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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马车中,手中的信笺徐徐展开,并非寻常墨迹写成,工整娟秀的字体闪耀在纸上,发出美丽的蓝光。
“致郡主殿下:您读到此信时,想必我已不在人世间。所著此信,并无他意。只是为此前割伤郡主玉手一事,深表歉意。”
工整的字迹延绵出现,小桃盯着信笺,微微讶异。
“神怪之事,原本不足为道。然而在下并非凡间人类,故能察知些许。那日选秀,因遭邪神暗算,琴师已遇害,以殿下尊贵之躯不能直面。于是在下只得确保郡主殿下因伤无法参加,情非得已。望殿下见谅。”
小桃看着那句尾,字迹平稳,不卑不亢。正欲折起,却发现后面还有一页。她翻到右面,纸上只有一句话。
“若此后还有机会遇到清平,无论他境遇否泰与否,望郡主好生待他。雅乐。”
不待她再将手中信读第二遍,那两张薄薄的信笺便慢慢融化,化作雾气消散在手中。少女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半晌,哭了起来。
可是那哭声太细微,细微到淹没在荒凉的大道上,无人听到。
风声在耳边呼啸,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不知下落多久,周围突然涌现的柔软让清平睁开眼。他摸索着脚下,慢慢站起身。
目光可及之处是溢满视野的红,绯红的云朵如同晚霞般飘在天际,赤色的沙地之后,朱红的槭树叶燃烧在枝头,而清平正站在齐胸深的温热液体中,被那如同鲜血般红色的液体浸染。
“这里是……哪里……”他迷茫地盯着自己被染红的双手和衣服,脸上写满不知所措。
“朱雀神界。”
他吃了一惊,没料到会有人回答他的疑问。抬头望着突然出现的岸边的身影。那身影黑发黑眸一身黑衣。
“您是那位叫轸飖的神…
…”
“正是。”轸飖冷淡道。“神君大人得知你会落至此地,命我来接你。”
“可是……雅乐……”
轸飖指了指他的身后,“在那里。”
清平跌跌撞撞跑过去。几丈远的血水中,黑发的少年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双目紧闭,衣衫破烂,白皙的胸前是一道深不可测的伤口。清平涉水奔过去,伸出手。
“雅……雅乐!”
他的指尖刚一触碰到少年的肩,触碰之处便仿佛融化一般,未等清平将他抱起,少年便化作冰蓝色的雾气,一点一点飘散了。
只留清平伸着双手,双目失神地站在水中。
“已经结束了。”轸飖在他身后道。
“雅乐……”清平哑着嗓子,“他……去了哪里。”
这话并不像是疑问,倒像是自言自语,轸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
“此处是火神朱雀的神界。这片赤红的海,唤作离之海。这血般的颜色,是昔日里无数神族的怨灵聚集而成。”他顿了顿,才接着说:“若是将死之身来到这里,无论是人是神,都会被怨灵夺了精气,身形飞散。就算是活人,也会被吸去不少力量。”
“那雅乐他……”
“应该就此消失了——你要去哪里?”未等轸飖说完,清平便一跃而起,冲上岸。轸飖见了,忙拦住他。
“让我离开这里。”
“可是神君大人说你剿灭邪神有功,要赐你仙身。”
“让我回人间。”清平被轸飖拦着,却头也不抬。“我要回人间。”
“——雅乐已经死了。”
“——可是我还活着。”
轸飖瞪着他,像是从未见过他似的。“这神界有出无进。若是放弃了这成仙的机会,以后也不会……”
“让我回去。”清平还是那句话。“让我回东方。”
轸飖见拦他不住,只得道:“好,既然你要离开,那么便带上这个。”说着他递上手中暗红色的长剑。
清平盯着那长剑,又望着轸飖。
“这是随你一同从祭龙台上落下的剑。”轸飖道,“青龙之血凝成的剑,想必这世上只有一柄了罢。”
清平拿了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槭树林的尽头。
“他这样子,真的不会……”轸飖望了清平的背影,喃喃道。
“自是不会。”我也望着清平的背影,他留在沙地上的脚印还未散去。
轸飖倒是也习惯了我的突然出现,他转过身,唤出带在身上的冰蓝色长剑。“这是寒冰水龙吟坎,属下已收回。澐的灵魂,已经回到剑中。”
是么。我接过寒冰剑,在晚霞般的天光下,手中的剑锋闪着美丽而无辜的光芒。
仿佛就只是一柄美丽的兵器而已。
澐,你的执念,害了多少世间人?
轸飖见我盯的出神,突然出声道:“神君大人,您曾说在东南
封印神琴的废墟与澐交和雅乐交过手,为何不在那时便将玄寂彻底击败并夺了他的寒冰剑?”他不解:“若那时便夺来了那剑,东方现在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雅乐本就是不死之身,玄寂之后又有玄寂,澐之后又有澐。然而清平那样的人,却不会总是出现。”我盯着手中的剑,慢慢答道。
“您的意思是,您希望雅乐死?”
“玄寂就算寻不到寒冰剑,千百年总会去寻其他危险器物来得长生;雅乐就算惑不了玄寂,千百年总会再惑了其他凡人;澐就算诱不了玄寂,千百年总会再诱了其他接近的人;千万年诅咒,千万年循环往复。”我叹道,“然而千万年里,能让雅乐自愿舍了性命的人,想必不会再有第二个。”
“您在等着清平来打破这个循环?”
“像雅乐那样生在凡间却又永生的,总归不该出现。”
轸飖瞪着我,好像在忍不住腹诽。“您不担心清平?他已经离了这神界。”
“放心罢,那个孩子,现在比谁都明白,活着的意义。”我转过身去,面朝一望无际的离之海。“雅乐,你也这样认为,是不是?”
血红的海水平滑如镜,只有水面上几点蓝光浮起,随即又很快消散不见。
☆、十年后
第一百零七章 十年后
时间是抚平所有伤痕的灵药,至少在表象看来。
冰封的东方,自一场春雨中回归生机。
那些尚存一丝气息的人,都在春雨中洗濯了双眼,重新看到明净的天空。
那些所有死去的枯木,所有凋零的花朵,都在雨水的润泽下,慢慢地生根发芽。
一如这东方生的希望。
又是一年冬日,临近春节,街上一片安宁祥和。
即使东临这样的小城镇,也洋溢着喜庆气氛。客栈的小二刚送走了楼下最后一位客人,满口吉祥话,拿了门板便要装上,突然看到门外身影,笑了。
“少侠怎地这个时候来了。”他赶忙放了门板,将外面人让进店里。
他口中喊着“少侠”的人,却是一头白发。
门外的人带进了一片雪花,等到店门再度关上,屋内灯光摇曳,照亮他的半张脸。
清平摘了斗篷上的帽子,呼出一口雾气,道“老样子罢。”
小二鞠了个躬,忙不迭去了厨房。
这是他行走在这个世间的第二十九个年头,距离东方那场灾变,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前,被严冬和妖物所折磨的人们,见东方青池山上出现一抹微光。一条青龙自山上飞起转瞬不见,之后,一场春雨降下。
人们这才得知,原来东方一直祭祀的神祗青龙,是真正存在的。
于是对于青龙的供奉便愈加兴盛起来。
一个月后,东方来了一个怪异的青年,这青年满头白发,身负一柄血红色的长剑。
这个青年名叫清平,他说自己是为了完成一个约定而回到这里。
他要用余生来守护这里。
起初东方的人们并不信他,因为他的样貌,同引起灾变的邪怪——碧灵掌门人玄寂,无比相像。只是那人手中的长剑不再是冷酷的冰蓝色,而是血一般暗红。
人们惧怕他,惧怕他的那白色的长发和血红色的长剑,惧怕他会像当年的玄寂那样,伤人害人,作恶多端。
人们躲避他,驱逐他,小孩子朝他投掷石块,妇人站在自家屋前对他辱骂。
然而他也不恼,总是平静地对待。他将迷途的孩子送回家,将作恶多端的强盗捉至官府,甚至只身一人前往国境,击退了因为国力衰退而趁机进犯的他国军队。
他总是突然出现,再一声不响地消失。然而在安静的夜里,人们偶尔能听到这个白发青年坐在屋檐或树下,发出的淡淡叹息。
那叹息如同他的
白发一般,穿透他年轻的面孔,带着一生的苍老。像是想哭哭不得想斩斩不断的苦痛。
于是渐渐地,人们对于这个奇怪的人,也生出好感来。他们称呼这个白发青年为少侠。却不知,这个人还未怎样年轻过,便已真的苍老了。
十年来,他竭尽自己所能地守护着东方,看着这个曾经被诅咒的地方,在平安宁静之下,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他总是在深夜里,坐在屋檐下,想象着雅乐的表情。不知他如果得知东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欣慰地微笑。
可他却从未再踏上青池山一步,从未靠近过那里一步。
他害怕看到那被澐摧毁的残桓断壁,害怕看到那些腐败风化的尸体。他害怕再想起,雅乐在祭龙台上纵身一跃的样子。他害怕看到雅乐诞生的仙境,现在破败的样子。
他已经见过一次,有生之年,不想再见。
就这样挣扎了十年。
清平坐定未一会儿,小二便托着盘子小跑过来。
盘子里除了寻常酒菜,还有一小碟苇叶包裹的糯米团子。清平道谢,小二好奇地看着他用细长的手指捏起一个糯米团子,并不急着下口。
“少侠……为什么喜欢……这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想不出这般沉稳冷静的人会喜欢这样孩子气的吃食,以至于每次来到店里都要点一些。
清平听他的语气,也不恼,慢慢道:“只是不想忘记一些事情罢了。”
闭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曾经,少年坐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十指交握,说着“喜欢”。
然而一转眼便是祭龙台上的腥风血雨,那双蓝眼睛在血红色海水中消散的模样。
每当念及此处,清平脸上都会露出辛酸的笑,却哭不出。
他想,他的眼泪,定是随着十年前的那场春雨,一并离开了罢。
小二还想问出些什么,却突然住了嘴,好像见到什么尊贵人物,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彼时清平正坐在大堂里饮着薄酒,却见一双骨节细长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未等他说话便来人便已坐在他对面。
“这位少侠。”来人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临近佳节,今日有缘,与在下共饮几杯如何?”
清平抬眼,透过微醺的气息,看清了来人。
隶公河手中握了一只瓷杯,在桌子对面,冲着他微笑。
十年不见,清平惊讶自己居然还能认得他。
隶公河依旧俊朗,但那周身气度已比十年前成熟百倍,衣着奢华更甚于
当年的元皓,只有眼底那一抹睿智,十年未变。
隶公河也不见外,取了清平的酒壶来为自己斟满。“你倒是这么快便认出我,可是我见到你,好久都不敢相信是你啊。”他望着清平的白发,眼里满是疼惜:
“告诉我,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和那时玄寂一般的样子?”
清平喝了口酒,只是笑笑。
十年这么久,又怎能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