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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微微的反抗都做不了。
我还不能够直起身体。
“……研究了一个星期,就研究出来这样的结果么。”
我的主治医生站在我的身侧故作遗憾的摇头,我却连质问都不敢抬起头来。
我笨拙而狼狈的挥舞着胳膊,我胡闹着摔掉了他们拿来探望的所有东西,疼痛放肆的蔓延在我的神经接口处毫不留情的爆发,我疼得忘乎所以。我像个疯子一样的在病房里折磨自己,小小的病房里充斥着我的叫骂声,以此作为愚蠢的自卫——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
如果想拿掉我的腿的话,那么先杀死我吧。
我唯一拥有着的武器,和向上的途径,只有一条并不漂亮的生命,除了不停的往前奔跑我什么都做不了。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
我不惜命,命不恋我。
既然连装出很好的活着都做不到的话,这样虚假丑陋的生命,是不是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肖恩啊。这个叫做肖恩的人。曾经很狂妄的接受对方挑衅一般的挑战,你想要显示出的到底是什么啊。
狂妄,放肆,骄傲,目中无人,这样的天性什么时候能够收敛一点呢。
连分毫资本都没有。以后即使可以悔改的话也没有机会了吧。
哈,想什么以后呢!真可笑……
悔改那东西,我从来不信。最真实的本性才是作为肖恩这个人独一无二的标志。
那真实的本性里面存在着的是我刚刚无奈承认下来的爱情。美好的心情才刚刚开始,而要我抹杀掉最后残留的真实,我办不到。
强烈的痛苦过后,我安静下来,开始一支接一支的吸烟。
烟雾缭绕在眼前,窗子外面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不知道明天来临时,天空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精神状态在夜里会变得很糟糕。所以我一般不会在夜里作出决定活着说出什么情绪化的话。
我并不拥有冲动的权利。
重症监护的门被推开了。门口传来很没精神的吱呀一声。
这些天他们一直很担心我会做出自杀之类的傻事,所以一直找人轮番的陪护。
有点夸张啊……
本来就不能够华丽了,再不能潇洒自由的活着的话,倒还不如就此消失。
我已经厌倦了回头去看来人是谁。
他轻轻掩上了门,走过来,拿掉了我手指间的烟。
我习惯性的撇出一句,
“想死啊。”
死不悔改的人。
最近我看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谁也不需要。谁也不需要。
他坐过来,用力的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胸膛上,用胳膊紧紧的搂住了我。
我的眼前一片黑。
这个动作,存在与我的记忆深处。童年过后,就再没有人这样做了。
温暖和安全感,不是别人给得起的。
宫默轻声问我,
“还疼不疼。”
我摇摇头。眼泪顺着干涩的脸往下淌。
再次遇到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真是丢脸。
好在他看不见。
想着想着,我苦笑出来,
“以后再也不用疼了。”
宫默没回答我这有些凄哀的话,反问我,
“你后悔么?”
他的声音有点凉。
我哈哈一声嗤笑出来。
宫默抬起下巴放在我的头上,用力贴紧,我的鼻翼被贴着他的脖颈呼吸。
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然让我心中的防线轰然倒塌。那是我始终强烈抗拒的事情,在这个人面前,在我的脆弱前,终于全数崩塌,
我猛地推开他,粗鲁的,狠狠的,
“滚。”
这一次的用力依旧使我的浑身刻骨的疼。也许丝毫的力度都没有,
我只求能够表达我抗拒的心。
我只想驱散身边试图靠近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个俯首在我记忆深处,总是狠狠戳痛我的人。
他被我推开,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站着看着我。
我只是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我不堪的悲伤。
我很疲惫。
“看笑话看够了的话,就走人吧。我不再是那个演技很好的人了。我连腿都要没了。你喜欢的那个样子,我再也装不出来。”
宫默定定的看着我,没有我预想中的激动。
他始终保持着很平静的态度,
他顿了顿,开口,
“你认知当中的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笑,
“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木偶吗。”
“我想把你变成木偶。这样我就可以操纵你,并且留住你。”
但是现在,想那些东西,没什么用了。
宫默没再说话。
我很想跟他笑,故意笑的很洒脱似的,但是我知道我笑的肯定特没形象,
好在他没有笑话我。
“所以趁一切都没有失控时,停止吧。”
宫默突然轻笑出来,
“所以你是在承认失控了?”
听见他笑,我似乎也被他带着,突然间平静的不顾一切,
我抬起头,坦然,
“对啊。我爱你么。”
宫默站在黑暗里,似乎彻底的傻了。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自恋。
我被他逗得笑出声。
……为什么要现在说呢。
大概怕以后,不知道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没机会说了。爱一个人不让他知道,那得多遗憾。
今晚上我的话似乎格外的多。
相对无言之后,我侧身给自己蒙上了被子,
“宫默。”
“我在夜里说的话,你不要信。”
之后,我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我听到身后细细碎碎的响动。
我没回头,感觉到身体被一双小心的盖上来的胳臂紧紧的抱住,
啊,宫默,疼。
他趴在我脖颈间,轻飘飘的说,
“肖恩。你别担心。睡吧。”
“我陪着你。我会负责。”
靠。老子要你负责。
那是那个晚上,我拼尽了我全部的精神,在脑中闪现出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四章(下)
自从我爸妈来看我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甚为低调。
我知道这是宫默在安排一切。他很清楚这件事情涉及到的方面很多很复杂,倒霉的不仅仅是我们俩。
这样的共患难,让我有点不清醒。
我很无聊的坐在病房里,侧着头看着他在走廊里面和我爸妈交涉。他们背着我,低声交谈。宫默的头自始至终的低着,低的很低很低。
事故发出的爆炸震动声音让我的耳膜受损。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把头撇向了另一边。
窗子外面有鸟在喳喳喳喳的叫。我希望它们可以再大声一点,遮住我所剩全部的听觉。
耳朵不好用,腿可能被截肢,每天坐在这里一动不能动。我真的太璀璨了。
我不再是那个很拉风很能装逼装帅的肖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他们走进来。宫默冲我慢慢的走过来,俯下身对我温柔的笑,
“刚刚的药,打了会不会感觉好一些?”
我伸手想为他整理好有点乱的刘海,
手伸出去,他躲开了。
我的手指环绕着淡淡的尴尬,空洞的半张在空气里,
宫默。很随意的甩一下头发都可以很性感。
“呵呵,看着有点丑吧。不帅了吧。”
他身后,我的父母走进来。
我着实反应了一下,然后觉得很可笑的切了一声。
妈妈一夜之间老了很多,这次经过让我很不易的感觉到自己的任性。原来人生并不是一个人的。你所做的一切功过,都需要很多人和你一并承担。若要做一个纯粹的人,这是必须经受的代价。
我们原来都是没有退路的人。
这个有点憔悴的女人在我面前流泪。想掩饰却来不及。
我要在它流下去之前把它拭去。在我看来,眼泪是污迹。
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掌,欲言又止后,还是小心的开口,
“儿子,以后不能这么莽撞的做事了。你这样,让我们多难受。”
我摇头安慰她,
“嗯。不会了。我没事。”
宫默在身后懂事的开口,“阿姨,叔叔,你们把他交给我,我会照顾好肖恩。一定会的。你们放心。”
他一直一直都这么懂事的。我惹了事,他从不谈过错属于,只是默默的担下来,尽心的做好每一件事。
这个人的温柔似乎是从小就透出来的。十几年之后,并未被生活打磨掉,不像我,早就在无尽的希冀与等待中消失殆尽。
之后的之后,我才知道,那份温柔,是只为一人保留的。除了那个人之外,从无二人有福消受。
那个人是我。
我决定独自担下全部事端。在我的身体还没完全废掉之前。
最后诊断出来之前,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来想我的后半生。想来想去的,似乎都跳不过眼前的坎,也跳不过那个我一直想要他滚开的宫默。
这样的伟大似乎有些牵强,但是凭心而论,我必须要保全他。
文身男的家人来看过我一次,象征性的买了一兜补品,但是我和宫默都明白,这果子不是好吃的。
他说儿子不懂事,命玩掉了是个人造化不好。说摊上个同性恋的儿子,本来就觉得还不如死了清净。
我听着,很厚脸皮的嘿嘿嘿的乐。不相干的人,对我个人不相干的辱骂和拐着弯的辱骂,我向来不入耳。
但他话说回来,不管怎么着,人不能白死。
文身男的爸爸是一个中年人,姓李,自己在海外开公司,因为手狠要利得罪人不少,找保镖,要我的狠劲,要我衷心与他,像狗一样的为他卖命,
要么拿钱,巨款,要么命抵。他叫我选一个。
宫默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了,这小子慌神的时候还真是可爱。
我叫他出去。中年人露出些意外的神情。
我低声说,外人。不方便。
中年人点点头,叫人请宫默出去。
他肯定是不干的,可惜他的身子骨还没强到能够同时抗衡几个肌肉男。何况他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瞎闹的人,我很喜欢他这一点。
宫默出去之后,我笑,
“您还真会取笑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弄死只鸡么。”
估摸着这个时候还能像我这样挑衅的,只肖恩这个狂人一个了吧。
中年人居然笑,
“只要我想。你信么。我能医好你,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啊哈。笑话我啊。
我点点头,
“信。”
中年人眉开,“这就对了,明白人好办事。”
我反言,
“我还没答应你什么呢。”
他一挑眉,
“你什么意思?”
我笑得很畅快,
“您就别开我玩笑了。跟一残废谈条件,您不觉着这买卖太赔了么。”
“我说了我能医好你。只要我想,整个医院可以立刻给你停止用药,也可以立刻给你做手术改诊断。未来如何,看你自己。”
我恍然,原来生命的长度与宽度是这样选择的。
没想到肖恩的这一辈子,居然也产生了这样狗血的镜头。
可是对于现在的我,那砝码太过诱人,我真的无法取舍。
我当真无话可说,只得掩饰般的低头干笑。
这个工夫,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宫默气势轩昂的大步进来,声音平静朗落,
“我们可以答应。但是他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会很耽误事。你可不可以考虑换个人。”
中年人扭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