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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木偶-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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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坚信这一点的。所以我依旧无法释怀。
  我挣扎着坐起来。宫默过来扶我。
  他没有明着说出来:
  〃看你眼睛都肿了。〃
  这是在嘲笑我么?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
  “怎么?满意了?”
  我说了我输了。我输给了记忆。我到底没能把持住自己,还是把心底的柔软铺陈到了空气中。这样懦弱的自己,是我拒绝宫默察觉的,更是我自己拒绝的。
  比起离开却依旧欣然记得的他,留在原地的却仍旧偷偷张望的我,不是更可笑一点。
  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吧。宫默。
  他怔了一下,
  他的声音温柔的虚假。
  “肖恩。你变了很多。”
  我嗤笑,
  “谁不是一样。”
  他伏过身来,轻声的,
  “你还在怪我么。怪我离开?”
  我往后仰过去,伸个长长的懒腰,
  “哪敢。”
  我承认我是在故作姿态给他。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还在挣扎什么。
  其实我明白,之前肖恩所静心费神塑造的假象,现在都被我亲自揭发了。
  宫默不理我的刁难,柔声,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我仰起脸,跟他笑,
  “没有。你没错。是我们家穷留不住你。”
  他的脸色变得尴尬。
  我无视他,找衣服往身上穿。
  “昨天晚上麻烦你了。改天我请客。”
  我感觉到他站在我身后。他的眼神一直追随我。
  “肖恩,你非得这样么?”
  我什么都懂。
  我只是很在意没有他的这十五年。也许是我太纠结。
  我整理好衣服,浅笑着回头,
  “对。非得这样。”
  宫默一脸欲言又止。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我没有给他解释任何的机会,出了门。
  走出狭窄单元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子。
  我从小的记性就好的让我痛苦。白玉发来的长串号码我一眼就能瞬间记下全部。我从五岁起就不能忘记任何印象深刻的记忆,无论难过还是快乐。
  对于过去,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路上白玉给我打电话来,我看了一眼,按下,没有接听。
  昨天在宫默家睡了太久,学校下午还有任务,我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一节写生课。
  我手忙脚乱的收拾画具,雕了一半的木偶模型从画布里掉了出来。它面朝下的趴在那里,身下是窗子外面照进来的影子。
  我瞥了一眼,没管。
  这个季节里,很值得创作的是黄昏。
  我拿着画板坐在河边,
  河上波纹四散颤动。夕阳被打碎,又重合。
  我眯起眼睛望向远方,那边的尽头,柔光却晃得我睁不开眼。
  晚上我照例来到蓝荷。我不知道我还能和白玉交往多久。实际上我对此并没什么概念。
  我不爱他。
  我也相信他是不爱我的。所以大家可以都潇洒一点。等到玩腻了,好合好散。
  宫默在台上唱歌。我进去的时候,他嘴巴里叼着一支棒棒糖,看见我扬起手里的吉他冲我晃晃。
  我走过去。
  他似乎永远微笑着对我。
  “头还疼么?早上没吃饭就走了。”
  我靠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点燃一支烟,
  “还有点。没睡好。”
  他看着我轻笑。
  我吸了一口烟,拿出来,放到他嘴边,
  “来一支?”
  他居然想都没想的张开了嘴巴,将那支烟咬了过去。
  这出乎我的意料。他小时候有洁癖,衣服上沾了一点点脏东西都会换下来洗好再穿。包括爸爸妈妈在内,他不允许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和他共用一瓶水。
  我再看宫默,
  他正仰起头,眼睛微微垂下,一缕无色的烟从他的鼻子里喷出,灯光是红色的。烟也变成红色的。
  再吸一口,他用手指夹着,抬头看我,微笑着冲我吐出一口烟来。
  一股迷离的味道和着尼古丁,和着凉凉的冰啤味道,一起冲过来。
  我闭上眼睛,转过了头。
  宫默呵呵的笑,接着去调整吉他的弦。
  我就那么挨着他站着,不看他,也不跟他讲话。
  每次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低头弹吉他,调弦,闭眼吟唱的样子,都会觉得他很孤单。
  多少次,我想走近,想过来,走进这片小小的暗处陪陪他。
  宫默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要唱歌了。你过去吧。”
  我低头,
  “我不可以站在这里么。”
  他的眼睛里立刻闪出光亮,但是他轻声拒绝了,
  “不行啊。你在这里,我唱不好歌么。”
  我笑了一下,直起身子。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他端着咖啡往这边走过来,但是他没有看我。
  我看着他走到宫默面前,站住。
  宫默跟他笑。
  和之前同样的微笑。
  “今天有空?”
  男人回答,“哦。来看看你。”
  我背对着他们,听见自己慢慢紊乱的气息。
  “荣幸呢。”宫默的声音。
  “哪里。不是朋友么。”
  我猛的回身。
  打扰了二位的闲情雅致,真是不好意思。
  “宫默,你要唱歌,身边不是不能有人么。”
  宫默怔了一下,然后看我,
  “哦。对啊。”
  男人走过来,像是要对我说话。
  他不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事情。
  “抱歉,我觉得您完全可以换一种语气和他讲话。”
  我回过头。
  我说过么?我很讨厌别人插手我的事。
  看来上次死胖子的教训还不够,所以还会有人不知死活的过来管头管脚。
  我跟他笑,
  “你谁啊。”
  男人居然很绅士的指指宫默,对我说,
  〃他的朋友。〃
  宫默终于走过来。他这个人似乎很喜欢看戏。
  他好像挺平淡的笑着去拉男人的胳膊,
  “你去吧,我要唱歌了。”
  我笑,
  “宫默,这你朋友?”
  宫默看看他,笑,
  “好像还不是呢。”
  男人怔了怔,然后低头自嘲一般的笑。
  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我忍不住都要替他可怜。遇到宫默这样不知好歹的货,你只能自认自作多情。
  再次离开的时候,我听到身后微小的声音。
  “抱歉那样说,回头我请你喝咖啡。”
  我听着那声音,不自觉的笑出来。
  放在口袋里的拳头不由自主的就握紧了。
  宫默是特别的人。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让我不能自控。
  好戏才刚刚上演。

  第七章(下)

  几个月来,我觉得我的脾气真的是好了许多。对于很多事情,我试着以沉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渐渐的也懒得因为无关痛痒的琐事费神,现在看来什么事情都是要分对象的。
  咖啡杯和勺子的声音在柔和的轻音乐里碰撞。
  我坐在这里,倒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第三者。
  “我上次看过你的摇滚,突然间的一下,给我吓了一跳。”
  “呵呵。瞎弄而已。”
  “可是,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不会玩摇滚的么。”
  哈。
  他到底跟多少人撒过这样的谎啊。
  看来信以为真的人还有不少。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随便说说。你也信?”
  “哈哈。那你的说谎能力还真是高明。连我都被糊弄过去。”
  “你不是内行,当然辨不出来了。有的人就从来不会被糊弄。”
  “你这是在讽刺我啊。”
  “没有,玩笑话。”
  “你说的不会被糊弄的人,是指……”
  说到这,宫默侧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男人顺着他的眼神回过头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厌恶不已,
  余光中,男人看了我一眼,笑着转过头去,
  “算是监工?哈哈。”
  “很介意吗?”
  “哦,不碍事,只是一点不便。”
  没有宫默,我真想把他对面的人面兽心抓过来好好的踩在脚底下碾一顿。
  宫默笑:
  “只是喝杯咖啡而已,有什么不便的。”
  面对着宫默向来无所谓的面孔,男人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呵呵。你对那个人,好像很在意。”
  “那是当然。”
  我一口饮尽了杯里的冰啤,起身走出蓝荷。
  那些无意义的言语我不想再听。换句话说,我不明白听完了他的歌之后,我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只是人面兽心和他保持了距离,我会不那么火大。
  我独自一人跑到蓝荷外面抽烟。夜里的空气清冷潮湿。这个夏天一天三遍雨,柏油路上总是湿漉漉的。
  我靠在上次和宫默一起的墙壁上,后背一阵冰冷。烟点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冒出了火星。我把手掌拢在火星上,那一点点温度叫我不禁打了个颤。
  第一次抽烟是在十六岁。
  也是这样的雨天里,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从画室跑到街上,道路两旁的建筑都被彻底的粉饰一新,耳边尽是哗啦哗啦的声音,我仰起头来望过去,一片片茫茫的灰色墨云交织着漩涡,好像天在哭,很厉害的,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哭。
  我冻得实在不行了,跑到商店去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我浑身淋湿了坐在商店的门口,那初次的迷离感和点点温度让我失去了情绪。
  他们要看我刻的木偶,我不允许,争抢中刻刀划破了虎口,血滴在了木偶的心脏处。
  某一个瞬间我希望木偶可以像童话里一样的产生生命。它会被血液唤醒,之后它会一点一点的长成那个人的模样,回到我身边。
  我垂着头,看着伤口里面滴出血来,融进愈积愈高的雨水里,被冲散了。
  后来那里结了疤。
  那么久了。
  可我还是发疯了一样的想念他。
  烟草的味道袭上大脑,我仰起头靠着墙,眯起眼睛,眼前的黑夜和灯光不再完整。
  五分钟的工夫,我脚下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根潮湿的烟头。我把它们黏在靴子底下,渐渐的跟泥浆混为一色。
  从十六岁那年起,我就开始不可抑制的依赖烟草。那成为我取暖的工具和独自的习惯。我换了很多个伴侣都不约而同的劝我少抽烟。我一笑了之。
  我不惜命,命也不恋我。
  我甘愿痛痛快快无拘无束的活一辈子,因为心里那个想要珍视的,他似乎从不属于我。
  过一会,蓝荷的门被打开。里面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两个人。
  我没看。
  手指从中间掐断了还在燃烧的烟。我直起身。
  咖啡喝完了。
  离开的,好像不应该是两个人。
  白玉没跟我说过,蓝荷的服务生还有义务把客人送进出租车的。
  “……回头再联系吧。哦,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何健。”
  我站在暗处笑。
  何健何健。何其之贱。
  连自我介绍都这么贱。
  宫默跟他笑着点点头,伸手给他打开车门,
  “慢走。”
  何贱伸出手,猥琐的勾起嘴角。
  “刚刚你说我们不是朋友,那么我们现在,就此交个朋友好了。”
  宫默低头看看那只手,轻笑着,抬起头看他,
  何贱又说:“我很喜欢你的歌。”
  我盯着他们,手里的烟盒被我捏的直响。
  愈来愈近的距离中,他们都没有看到闯入的我,看来还真是够集中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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