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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这样天怒人怨的恶事,沈寄流早就准备好了报应。他也预料到,以沈世的性格迟早会报复,因此早早为三人准备好了後路,就在事成四年後,他们三人相继意外死亡。
表面上是死了,但其实没死,尸体停留的地方皆是事先观察好的极阴之地,再事先布好阵法,死後灵魂不入地狱,直接寄生於自己子女身上。
他们寄生在自己儿子幼小的身体内,用天真无辜的眼睛,继续打量著这世界。
也许是心中的罪恶感,大哥终究还是跟沈寄流好了。殊不知,最後,他仍然爱上了四弟。
沈自明被沈长华屠杀之後,沈寄流终於彻底发了狂。
剑从沈世胸口拔出来时,沈世已经不能说出话来。和尚来不及扶他,也被一道猩红的血刀斩过,受了重伤跌倒在地。
沈寄流身上的白衣被大量血污沾染,镜片後的双眼泛著红光。
和尚咳出一口鲜血,怒道:“你……你这孽畜,到底还是吃了你弟弟!”
沈寄流笑道:“留下他也没什麽用了。这呆头呆脑的兄弟,爱上了自己的侄子,还为他破杀戒。可笑,如今既然留著没用,不如让我吃掉,补充一些力量。”
和尚再厉害,也还是个凡人,兼上修行尚浅,完全没办法对付这成了魔的厉鬼。
地上的血,静悄悄蜿蜒在花园中。
沈寄流一脚踩在沈世心口,狠狠的践踏著,神情狠厉:“你可知道,我想这麽做已经想了很多年了?你有哪里好?他就偏偏看上你。这麽多年了,我为他做了这麽多,以为已经看到了希望,没想到最後还是被你勾了去,还被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害了性命。”沈寄流忽又癫狂一笑,“沈世,你这身子既然这麽好,不如我就当著你儿子的面,与你快活一次,如何?”说罢,便提起剑挑开沈世身上的衣服。
只见沈世不惧也不恼,平静地任他动作著,虚弱道:“你,不过是个可怜人。”
沈寄流闻言,眉间黑色又深了些,动作愈发暴躁,刀尖划破沈世的身体,鲜血染红了刀尖,他用脚分开沈世的两条腿,脚尖踩著他腿间那私处,冷笑道:“这当年被我所赐予的东西,这些年你用的可快活?被自己亲生儿子操干的滋味,是不是像女人一样?”
沈世却已不看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长华。
长华与他四目对视。
沈世的眼神似在说:“对不起,终究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沈长华垂了垂眼睫:“父亲这麽大人了,还是迷迷糊糊,不爱记事。”
沈世无奈的苦笑:“父亲这是老了。”
长华看著他:“这个不重要。父亲记不住,我便再说一次。说多少次也没关系,有我在,就没人能伤你。”
天边忽然一道惊雷劈过。
一道又一道,闪电,雷鸣,没有暴雨,只有这旱喇喇的干雷,无休止,轰隆隆,似要将这天地劈开。
只见原本伏在地上的沈长华,身体渐渐泛起了黑雾,头发迅速生长,三千黑丝如藤蔓,扬在空中,利刃般袭向了沈寄流。身上的衣袍尽数碎裂,肌肤迅速衰败毁灭,露出一身森森白骨。脸容更是消失不见,沥青色的鬼脸,狰狞,可怖。
他的身体放大了十倍,十指指甲长如刀,眸如血池。他朝天尖啸了一声,声音尖利刺耳。雷声更大,不断劈在他身上,白骨渗出鲜红的血液,他的头发袭向沈寄流,将他卷到跟前,长指甲刀子一般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沈世心都要碎了,虚弱地喃喃:“莫要再造杀孽!快住手!住手!”
但是入了煞的沈长华,已然听不清。
他沈浸在最原始的杀戮中,完全不是他对手的沈寄流,被他撕碎了心脏,敲开了脑壳,吸尽了脑浆。沈寄流的魂魄自肉体中脱出,想要逃脱,长华立刻抓住他,扼住他的咽喉,朝自己这边狠狠一拽──
便听和尚道:“他想吞怨魂,快阻止他!不然再没回头路!”
沈世已经垂死,又哪来的气力阻止。只能无力的躺在地上,无力地望著儿子,张开嘴,一点一点,咬碎了沈寄流的魂魄,一寸一寸吞噬殆尽。咬到咽喉部分时,他忽然停下动作,茫然的朝四处望去。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听见有滴答水声。
他望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躺在地上,濒临垂死。那人的眼角有大颗大颗泪珠滚落,并不发出声音,只静静的落泪,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怜惜。
沈长华忽然觉得心头一痛,犹如多年前被剜心的痛苦。他用力甩开手中垂死的沈寄流,低头猛咳了一口血,来不及擦掉,便朝那人爬去。
他爬到沈世身边,呆呆望著,心里像被火烧了一般。入了煞之後,姿容尽改,厉青色的鬼面,明明十分恐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心。他伸出爪子,想要擦去沈世的眼泪,无奈指甲太锋利,刚伸过去,就划破了沈世的脸。
他忙无措地将手收回。
旁边的和尚受了重伤,但没有昏迷,拼命地吊著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经文的符咒,口中诵念了几句咒语之後,丢向了一边奄奄一息的沈寄流。
“孽畜,去你该去的地方!”
只见沈寄流的魂魄瞬间红光大放,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啸,而後慢慢的,魂魄缩小,最後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地面。
他去了哪里?
和尚闭目,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业报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终。”
园子里安静了。
满月高高挂在碧空,猩红褪去,又是金黄澄明。
沈长华跪在父亲身边,双手攥紧,身上的森森白骨,全是被雷劈中的黑焦痕迹。和尚筋疲力竭地走过来,摸了摸沈世的脉搏,然後脸色变得更加青灰,摇了摇头:“不行了。”
沈长华闻言,不动。
和尚道:“他快死了。”
沈长华伏下身子,亲亲吻去父亲脸上的泪痕,嘴里发出沙哑的呢喃:“父亲……”
沈世快死了,这死亡的过程如此缓慢,先是听觉失去了,尔後是嗅觉,触觉,视觉……生命在体内慢慢流逝的感觉,其实并不恐怖。只是不知缘何,眼泪一直无声落下。他想起自己风华正茂的时候,想起死去的阿萝,想起自己的父亲。还想起有一年夏天,子夜,月光如练,他在花园中,遇见一个小男孩子。那孩子小小的,瘦弱不堪,蹲在墙角边,呆呆的望著自己。他对他说:“你是哪家的小孩子?这麽晚出来,会被狼吃掉的。”
一切,都是命。
人如蝼蚁,又怎能争得过天?
沈世慢慢……合上眼。
却不闻耳边长华对他说的话。长华说:“沈世,我爱你。你是我心中的魔,离你越近,离佛越远。”我的出生就是为了你,我来到这世间是为了你,我存在这世间的意义,也是为了你。我爱你。我的父亲。
沈世看不见,也听不到。但是一边的和尚却能看见。
和尚看见那只不归人间不属地府的阴煞,伸出利爪,对著自己一身白骨上唯一的一片人肉肌肤──胸口,狠狠刺下。血溅开来,熏红了双眼。鲜红的一整颗心脏被生生剜出,双手捧到沈世嘴边,喂他饮下那心头之血。
结局(上)
沈寄流的骨灰最终与沈自明融在了一起,被和尚带出镇子,寻了处风水好的地方埋了。沈中书被吞了怨魂,肉身却未坏死,昏迷三天後醒来,前尘往事尽忘,黄粱一梦,再世为人。
近来山中晴好,清风朗朗,正是出游好时节。
沈世辞退了宅中所有家丁,给每人分了一笔安家费,顺手将铺子转让了出去。长华则负责收拾行李行当,要去旅行了,难免有许多东西要带。父亲喜欢的笔墨纸砚,古董玉瓶,陈年花雕酒,烟色玉枕,各种古玩。收拾到最後,东西太多无法带出,只得去了趟镇外,叫了辆车过来托运了出去。沈世倒是觉得不用这麽麻烦,说带不了就不带了,反正都是些身外物。
长华道:“父亲喜欢,便带著,也不麻烦,东西直接被送到我们外面的家,我们轻松的很。”
说起这外面的家,还是长华进镇之前在外面置办好的,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带父亲出去,如今终於做到,心里极欢喜,这几日连脚步都轻松了许多,时不时还会哼一些小曲儿,让人终於从他身上瞧出一些年轻人的活泼来。沈世觉得他高兴了,自己也就高兴了,所以不再说什麽,一切都听他安排。
和尚的伤痊愈的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他走的时候,终於打开了那个随身携带的包袱,包里是一件红色袈裟。他将袈裟披在身上,平静地说:“如今小僧终於可以放下,可以无牵无挂穿上这件袈裟了。”
长华问他:“既然看开了,为什麽不打算还俗?”
和尚笑道:“施主不知道,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归宿。施主觉得这红尘好,小僧却觉得这禅堂好。”他将沈自明与沈寄流的骨灰放进包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对沈世说,“还望沈施主看开些,一切自有命数,切莫再有执念,只有放下,才能超脱。”
沈世颔首:“您放心。”
和尚说:“有朝一日需要小僧帮忙,便来洛阳珈蓝寺寻我。”
沈世道:“多谢。”
和尚对二人点点头,道一句珍重,离去。
家中仆人散尽,该收拾的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跟镇上的人道了别,准备启程。临去前,又去了一趟郊外的坟岗,替容娘上了香後,来到一座新坟前。
这坟前只立著简单的一块墓碑,无名无姓,石雕的碑铭上,刻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银环之墓。
沈世给他烧了许多纸。就算坟中这人曾经给自己,给沈家带来无数罪孽,他想,毕竟还是沈家造的孽,应当有个完结。墓前长华对他道出真相,当日祭祀後,他入了祠堂的穴,寻到了被阵法缚住千年的银环。彼时银环已没有人形,形状凄厉狰狞,被缚在鬼阵中不得超生,鬼阵布有刀山火海油烹之刑,他便千年如一日,束在那阵法中,日夜备受煎熬。长华将他自鬼阵中吊出来,掐出他的咽喉。银环起先是反抗的,但是长华却对他说:“当年之事,并非沈云飞害你。”
银环厉笑:“不是他又是谁害我?他将我骗回沈家,让人活埋了我。因我是个戏子,我耽误了他大好的仕途,我败坏了他沈家的门风!”
沈长华说:“当年骗你回去的人并非沈云飞。而是沈家找来的易容师。沈云飞早在你被害死之前,就已经死了。”
当年沈云飞带著戏子银环私奔,被沈家人找到强绑了回去,连夜审罚,逼他认错。沈云飞性子倔,不肯回头,沈老太爷怒气攻心,亲手行杖刑,活生生将沈云飞打死在沈家祠堂中。事後怕事情败露,又觉得沈云飞的死归根究底都怪银环这个婊子。所以沈家人找来易容师骗了银环出来,将他活埋在沈家宅院。银环并不知真相,以为是沈云飞变了心,怪自己耽误他仕途将自己害死,因此生出怨魂,有了沈家千年不散的诅咒。
银环却不晓得真相竟是如此,他定在原地,失魂落魄喃喃:“你休得骗人,你……你又怎知当年不是他……”
长华道:“我若想知道,又有何难?你莫忘了我是什麽东西。”
银环落泪:“你骗人,云郎,云郎……你说云郎是被打死的……”
沈长华道:“你虽可怜,但害了我父亲,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