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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天生没什么仙缘,凡人一生就那么百八十年,若是命中注定我今天一定要死,无论我睡在床上还是睡在这里还不都是一样。”夏苍穹侧过脸,“何欢啊,吹个曲子来听听。”
“我不会。”
“不会?那你还成天拿着笛子四处晃荡。”
“这是我娘的遗物。”
“唉,我以为你是故意这样装潇洒好让姑娘们喜欢你。”
何欢瞪了他一阵才回答:“我一心向道,没那个闲心思。”
夏苍穹无奈叹气:“何欢,你真没趣。”
何欢立刻回敬道:“夏苍穹,你真无聊。”
两人静静晒着月光各自发愣,夏苍穹一向大大咧咧心里藏不住事,夏夜里清风正好,过不了一会儿他就酣然入梦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苍穹忽然从梦中惊醒,天穹一片阴霾,阴云蔽月。有一些细微的响声从山庄之外传来,远远近近,融合成细雨击打树叶一般的沙沙声,绵延不绝,却又感觉不到一线雨丝。
夏苍穹莫名其妙的问道:“何欢,下雨了?”
“别出声。”何欢的神色异常紧张,更添了几分诡异神秘的气氛。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比之白天焚烧尸体的焦臭更加让人恶心欲呕。
何欢握紧笛子,纵身朝前院奔去:“我到门口去看看。”
“喂,你别乱跑!何欢!嗷……”夏苍穹想拦他,结果却抓了个空,只好陪着一起急慌慌的朝前闯,才到了门口何欢便又是一个急停,害得夏苍穹一头撞在他身上。
纵使还没看清楚外面的一切,他已经察觉到何欢的肩头正在微微发颤。
庄子前后门都布下了天雷阵,一般妖物绝对无法靠近分毫,只要站在院内就依然是安全的,但仅仅是一墙之隔,院外的树林早已经变成了另一座充满了死亡和恐惧的地狱。
外面的土地仿佛变成了水面,不断的起伏着,地面上伸出了无数只仅剩下白骨或者仍沾着些许腐肉的手臂。它们拼命的向外伸展着,将它们能抓到的的一切东西都拖入地底。慢慢的,那些骷髅和腐尸都钻出了地面,那种奇异的姿势,仿佛是正在破壳而出的蛇。当它们全部钻出了土地之后,便齐齐仰起头,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咆哮。它们口中喷出的绿气立时凝结在雾中,将雾也变成了绿色。
“僵尸……哪来那么多僵尸?”眼前的场景如此骇人,夏苍穹也吓得头皮发麻。
何欢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鬼王倪戬是操纵生死之人。”
“倪戬……他真是回来复仇的?”夏苍穹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那个看起来很温和好说话的人竟是这么可怕的存在。
何欢重重一甩头,像是试图驱走心头浓重的恐惧:“我上前院去帮忙。”
“那我也去!”苍魇刚跟了两步便听到云染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只得半路上扭头冲向了云染的屋子。
屋子的门豁然洞开,里面一片漆黑,人声全无。
“云染,娘!”苍魇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进去。
“哥哥,哥哥……”墙角有细微的啜泣,听来正是云染的哭声,却没有夏夫人的回应。
门口就有一方烛台,上面的残烛已经烧得剩下了一小截。
“云染,云染别怕,哥哥在这。”听到云染还能答他,夏苍穹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一半,顺手取了烛台用火折子点了起来。
红色的火光晃晃悠悠的亮了起来。
浓重到令人透不过气的血色立刻侵占了他眼底的每一寸空间。
有那么一瞬间夏苍穹还以为自己眼花,所以才把烛火的颜色看成了那一大片恐怖的血海。
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屋里从墙壁到地上都是血,地上满是残碎的肉块。
夏苍穹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哥哥,我怕……我怕……”夏云染双眼失神的坐在血泊里,一身浅粉色的衣裙都染成了鲜艳的红,就像即将出嫁的新娘。
“云染,娘呢?娘在哪里?”地上的肉块之间还有些许碎布,看来并不是夏夫人今天穿的衣服,应该是在云染身边照顾的姨娘和丫鬟。
“娘……我,我不知道。”夏云染此刻早已经失了心智,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走,咱们先去找爹爹,然后再从长计议。”夏苍穹刚朝前跨了一步,床下面忽然蹦出个狗一般大小的东西,纵使他反应奇怪及时闪开,还是有一道细细的血线自胳膊上迸流而出。
“这是什么东西!”夏苍穹倒吸一口凉气。
那东西躲在桌子下面,就像一只秃毛狗,眼睛里血红色的妖光像两团小小的火苗在暗影中燃烧跳跃。它蹲伏着做出攻击的姿势,只要夏苍穹靠近半分,它立刻就会扑出来。
“苍穹,你快出来!”
没等夏苍穹看清楚便忽然听到夏夫人在门口喊他,刚想拉起云染,桌子下的小怪物却又窜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床下面。
这回他可算看清楚了,那只小怪物正在床下啃食着尸块,身上四处都凸现着森森的白骨,黏附在它身上的皮肉看上去却如同婴儿一般白嫩柔软,只是每个破口露出新鲜的嫩肉之间没有一点血液流出来。
“苍穹!快出来啊!你还在迟疑什么!”门外的夏夫人发髻散乱,一身血污,早已不复往日温婉的模样。
“哥哥,哥哥你带我走!我怕!我怕!”云染扯直嗓子哭了起来。
夏苍穹看着妹妹惊恐的脸,实在没法丢下她一人逃命:“娘,我不能丢下云染一个人和怪物在一起!”
“你快出来,娘自会救她!快,你还听不听娘的话!”夏夫人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带着从未有过不容抗拒的愠怒和惶急。
夏苍穹狠狠的跺了跺脚,几个大步跨出门外。
一阵气浪迎面冲过来。
“不行!娘!云染还在里面!不能封门!娘!”夏苍穹大喊一声,扭头又要朝里冲,胳膊却被夏夫人拉住,眼睁睁看着身后的门砰一声彻底关死。
就在那一瞬,他清晰的看到扑向云染的小怪物跃在半空畸形的身影。
云染趴在血泊里,朝他伸出的手正重重的垂下。
她最爱的娘亲,她全心依赖的哥哥,此刻都抛弃了她。
最后那一眼,惨烈的笑意化成了怨毒的残像。
“方琦,好久不见。”那个声音像风过云动落花扑窗般温和淡漠,淡得听不出丝毫感情。
夏夫人猛然将夏苍穹拦在了自己身后。
那顶艳红的步辇就轻飘飘的停在半空里,步辇里坐的人只是个少年。
他这么温柔的笑着,瞳孔映着烛火显现出奇异的幽蓝水色。仿佛午夜间蓦然开启的美梦,花火衍生,罂粟怒放。
那样的眼神,正好是只滑掠过肤血却不要骨肉的冰凉。
夏苍穹的心忽然间被揪了一下。
那一眼,有一种万劫不复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你在搞毛,开个后台需要半个小时么!需要么!需要么!!!咆哮!!!
46毁灭具象最初邂逅
“他就是……鬼王倪戬?”即使之前并没有看到倪戬的样子;但他的声音夏苍穹却早已经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方琦,你够狠,这活生生水灵灵的女儿居然甘心送给血鬼降做饵食。”倪戬笑得那么温柔,夏苍穹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他和那些令人作呕的僵尸鬼降联系在一起。
“房内其余的人都死无全尸,唯独留下了云染。鬼王行事从来凶残狠辣;又怎么会留下活口。不知道鬼王是在云染身上下的是变僵尸的妖毒还是催命的鬼瘟?”夏夫人仗剑而笑;尽管她挺直了身子;躲在她身后的夏苍穹还是看到了她努力想隐藏起来的苍凉。
“既然你知道我行事凶残狠辣;即使不利用你的宝贝女儿;我也还有千百种方式可以让你们一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们一家……不包括青城是么?”夏夫人这么多年来不施脂粉;今夜的血色却在她脸上重新染出了一种古怪的妩媚,“即使你那么恨我,却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杀我。那就证明……青城还是你心里最重的那个人。”
倪戬依然在微笑;好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是默认,又似乎是根本不屑回答夏夫人的问题。
夏夫人微微眯起眼睛:“你若杀了他的家人,你觉得他还会给你一分一毫的好脸色么?”
“夏夫人,我为复仇而来,而非讨情,我看你完全弄错了。”倪戬的嘴角轻轻的扬起来,“正因为青城还是我心里最重的那个人,而我并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弱点,所以……”
从倪戬说出“夏夫人”三个字开始,夏夫人的身子忽然猛烈的颤抖起来,像是即将在秋风中零落的枯叶。
那是从有恃无恐到一无所有的绝望。
“如果我把你们都变成了僵尸带到他面前,他会是什么表情?”倪戬笑得前仰后合,“我真想知道,如果我在他最恨我的时候杀了他,是不是能把恨带到来世呢?”
“恨你?不,我会喝下孟婆汤,然后把这辈子所有的恩怨都忘得一干二净!”斜里一声呼啸,庄主夏青城从庄子里面飞跃而出,手上长剑晃出炫目的剑花。
火急奔驰,电火烜赫,五方之炁,聚而为一!
敕令出口,长剑之上忽然腾起熊熊烈焰,如同一条火蛇朝倪戬席卷而去。
“哈哈……”倪戬纵声长笑,艳红的步辇飞快的向后退去。
步辇退得快,那条火蛇追得也快,就像是一条红线追着一星血点迅速的隐没在外面无边的黑暗中。
两人还没交锋倪戬就退走了,并不是他不敌夏青城,而是他压根没打算这么快结束这场猫扑耗子的游戏。
“夫人,苍穹,你们没事吧?快走,前院布下了天罡北斗阵。”夏青城并没有追上去,而是飞纵到妻儿身边,一手拉住一个急切的问道,“云染呢?云染呢?”
“云染?你心里还有云染么?”夏夫人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若不是你当年对倪戬心慈手软,怎会有今天的灭顶之灾!”
“当年……我总不能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吧!”夏青城的神色半是疲惫半是尴尬,发冠散乱,一身衣袍染满了血污和尸臭,“天罡北斗还能撑一两个时辰,到时候咱们再作打算……”
自懂事以来,夏苍穹也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夏青城话音未落,前院那边已经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喷薄的火焰瞬间沸反盈天,把那片天空都烧成了诡异的血色。
夏夫人扭头看了那漫天劫火一眼,忽然间急切的喊道:“你为何不向水月洞天求救!若是你求他,他定会……”
“住口!我的生死与他早就没有关系了!”夏青城怒吼一声,回身一剑就叫身边那棵大树轰然倒下,繁密的枝叶正挡住院门。
“好!那你就看着吧!看着今天倪戬怎么把这庄上的所有人都变成怪物!”夏夫人惨然一笑,返身从他手中扯过夏苍穹,朝庄外一推,“苍穹,跑!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快跑!”
“那云染呢?爹娘你们呢!”夏苍穹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又着急的转回来看着他们。
“你先走,我们稍后带着云染赶上来。”夏夫人上前两步像是想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