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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冻我的心
让我不再苦苦奢求
你还回来我身边
那是一卷泛黄的纸页。我小心地展开它们。
什麽?契约书?我楞楞地看著那遒劲有力的笔体写的字。
最後一行尤其刺激:“…………………故林思安持有本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特立下此契约。”下面是甘溯源的签名和年月日。
拿起那张薄薄的纸,我难以置信地摇著头。这算什麽?情到浓时表白心迹?对爱人有愧作的补偿?
下面还有更刺激的。
娟秀如女子的字迹,却比女子多几分洒脱。
“本人林思安,将所有财产留予我妻叶子美…………………”
我不明白!
抬头看著母亲,她已经泪流满面。
“二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找甘溯源,恐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可是现在…………………妈妈不能再照顾你了,小维,你去找他吧,让他把二十年前欠思安的,都还给你…………………”
我拼命地摇头:“我不去!妈你不会有事的!妈!!”
她苦笑:“傻孩子,妈的身子自己明白,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我也不会让老李去找了你来…………………小维,以後妈不在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是乱发脾气…………………你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我将脸埋在被子里,感觉到她的手轻柔地抚过我的头发和後颈,恍惚又回到儿时,在外面淘气闯了祸以後回家,挨了她一通臭骂耍赖扑在她怀里时她就是对我如此抚摩的。
甘子期进得门来,在我身边徘徊了五分锺,见我没有停止哭泣的迹象,终於忍不住开口:“好啦,就算巴西输了,你也不必要哭成这样,德国和意大利也踢得不差嘛,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不去看决赛了吧?”
我胡乱揩了一下眼泪鼻涕一塌糊涂的脸:“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去了。我、我妈没了………………”好象按动了开关,泪水又哗地一下从已经哭得刺痛的眼眶里涌出。
轻柔的动作,那宽大的手掌抚在我的後背,按我进一个厚实的怀抱。
我曾经以为,被家人弃之门外那天,是我这辈子最伤心的日子。可是妈妈走了,我才明白,最糟的,是那个带你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再也不能理会你,再也不会为你开心、为你生气。纵然是性格懦弱,妈妈她,还是从心底里爱著我的。
从今以後,我是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一无所有的我,就算是眼前这个温暖的怀抱,又能够留住多久?
“别离开我,陀陀…………………”
直到感觉那胸膛的肌肉明显变得僵硬,反应迟钝的我才抬起头来:“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头脑中混乱到了极点。
他看著我,沈默中的愠怒压得我又低下了头,除了反复说著对不起,我想不出什麽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叹了口气,勾起我的下巴,用大麽指为我拭去了鼻翼两旁的泪水。
“不要说了,你没有什麽对不起我的。我明白,爱情这回事,不能勉强。”
那一瞬仿佛是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我的背心被冷汗湿透:“不要,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求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向伶牙俐齿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语无伦次过。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麽,只觉得他再一放手,我就会跌进那黑暗冰冷的万丈深渊,从此再沾不到人海茫茫中一丝热气。
“不要哭。小维,我会等,等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我缓缓抬头,看著眼前充满陌生感的他。这根本不象他说的话。
他的手指,冰冷如铁,从我灼热的唇上划过:“我不愿意一辈子只能做你的好兄弟。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是我不好,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勾引他,只为了排遣心底的寂寞无聊。兄弟做不成了,却又不能爱上他。
自私如我,也会对人心存愧疚,这可是从来没想到过的事情。
“我…………………不值得你这样。”我艰难地开口,眼睛盯在他衬衣胸前的几点湿痕──留在他身上我的眼泪。
“不到最後怎麽会知道结果?你怎能肯定我这样做的不值?”
他抓过我手放在他的胸口,坚实肌肉下传来隐隐跳动。“答应我,让我照顾你这一生,不管是以什麽身份。”
眼前这男子…………………他是真的爱上我吗?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我允许他相陪?
而我,还有多少时间容他相陪?最後日子里,居然是他留在我的身边?
事情从那个晴朗的秋日午後开始,我竟想不起来,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甘子期,我是个烂人,身後藏著数不清的黑暗秘密,却拖累你这阳光男子下到这地底一般的漆黑,真是对不起。
却是无法补偿。
日子水流般一天天过去,盛夏的骄阳和暴雨是一个悠长的梦境,一呼一吸都是清晰可见。
偶尔会想起从前那人醉到死的温柔,已是恍若隔世。
报纸上会登出他曾经的演出照,说他的下落还是没人知道云云。
简单是彻底绝望了,变封锁消息为悬赏捉拿,想抓到他心里认为的那个凶手。
他以为,那个人是我。
可是我也很想知道呢,陀陀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国家确是很大,那样外表出众的一个人,身边没有钱也没有证件,竟然能够消失得如此无影无踪。
不,我不认为他死了,死人是藏不住的,这麽多天,他一定是在什麽地方逍遥著,失去了记忆,会更快乐。
只是为什麽,我一想到他会忘了我,忘了我的轻佻,忘了我的暴力,也忘了我的绝情,心里就会痛不可挡?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已经取代了谢以文在我心底的位置。我却已经失去了他。
如果他再出现,我会不会原谅他的罪,只为了能有机会再度沈溺?
甘子期每天在我身边陪伴,为我每个微小的愿望忙碌,看他这麽照顾我这个天涯沦落人,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我手头碰巧有样东西可以随时把他们父子变成我的下属。
好容易躲开了甘子期的无微不至,逃到公园里发呆。我跟他一再保证,我不会寻死也不会失踪,保证让他一转身就能找到我,他才千叮咛万嘱咐地去给我买星巴克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树荫里看溪流边垂钓的老人,顾自想著心事。所幸我是不会活到那麽长了,也就不用考虑到了那个年纪我该做些什麽。
“李维罗。”
我懒洋洋回头,惊得站了起来!
“怎麽…………………你会在这里?”
无论是她工作单位还是她住的地方,都离这家公园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得倒两次公车才能到呢!
都说爱情能让一个女人变得美丽,那麽,失去爱情也就能让一个女人变得丑陋?
董妮娜的脸色萎黄,瘦得脸皮紧绷在额头和下颌上,两头都尖尖翘起,样子有点吓人,象传说里的坏女巫。
“没想到?你大概在心里巴不得我已经死了吧?可是你还没死呢,我怎麽舍得死?”
她上下打量著我,那目光看得我极度不自在。
良久,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你的气色不错嘛。”
天晓得这话是从何说起!讳疾忌医的我,一听甘哥哥说让我去医院打针就耍赖,除了失眠时会吃一两片安定、连药都不肯吃。什麽气色不错?面如菜色是真的。还是冬天北方人搁屋外窗台上冻著的大白菜帮子那种菜色。
不过跟她比起来,是算还好了。白粉佬的气色也比她好啊?为什麽她不妒忌人家去?
我开始四处打量,想找个借口开溜。没话跟她说,也不想跟她吵架,毕竟她曾经做了我三年的嫂子。
衣袖冷不防被紧紧攥住。
“李维罗,别忙走啊,我有话要告诉你。”
我叹口气,强忍住不耐烦:“我现在姓林。你也该知道,我跟李家没关系了。”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那是你跟他们之间的事,我管不著。我要告诉你的是,关於那些照片。”
十万八千根头发根根乍起!
她仔细看著我脸上的表情,眼神异样的冷酷,象渔夫盯著他钓钩上的鱼儿。可惜极度激动中的我没有在意。
“那些照片,是我拍的。”
我抬头看天。天空依然湛蓝,白云悠悠飘过,没有要塌下来的迹象。
“我一早就猜以文他在外面有人,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居然魂不守舍,跑到阳台上去抽了五次烟。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可是我悄悄跟在他後面,然後看见那个人是你时,还是吓呆了!这是个什麽世界!两个男人可以爱得那麽缠绵,而且你们还是兄弟!
“我看见他吻你的那副样子,就象世界末日要到了似的,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有机会了。”
她的手,顺著我的衣袖慢慢摸上来,感觉象一只蜘蛛爬过,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从小我就这样,如果有什麽玩具我玩不成,我就宁愿砸了它,也不给别人玩。”
脖子上猛地一窒,我被掐住了衣领,眼前一片金星乱舞。这女人疯了!光天化日的,我又不能真的出手打她,却是越挣扎被掐得越紧,妈的要真的这样就死了,也太没料了。
董妮娜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玻璃传来的,遥远而模糊。
“凭什麽!凭什麽他爱你不爱我?你到底有什麽好?除了脸皮厚,你还有什麽?连自己哥哥都勾引的贱人!”
隐约觉得陆续有人围过来看热闹,我难堪地闭上眼睛,就让她把我掐死好了。
“你放开他!”
领子上的压力骤然松去,腿软得再也支撑不住,我呛咳著倒在长椅上。
“你是什麽人?不知道他是同性恋吗?别看他长得帅,他根本就不会喜欢上女人的,你何必为他出头?”
董妮娜嘲讽的话一出,周围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嗡嗡地象蜂群飞舞的声音。
“你这人说话怎这麽奇怪啊,八成是脑子进水了吧?有人大白天的行凶,我当然要制止。”
这声音,怎麽这麽熟悉?我吃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灵动中带著一丝调皮的眼睛:是丁丁,蓝凡的女朋友,那个总是童言无忌的哲学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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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
一言既出,就象念了消失咒语似的,人群即刻隐身,连董妮娜也色厉内荏地扔下一句“你等著”开溜。
丁丁可不想就这麽放过她,冷嘲热讽地说著“你跑什麽你不是很厉害吗连老公都被你逼死了再来啊”,却也没有真的拦住她。
我茫然摇头,正想告诉丁丁犯不著跟这个没有灵魂的女人计较,却见她掏出移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再递过来。
接过电话放到耳边,蓝凡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麽回事啊?不是叫你别乱跑的啊?我们正配合相关部门查商业贿赂案啊,有两个就是你哥手上的啊,我跟你说过要小心的啊!”
这家夥,急得老毛病又犯了。一口一个啊,恍惚间我又回到学生时期,听他语无伦次地絮叨。
等他说够了,我才平静地指出:“这次跟你们那些案子没关系,是董妮娜找我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