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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魇回忆着那场离奇的火,就像是从地底窜出来似的,瞬间便烧得沸反盈天。若是受外物控制,以幽冥昭龙的感知力绝不可能找不到火势的源头,除非真如何欢所说,是封印破裂之后的劫火。
莫非诀尘衣真的不在了?
不,诀尘衣此时非但不能成仙,连六道轮回也不能容他,想死又怎会那么容易。
那这场大火又作何解释?
“若你没有去处,不如和我们走吧。”何欢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这些日子你不知去向,堪魔大计就此搁置,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集结各门派高手结成法印暂时将巨坑封住。纵使昆仑再对不起你,为了天下苍生,也只能求你随我们走一趟。”
“果然,灵虚子老头儿精明得很,时至今日,也只有你们能说得动我。”苍魇举目望向昆仑的方向,灵虚子要他堪魔,待到危机过去,自然又是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吧,只怕面前这几个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我就随你们走一趟。”
灵虚子,生死祸福也是债,你如此的算计,早晚也是要一点点清算的。
51从此再不轻言相爱
清流;扁舟;载酒而行;应该是人生最为潇洒快意的一段。
何欢一个人坐在船头;悠扬笛曲凄婉得就像快要掉下眼泪来;罗曼坐在船尾静静的凝视他的背影,神色怅然若失,满是心疼加心伤。
船行一路,白潇潇吐了一路;此刻正躺在船舱里有气无力的呻吟。
苍魇嘴里叼着一根小草仰躺在顶棚上;阳光,苍穹;云淡风轻,无论是夏苍穹还是昭龙都深深爱着这样的景色。
“前面有处小埠头;我们停船歇息一下再走吧。”罗曼言听计从,白潇潇无力计较,苍魇万事不操心,所以何欢的建议绝不会有人反对。
“我去买点吃的,你们呆在船上等着,休要乱走。”何欢咳嗽了两声,然后眉头紧蹙忧心忡忡的望着苍魇,显然是放心不下。
苍魇眨眨眼睛:“放心,我不会吃了白潇潇母子的,人肉的味道未必会好过香喷喷的烤猪吧。”
阳光越强的时候他的瞳仁就越发显出金黄的颜色,像两颗琥珀似的,里面橄榄核似的瞳孔一览无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我去吧,你们休息。”养尊处优惯了的罗曼居然主动站起来,从何欢身边路过的时候抬起手想探探他额头的温度,“是不是又发病了?你的药快吃完了吧?我再替你抓点药……”
“不用,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何欢马上退了开来,显然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罗曼举着手,尴尬了半晌,最后还是只能踏着船沿借力一跃,轻飘飘的飞上岸去了。
“呵呵。”苍魇探出头,望着船下面荡起来微微的涟漪发笑。
何欢奇怪的望着他:“你笑什么?”
“他的衣服发饰重成这样居然还飞得起来,我以为刚才那一脚这小船绝对要被踏沉了呢。”
噗,何欢忍不住笑了,跟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还忘不了那件事?”苍魇发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精神,然后如愿的收获了何欢尴尬痛苦的神情。
何欢退了一步,重新依着船舷坐下:“如果是你,你能忘掉吗?”
“你那么痛苦,因为你不爱罗曼,也不爱白潇潇。”苍魇总算看出了端倪。
何欢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埠头边开满了粉红色的芙蓉,云蒸霞蔚中一派清俊灵秀,他的身形就恰似被托在花中,脆弱得几乎一碰就要消失掉一样。
“你那么想和破月山庄联姻,干脆嫁给我好了。”苍魇忽然开口,惊得何欢整个身子都微微一僵。
“你……终于想起来了?”破月山庄的一场灭门惨案,何欢也在一夕之间成为了孤儿,无依无靠之际被诀尘衣送上了昆仑,那么多年来寄人篱下,只有他一个人铭记着离散的痛苦和仇恨,什么都不知道,果然会活得比较开心些。
“那是夏苍穹的记忆,不是我的。”苍魇顺手摘了一朵粉色芙蓉插到他鬓边,“但那段记忆里有你。”
何欢眼里隐约有水色在弥漫,缓缓把芙蓉拔下来握在手里,却没有像儿时那样怒气冲冲的踩做粉碎。
“所以……你爱的人……”苍魇的嘴角浅浅的弯起来,“是我吧?”
“如果是你,你会兑现你的承诺吗?不会吧。”何欢笑着把手中的芙蓉抛进了水中,重新把视线投向远方,“夏苍穹死了,但不是在那场浩劫里,而是在他把我推给罗曼的时候。”
苍魇无奈的苦笑一声,难怪在那件事后何欢会有这样的反应。
何欢根本不恨罗曼,何欢恨的是他。
“算了,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潇潇睡了很久了,我去看看。”何欢站起身来,大步走下船舱,紧接着就听到了他的惊呼,“苍魇,快下来!”
何欢一向镇定,很少会如此惊慌失措,苍魇一听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立刻飞身跳下了船舱。
早已没了气息的白潇潇靠着船舷,脸上的表情惊恐莫名,看来她应该是挣扎了许久企图逃离,所以整个船舱里都是血迹,因为她用双手护着肚子,所以双手和腹部都遍布伤口,显然凶手的目标并非全是她,而是她腹中的孩子。
“是谁?是谁!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手!”何欢的双眼犹如疯兽般瞪得通红,因为极度的哀痛和愤怒浑身都在发抖。
纵然他不爱白潇潇,但这些日子他对白潇潇呵护备至,证明他非常珍惜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
苍魇飞身冲出船舱。
埠头上还是那几个正在修补渔网的渔夫和清洗衣物的农妇,除此之外再无异状,若是他们看到杀手满身是血从船中出来,他们怎么还能毫无察觉的依旧在此谈笑?
白潇潇的血液还未凝固,显然凶手行凶就在不久之前,但这个人究竟是怎样才能从众目睽睽之下就此消失无踪?莫非他不是人吗?
一阵清风从对岸的密林那边吹过来,隐隐含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若是正常人,根本不会察觉到这细微的气息,所以这就像是邀请函一般,明摆着是冲着苍魇来的。
不是人?可我也不是人啊。
苍魇一笑,忽然纵身飞起,朝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飞去,才跟出不远,便看见了远处那架悬在半空里的艳红步辇。
和倪戬分开不过月余,在他看来却像是隔了几世,所以这场不期而遇就变得格外有趣。
夏云染已经归于尘土,倪戬又创造出了新的姽婳。
何苏叶和夏云染没了,新的黑白骨和姽婳马上就会被创造出来。
倪戬倒真是个天才。
若不是这样,他该上哪儿去找为他赴汤蹈火死去活来还能够陪他一直走下去的人。
“怎么?想我了,所以专程来看我?”倪戬的笑容会让人上瘾,一旦陷落便无药可救,“走的时候那么无情,最后却还是舍不得我吗?”
“变作这个模样,你还能一眼就认出我。”苍魇大步上前,飞快的把他拽进怀里,“你早就知道我的躯壳是昭龙吧?”
“从看到你背上的痕迹我就知道了。夏青城身上的是烧伤,而你身上的尽管类似,却是另一种痕迹,那是龙的逆鳞。”倪戬没有反抗,温驯得就像初识时的玄清,但身上却有着浓重的血腥味,显然刚刚杀过人。
“那你也知道昭龙为你而死?”
“我给予了他对等的代价,更何况他的死换来了你的生,我并不觉得愧疚。”
苍魇抚摸着他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倪戬,夏苍穹和昭龙都是被你放弃的牺牲品,而你却喜欢上了这二者拼凑起来的怪物,你不觉得讽刺吗?”
“讽刺?这个怪物能替我报仇,能把诀尘衣折磨得生不如死,能哄我开心,我为什么要觉得讽刺?”倪戬直视着他,嘴角带着微笑。
“利用我折磨诀尘衣……”苍魇沉吟着,细细的摩挲着他的容貌,这付形体如此的美好,内里的灵魂却如此的残忍冷酷。
昭龙对倪戬迷恋至此,即使是现在把他抱在怀里,苍魇灵魂里属于昭龙的一部分还是疯狂的想要这个笑容绝美的少年。
“姽婳用自己的血肉催开了艳骨昙,那是她对抛弃了自己的哥哥最后的报复吧。”倪戬依旧温驯的依偎在他怀里,“怎么样,结果还满意么?”
“艳骨昙花开,我心里隐藏的感情就会失去控制。若我最在乎的不是诀尘衣,那就肯定是你。难道你不怕祸及自身?”
“如果你所爱的真的是我,那我高兴还来不及,即便是死又有何惧?用我的性命来换一个答案,值得。”倪戬笑道,“只可惜……不是我啊。”
苍魇慢慢的抚摸着他的颈项,慢慢的加重力道:“你真的不怕死?”
“我知道,现在你比我强……但是你对我还有情,所以舍不得对我动手。”倪戬反过来握住他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脸上,“你想要,我就是你的。”
“然后继续利用我?”苍魇大笑,“倪戬,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昭龙迷恋你是没错,但如今的苍魇对你的情分还有几分呢?”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被他重重的刺了一下,倪戬的表情居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如今真心待你的人,也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而已。”
苍魇重重的扣住他的肩头令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所以,你才杀了白潇潇?”
“白潇潇?我以为你完全不在乎那个女人呢。”倪戬微微眯起眼睛,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苍魇眼眸里的光因为怒气而骤然发亮:“回答我。”
“如果有机会,我会杀了她。”倪戬没有一丝犹豫,“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抢走。”
“即便她肚子里真的是我的孩子?”
倪戬冷冷答道:“是。”
苍魇陡然睁大的双眼,锋利的爪子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身体:“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我对你的感情早就不存在了。”
他的袭击来得太快,倪戬虽然术数冠绝天下,到底是没有真元无法周天循环的人,如此重创,当然也躲不过。
“苍魇……你……”倪戬因为剧烈的痛楚而缩紧了身子不住的颤抖,用尽全力抓着他的肩头,“你真的要杀我?”
“倪戬,你欠我的实在太多了,现在……统统还给我吧。”苍魇搂紧了他,把爪子扎得更深了些,“倪戬,你输了。我可以杀了你,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52亲手杀死我的挚爱
“潇潇是他杀死的是吗?”何欢一向都是个聪明人;蒲然见到苍魇怀里浑身是血的倪戬;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缘由,“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
“留他一口气,他对我还有用。”苍魇将倪戬放下;然后低头望着手上的血迹。
“你留着他干什么?他害你害得还不够吗!”何欢第一次如此失控。
“他利用了我这么多次;是时候还给我了。”苍魇朝何欢使了个眼色,“你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何欢一愣:“你想干什么?”
“无论我干什么都是在替白潇潇报仇;你何必管那么多?出去。”
何欢望着他半晌;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转身离去。
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