着,眉飞色舞。

    我的视线始终停在其中最安静的男孩身上。

    他的在昏暗中依然闪亮的眼睛,他附和其他人时微微上翘的嘴角,他不同意他们说的话时不着痕迹皱眉的样子……他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像个变态狂一样看着台上脱得几乎什么都不剩的女人跳着舞扭着腰走到他身边一个劲地挑逗他,清楚地看见他窘迫的脸红与泼洒出来的红酒,憎恨地任由周围人对他起哄,最后,呼吸停止——因为他吻了舞女的脸。

    这才罢休的舞女,给舞女赏钱的弟弟的同学,被捉弄的弟弟……周围的一切突然变成黑白无声电影。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重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一遍一遍,重复、播放。机器一般执行的是谁的意志?肯定不会是我的,我又不是疯了,这样逼自己?

    ……我疯了吗?

    一只手捂住眼睛,那瞬间我还以为眼泪要流下来了。结果只是剧痛,就像有只飞虫撞上了我的眼球,一瞬间的剧痛。

    我走到吧台,酒保开口问我要点什么时我才惊觉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酒吧,眼前的也不是那个会借我手机的酒保。

    我摇摇头,转身走去厕所。

    把自己关在隔间里,我掏出手机,第一次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沈颢的电话。

    那边接通了:“喂?”

    “沈……”猫叫一样的细小声音不知他听见了没,但后来就没声了。因为在我开口的瞬间眼泪疯涌出来,我只能迅速用手捂住嘴,紧紧地,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5第5章

    手不再是手,脚不再是脚,全身上下唯一能感觉真实在动的只有头脑。可是只要我一思考,神经的抽痛感就铺天盖地地袭来。

    我好像烦躁的抑郁症患者,夜不成眠。

    天未亮便出门跑步,汗水湿了上衣,两腿灌铅,跑到肺快要爆炸。累极了才回家,冲个冷水澡后倒头就睡——也就只有这样我才能睡着。

    饥肠辘辘醒来时,阳光已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了一地。

    我一动不动,呆呆地盯着空气中载浮载沉的微粒。

    直到弟弟小心翼翼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哥,你醒了没?”

    我应了声。

    他开门进来,脸上是尽可能温柔的笑意:“哥,都大中午了,起床下楼吃饭吧。”

    “嗯。”我从床上爬起,下地,“你先下去,我一会就来。”

    “好。”弟弟乖巧地应了,出去后还替我关上门。

    我注视着门板出了两秒钟的神。

    那天从“a&dark”回来后就一直是这样。弟弟似乎以为我生气了,所以对我百依百顺,小心翼翼地讨我欢心。

    可我只要一想起他吻舞女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从他身边远远逃开——这是从不曾有过的念头,我被我自己吓到了,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走进浴室洗漱,掬了捧清水泼在脸上,我抬头,不明白镜中的人怎能如此满脸痛苦。

    “爸妈呢?”我一边在餐桌旁坐下,一边问弟弟,视线却避免和他的对上。

    “你不记得了?他们今天有个会议,早就出门了。”

    “哦。”

    一时静默,只有电视里传出的声音“……预计明晚在沿海登陆,将给我市带来5到6级大风和强降雨,请有关部门……”是台风警报。

    “哥,”弟弟突然开口,“刚才我帮你手机充电,看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弟弟注视着我的反应。

    “哦。”估计是沈颢吧,那之后他一直打我手机,不过我始终没有接。

    “哥,你要不要给人家回个电话?打了这么多次,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我知道了。”我敷衍应道。

    “……哥,你没存的号码——你知道是谁的吗?是——你认识的人吧?”弟弟的语气像在猜测、探听什么。

    “那又怎样?”我的目光第一次和他对上,口气严厉起来。

    弟弟被我这几天反复无常的脾气吓到,态度畏缩又不免委屈起来:“不是,我……哥,我是想提醒你爸妈还没完全消气,你要是不小心又惹出什么误会就惨了——”

    看到他委屈,我哪会比他好过?我攥了攥手,松开,口气和缓不少:“阿悠,对不起,是我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对你乱发脾气,对不起——”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弟弟抓住我的手:“哥,你有什么烦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太不可靠了?”

    “怎么会呢……”

    “哥,你不要骗我。别以为只有你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啊。你明明心里有事,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呢?”

    弟弟的手心温度太高,我像要被烫伤,挣脱开:“你别再问了,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不要逼我,别再逼我了……

    “哥——”

    “我都叫你别问了!”我猛地一挥手臂!

    “哗啦——”一声,饭碗被我扫落地上,碎成几片。

    不止是弟弟,我也被吓到了。

    怔愣两秒,我猛地拉起弟弟,翻来覆去地检查:“对不起对不起,阿悠!你没伤着吧?有没割到你?有没有受伤?啊?你说话啊!”我心急如焚。

    弟弟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没事,哥,我没事……”

    我把他的手臂拽得死紧:“你吓死我了!”我大声地说道。

    “哥!有事的人是你!”弟弟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他比我更大声:“你不明白吗?你怕我受伤,那么紧张!我也怕你有事啊!为什么你有事不能告诉我?我是你弟弟啊,再大的事,我们兄弟俩一定能解决的!哥……”

    为什么先崩溃的不是我?而是弟弟……

    我傻傻地看着他哭。

    从小到大,有我照顾他,他一直都是笑着的。温柔的笑,开心的笑……他的笑容拥有安定人心的魔力,他的笑容也一直是我守护的宝物,是我的安慰我的骄傲——而此刻,我却让他哭了。

    这比判我死刑立即执行更难过。

    “阿悠,”我告诉你,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我的感情——“我爱你。”

    “乓!”地一下,剧痛,我昏倒了。

    我不知道的是,砸我的东西是名人亲笔签名的昂贵的橄榄球。

    我也不知道,砸我的人是我亲妈。

    我还不知道,我妈把橄榄球从玄关扔过来砸在我身上,那准头,那力道,是下了死命,下了狠心的。

    不过等我躺在床上,从昏迷中醒过来时,我猜到了。

    ***

    我不知道父母的爱有多深,是否能深到原谅自己儿子伤害人和伤害自己儿子的人?那么,当二者合一呢?

    若说他们因此会恨我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也不会怪他们,因为我也同样恨我自己。

    我在爸妈的心口上剜了第二刀。这刀太重,又令他们措手不及。

    我安静地被软禁在房中,直到第二日晚上。

    阳台外,狂风大作。

    一场暴风雨在即。

    爸妈的神色疲惫更甚于我。

    “我们决定——送你去乡下,给你找个未婚妻。”他们这么说着,目光不愿见到我似的闪躲,但语气强硬。

    没有一顿打,没有一滴泪,只是冷冰冰、不带感情地说话,让我反而不安。

    “——为什么?”我问得没有意义。

    “我们不能再让你做——那些肮脏的事。”爸艰难地说着,停顿了很长时间,“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怎么对得起——对得起我们尉迟家的祖祖辈辈!孽子!你这个孽子……”他的脸涨得通红,大口喘气。

    “……妈——”我看向替老爸拍背顺气的老妈。

    老妈的脸僵硬地转向我,半晌,只说出一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可怕的人——”

    “……”

    爸,妈,对不起。

    虽然你们已经不想听我说这句话了。

    我忽然觉得好累,是绷紧神经好久好久以后突然放松,才察觉到的累。

    真的太久了,原来我真的累了——

    “……让我见弟弟一面。”我只有这个要求。

    “你想做什么!”妈妈歇斯底里地叫出来,“他不在这,我们把他送到别的地方了,你休想找到他!”

    她瞪着我的眼里只有警惕,只剩下尖锐的防备,仿佛我是她的仇人。

    可我不是啊,妈,我是你的儿子啊。

    我闭上眼。

    我仿佛看见了那个手术室的门口,年轻的父母焦虑地等待着。当医生宣布手术成功时,他们紧紧相拥,喜极而泣。看到病床上分开睡着的可爱儿子,他们充满慈爱的眼神……

    不应该是憎恨。

    爸妈呼吸都不敢大声,房内很静。

    能听到外面树枝飘摇的□,突然戛然而止。

    接着,风声夹杂了雨点重击在玻璃门上的声响。一下一下,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下雨了,夏夜台风带来的暴风雨。

    我的身体突然动起来!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过父母身边,冲下楼,冲出家门,冲进雨里!

    冲进绝望。

    大雨打湿我的头脸,打湿我的衣裳,打得我看不清方向。我拼命地跑着,跑着,跑不离绝望,跑不见希望。

    等我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我仰天大喊——

    “我把他弄丢了——”

    “我最重要的人!”

    “他们把他藏起来了——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

    “我丢了他,我丢了他……”泪流满面。

    没有人追来,没有人在乎,身后只有或明或暗的路灯,孤伶伶任雨水冲刷……

    火车站台阶上,湿漉漉的人,身无分文,枯枯地等待,根本不存在的会追来的人……

    “——尉迟卫?”

    我抬起头——

    ***

    酒店的走廊静悄悄的。我跟在他的身后,脚步声都被地毯吸走,沉默像巨大的阴影压得我抬不起头。

    我湿漉漉的,狼狈至极。

    “咔”地一声,他刷卡打开房门。

    他没进去,侧身,对我说:“进去吧。”

    我按照他的吩咐做,却抖着身体,努力想把自己缩到最小。

    我觉得冷,由心而发的冷。

    进房后,我浑身都滴着水,不敢往床上坐,只能无措地站在两张床的中间。

    “我的衣服你不适合,将就穿这个吧。”他从衣橱中取出酒店备的睡袍,递给我。

    “谢谢。”

    我接过,却仍傻傻站在原地,好像没有人告诉我怎么做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看出来了,“尉迟,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哦,哦。”我点点头。

    把睡袍挂在墙上,我脱下湿衣服,打开洒水器。

    “哗哗”的水柱像刚才下的雨。

    我一个人坐在火车站的台阶上,样子一定很诡异,所以才会没有人愿意带我走,连人贩子都不肯来骗我。

    我就这么坐着,虽然觉得痛、觉得冷,但是没有办法,我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就在我什么都不想,蜷坐着任风吹、任雨打时,他的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尉迟卫?”

    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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