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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克塔克旅店被查封了,费萨不会再来这里,我们应该去其他据点等他。但最好晚上行动。”
和山姆交换情报之後,对艾伦而言这个委托任务更为扑朔迷离了。山姆还有个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该做什麽,而且现在要抽身离开也很容易,至少他没有被禁止离境。
“我记得你说过,费萨的人里可能有奸细,如果他出卖了费萨,也有可能出卖你。我一直在想为什麽戈尔维亚军方的人要单独审问你,我们以同样身份被捕,他们却在你身上多花了一整天时间,而我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接受了委托任务,而我没有。”麦克说,“你一定知道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什麽事?”艾伦皱了皱眉,“我不记得了。”
“等你全都想起来的时候,也许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为了躲开可能存在的眼线,他们开始像寻常游客一样四处游荡,表面看来似乎是一种策略,但艾伦却真的把这样的漫游当作一次异国之旅享受起来。他去了古老的城市中心广场,参观了当地最大的清真寺,逛了人来人往的工艺品市场,玩得开心极了。要是山姆的相机没有摔坏,他真想借来一用。
麦克知道眼下他们正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但他很乐意陪著艾伦到处兜圈子。危险是他们生活中的符号,危险使他们的关系更亲密,危险带来丰厚的报酬,危险总是像微风一样从身边吹过,却不能伤他们分毫。
“艾伦?艾伦,别东张西望。”麦克说,“你有没有发现有人跟著我们?”
“发现了,所以我东张西望,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这个跟踪者不是泛泛之辈,因为他们只知道有人在跟踪却始终找不出是谁。
这个人是朋友?敌人?
艾伦在最後一次张望时只看到街上有一群孩子和几个黑袍女人。
到了晚上,两人走进一家更为简陋的旅店,然後从後门离开。
旅店主人是一名反抗组织的秘密联络员,艾伦曾见过他,他也认出了艾伦,双方在简短的交换情报後,完成了一次不为人知的转移。接下去,夜晚的行动就方便多了,每一栋房子的阴影都是极佳的隐蔽点,艾伦凭借记忆往费萨告诉过他的另一个秘密据点走。
那是个很小的礼拜寺,一半白色一半绿色,有的地方墙体已经剥落了,但这里仍然是遭到战火最少的地方。礼拜寺并不适合作为一个隐蔽的据点,因为它是敞开式的,危机到来时没有可用来阻挡攻击的坚固大门,但它又是安全的,信仰使它有无形的壁垒保护所有信徒。
艾伦和麦克进入时,里面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这些人大部分很陌生,但其中也夹杂著一些熟悉的面孔。两人的出现使那些熟面孔站了起来,生面孔们则把手伸向背後和其他隐蔽的地方,那里藏著枪。
“哈森。”艾伦找到一个熟人,“费萨在哪?”
哈森向其他人做了个手势,表示是自己人,於是那些生面孔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缩了回来,仍有几个保持著警惕,始终不太不放心。
“费萨和其他人去袭击军方的军火库了。”
“他哪来的武器?”
哈森没有理会,专注地擦著枪。
“这是自寻死路,他疯了吗?”
“他没有疯,这次准能成功,他们有一百多个人,包括几支武装游击队的成员。”
“费萨离开多久了?”
“那次在村子里遇上伏击後,他就带了一部分人去参与这个行动。”
“你为什麽不去?”
“费萨说你可能会回来,所以我和另外几个人分开在附近的据点等候。”
艾伦几乎有点感动,他对费萨并没有什麽特别的感情,尤其是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後,他完全出戏,萨伦基尔的一切也都不再那麽激动人心了。对艾伦来说这只是一个目的尚不明朗的委托任务,但费萨却仍然将他当作自己人,甚至在战场上失散之後仍然记得安排人手等著接应他的归来。
“我们在这里等他。”艾伦说,“这里安全吗?”
哈森说:“一般不会有人袭击礼拜寺,不过最近也难说。”
他提醒他们不要进入礼拜大殿。麦克看到好几排整齐摆放著的草席和跪垫,以供信徒祈祷。他难以想象这些全副武装的反叛分子会在礼拜时间跪在一起虔诚祈祷,但他认为所有信仰都是一样的,相信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存在,相信心之所至无所不能。
艾伦找了个没人的空地和麦克坐在一起。礼拜寺里很安静,於是他们也尽量保持安静避免交谈。周围的人有些敌意未消,有些只是反应冷淡,他们在任何时候都能立刻开始休息,永远警觉,保持随时可以开战的状态。
麦克闭上眼睛,艾伦的肩膀靠著他,右手轻轻抚摸他的手指。麦克勾住了他的食指,一片黑暗中没有人发现这些小动作。他们在这个异教圣殿中神奇地获得了安宁,通过似有似无的手指间的接触,享受充满爱意的关系,感受神灵的惠赐。
“伊斯兰教也不是那麽邪恶暴力。”艾伦的声音很低,但立刻有人向他看来。
麦克说:“你再大声一点,就可以知道什麽是‘邪恶暴力’了。”但那只不过是对宗教本身的误解,是一部分激进派原教旨主义者给人的错误印象。现在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有平静,无限接近自我和彼此,就像一个真正的苏非派神秘主义者一样感到和造物主融合在一起,和万物也融合在一起。
这种空灵的宁静之中,猛然间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一枚炮弹落在礼拜寺外面的空地上。
所有人立刻惊醒了,四周一片枪械上膛声。
艾伦站起来,知道战争一旦开始,手无寸铁的生存率太低了,他和麦克都需要武器。但是哈森告诉他没有多余的枪,他们最好想办法自保,开战後谁也保护不了谁。
又一枚炮弹落在门外,政府军没有立刻摧毁这个小小的礼拜寺,炮弹的落点更像一种威慑,希望他们能够放弃武器出来投降。但双方都明白,这种威慑不会持续太久,最终迎来的仍将是短兵相接的混战。
炮弹轰炸过後,几个催泪弹从敞开的礼拜寺周围投射进来,四周顿时充满了液溴挥发的刺激性烟雾和镁燃烧後的刺眼光芒。
艾伦和麦克退到墙角,催泪弹令人睁不开眼睛,又剧烈咳嗽。几分锺後,枪声响了,双方开始激烈交火。头戴面罩身穿防弹衣的政府军人冲进来,一阵扫射,无论从装备和人数上都是绝对的优势。艾伦往礼拜寺外跑,麦克紧跟著他,突然间一个士兵冲到他们面前,枪口正对著艾伦。麦克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自己向另一边躲开。艾伦看到哈森在对面,对他喊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枪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还是他的精神过於集中和紧张,哈森往这边瞥了一眼,并没有留意到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反而向另一边跑去支援其他同伴。
艾伦躲进白色柱子後面,麦克躲向另一边,这时又一个戈尔维亚士兵出现在礼拜寺外。现在他们腹背受敌,没有还手余地,激战中的“自己人”也不会腾出手来帮忙。麦克无比怀念那件背後画著桃心的防弹背心,曾经他们在Tyrant的军队包围下仍然可以躲过一劫,现在除非变身成超人腾空而起,否则只能接受迎面而来的子弹把他们打成蜂窝了。
他向艾伦望去,艾伦的想法似乎和他不谋而合,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但没有恐惧。人人畏惧的死神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老朋友了。这时一阵枪声响起,子弹并不是射向他们,那名戈尔维亚士兵应声而倒。一个女人以相当娴熟的枪法击中了他,然後立刻掉转枪口对准其余敌人。自由军中有不少女战士,艾伦对她们印象不深,由於层层黑纱的包裹,使她们互相之间没有什麽明显分别。
艾伦正想向她表示感谢,她忽然转过来向他开枪。子弹从他肩膀上方飞过,钻进另一个人的脑袋里。艾伦往後看了一眼,哈森背对著他,对後方射来的子弹毫无防备。麦克赶到时哈森已经没救了,他不认为这是误杀,但也无法解释这个女人的行为。她看起来冷静得有些过分,每一枪都目标明确,枪口从不随意晃动,几乎所有子弹都是冲那些蜂拥而来的士兵射去的,但其中一颗却击毙了和她相同阵营的哈森。
扫荡了周围的敌人之後,这个神秘女人向他们走来。经过艾伦身边时,他们都听到她说话,纯正的英语。
“别发愣,还想落在那些家夥手里吗?”
说完,她向礼拜大殿奔去,艾伦和麦克紧随其後,对她充满好奇。
这里是禁止异教徒进入的,但是打起仗来什麽规定都成了一纸空文。到了里面,她镇定地开始换子弹,麦克看著她的背影,看到她从黑袍中伸出来的瘦骨嶙峋的手。
“卡丽玛,是你吗?”他又想起了那份杀手名单上的另一个名字。对方向他看了一眼,麦克没有仔细看过卡丽玛的长相,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那个在玛克塔克旅店里沈默不语的女店主,但从那双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安娜。”
女人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揭开黑纱,露出一头火红的头发。
“我不是安娜,安娜是漂亮女人的名字,和我一点也不般配。”
“抱歉,那我该叫你红安娜吗?”
红发女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在这里干什麽?”麦克说,“你也接受了暗棋委托?”
红安娜向他走去,艾伦警惕地挡在她面前。
“别紧张,我只是有点好奇。他们把白猎鹰吹嘘得那麽神乎其神,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大能耐?刚才要是我不出现,你们就会长出翅膀飞走吗?”
艾伦说:“我一点也不感激你。”
“那确实没必要。”红安娜说,“我有点後悔接这个任务,我不喜欢这里,太热了。”
麦克往外面看了一眼,游击队奋力反击,抵挡住了政府军的进攻,他们暂时还有几分锺能简单聊一聊。
“你为什麽杀了哈森?”
“我是个杀手。”红安娜很奇怪地看了看他,“我的工作就是杀人。”
“哈森是你的目标?”
“起初不是,现在是。”红安娜说,“因为事情有点变化。”
“什麽变化?”
“我的前一个任务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麦克想起山姆的B计划,他的心中隐约有了一个雏形。
“这麽说你是‘句号’?”
“你知道了。”红安娜并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和狼人山姆一样,似乎那个讳莫如深的B计划并没有那麽机密,一旦开始运作,他们就不打算藏头露尾了。
“我们和狼人山姆谈过,他知道‘句号’的身份,他和你有联系?”
红安娜说:“他是个油嘴滑舌的家夥,我像不喜欢这里的气候一样不喜欢他。那家夥根本不懂什麽叫隐秘行动,只会给人添麻烦。他杀掉那个戈尔维亚少年,离开时被发现了,军队里的家夥做事就这麽马虎,我只好替他善後。那个叫赛伊德的追出密室到处寻找凶手,我就把他处理掉了。”
像一件多余的物品一样。
“他们很快就会打进来了,闲聊到此为止,至於我为什麽杀了哈森,你们可以想一想门外那些军队是哪来的,还有刚才有人朝你们瞄准时,为什麽他假装视而不见。”
她再次检查一遍手中的枪,虽然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