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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晚上就这么坐着睡了?”蒲志兰见两人醒来神轻气爽的,终于放了心。
“嗯,一晚上吊了好几瓶呢,晚上阿华上了好几次厕所,坐着方便帮他拿瓶子,没想到最后还是坐着睡死了。”蘧临翰揉了揉睡淤了血的手臂笑道。
“真是的,看着打完针就可以了,还管着他上厕所干嘛,他又不是爬不起来。”见蘧临翰揉的那痛苦神态,蒲志兰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经过运动会之后,蘧临翰和蒲志华的关系更是亲密得不得了,就差揉成一个人了。萧晓安见他俩哥们情深,出于内疚,把芟哲章调到了后排,让蒲志华明正言顺地又和蘧临翰同桌了,两人心里自是高兴不已。蒲志华虽然对医院的一吻深感疑惑,但自己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不好意思向蘧临翰求证什么,见蘧临翰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不同,慢慢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乡下没人在乎元旦,元旦悄声悄息过后,离春节就近了,也就意味着快放寒假了。
一天,蒲志华一到学校,蘧临翰就发现他带了块机械手表,便笑问是从哪里来的。
“我大姐上星期相亲,她那对象送给我的,”蒲志华在蘧临翰面前晃了晃手道,“好不好看?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真的,别像上次运动会那样,得个奖给双‘回力’的球鞋,还说学校真大方呢,回家一看,笑死人,竟然是‘目力’,幸好,那1500米发的塑料皮笔记本倒是蛮好看的。”
“给小舅子的东西哪能造假啊,放心,我爸就有块跟这差不多的表,假不了,”蘧临翰恶性不改地撸了撸那臭显摆的家伙,“姐夫哪儿人呀?长得高不高,帅不帅?”
“跟薛建军一个村的,鬼脸寨下的薛家村。高倒是比我们要高点,可能有一米七八吧,长得也就那样,挺普通的,在外面做生意,家里听说蛮有钱。”
“大姐好像才十八吧,怎么就嫁人了。”蘧临翰问道。
“我们乡下不都是这样子,女孩子要是过了二十还呆在娘家,那就是件很丢脸面的事。”
“想不到苏联一解体大姐就要结婚。”蘧临翰深有感触似的说。
“这叫什么鬼话,我姐要结婚跟苏联解体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咒我姐呢?”蒲志华在蘧临翰背上拍了一下。
“哪能啊,大姐结婚我当然高兴啊,只是感慨这世上的事,分分合合的蛮有趣。”蘧临翰嘻笑着说。
“嗤,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乱扯一气的,也太忧国忧民了吧。”蒲志华笑道。
“大姐夫叫什么来着?”
“叫……,叫薛伟东吧,知道这干嘛?”
“我们去问问薛建军,把你姐夫的情况打听清楚,别让咱姐嫁过去吃亏了。”
“瞎操什么心,家里大人们肯定早打听清楚了,要不然我爷爷怎么会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哦,那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明年过年的时候吧。”
“不是已经看中了么,要等一年啊。”蘧临翰失望地道。
“乡俗就是这样的,要娶媳妇得经历丈母娘家一年的考验啊,”蒲志华呵呵笑道,“想急着喝喜酒吧?”
“废话,那当然。”
15
15、第十四章 。。。
蒲家今年过年较比往年来说,阔绰多了,因为准孙女婿薛伟东送年礼来了。女方家最后同不同意把孩子嫁给男方,这考验期间的过年过节很重要,年礼节礼的丰盛不丰盛那就是评判标准。
薛伟东送的年礼按乡下习俗来比算是很隆重的了。一百余斤的半挂猪肉,一坛子百斤装的谷酒,十二条超斤的大鲤鱼,冰糖二十斤,菜油二十斤,一匹洋红纺绸,一匹雪花呢料,一匹的确良夏布,芝麻桂花糖、熟花生、葵花籽、荔枝干、桂圆干、红枣、白莲子、柿饼、冬瓜糖、蜜饯、酥糕、砂糖麻花等茶点装满了两谷箩,干香菇、腐竹、干笋、黑木耳、干地厥等干货也装了一谷箩,另外还有一大竹筐的菠茶、芹菜、大白菜、大蒜、韭菜、萝卜等新鲜蔬菜。村里人见薛伟东父子俩费力地推着一大平板车的送来,都道蒲志蓉嫁了个好人家,人实诚,家境好,不怕慢待,不愁吃喝。
大年三十,薛伟东年夜饭先到蒲家来吃了。一家子的人终于添了个青壮年劳力吃饭,蒲家老人甚是高兴,席间蒲来福说茶园的事繁多,家里又都是些老人,一到采茶时节就忙不过来。薛伟东爽快地说,只要一到采茶时节,一句话捎到,马上赶过来帮忙,蒲家的事就是薛家的事。蒲来福一听,老脸绽开了花,一高兴喝了不少的谷酒。
吃罢酒,当地过年风俗是无论吃得多饱,最后都要吃上一二个团圆米粑,盛上满满一碗合家饭,饭吃不下没关系,剩在碗里,意在年年有余,吃了合家饭,薛伟东便要邀小舅子蒲志华再去他家吃,说是离得也不远,晚了就在那住下。
蒲志华平时看人家的准女婿在结婚前进老丈人家都很拘谨,见自个儿准姐夫却很随意,说话也大大咧咧,跟想像中的不一样,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便说天黑下来了,不想去。
“这次就算了,正月里让他去玩吧,虽然我们这年夜饭吃得早,但天也黑了下来,黑灯瞎火的也不好骑车,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祠堂祭祖呢,男丁不能缺席的。”蒲爱东对薛伟东说道。
“下次吧。”蒲山也道。薛伟东见长辈们都这么说,也只得作罢。
薛伟东走后,蒲家一家老小看着电视守岁,一边谈论着蒲志蓉的婚事。
“薛家看上去蛮不错的,这年礼在我们村算是送得最好的了。”蒲来福说道。
“薛跃进读书虽然一窍不通,但却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人也非常勤快,他当长辈大丫头应该不会受气。”蒲爱东对蒲山道。薛跃进是薛伟东的父亲,以前和蒲爱东在一个班读的中学。
“唉,我怎么觉得这小薛说起话来飘得很,不大稳重,心眼儿多,再说年纪也大了点,比大丫头大六七岁呢,就这点不是那么满意。”范保珍叹气道。
“你又看不见个人,小薛也不是茶叶,你一闻就能闻出个好歹来?男的大点有什么关系,大点才会疼人。”蒲来福驳了他妈一句。
“芳国英跟她妹妹可是两样的人,一张嘴巴不晓得多会说,死人能吹活,活人能说晕,她介绍的人我是不太放心,后来借故去薛家村走了一遭,打听了一番,都说薛跃进人不错,家里被他搞得有声有色的,我这才放了一大半心。本来,我娘家有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年龄跟大丫头差不多,长得比小薛好多了,人我是蛮了解的,很老实,吃得苦,就是家里条件差了点。”芦仙萍平常对蒲志蓉心疼得很,对她的婚事一直在旁边插手把关。芳国英是蒲建荣妈妈芳国娥的姐姐,是个专职媒婆,在清溪乡没有不知道她的,名气相当大,有时也会做些跨乡“生意”,搞个“出口”配对,蒲志蓉这门亲事就是她前前后后给说圆合的。
“说起芦家,我倒记起一事来,”蒲来福对芦仙萍道,“过了元宵就把外公接过来吧,他现在年龄也大了,比我还大一岁呢,一个人过活实在让人不放心。”
“这倒是个实在话,不能再让他单住了,快七十的人了,身边没个人哪行,”范保珍从熏笼上摸起棉帽套在头上说,“万一有个冷啊热的,小姨一时也不知道啊。”
“过几天我去跟他说吧,就怕他脾气犟,说不动。”芦仙萍见大家都希望自己老爹住过来,想起老父亲一人生活多年,虽然时常去探望,毕竟隔了段路,照顾得不是那么细心,平时免不得要担惊受怕的。
“今年再不答应的话,你们几个外孙绑也要把外公给绑过来。”蒲山笑着跟蒲志华姐弟说。
“好,明天我就去跟外公说,不来就按太公说的办。”蒲志兰笑呵呵地道。说来也怪,芦银寿对外孙蒲志华倒没什么特别的宠爱,平时最喜欢的却是小外孙女蒲志兰,芦家村离清溪中学要比蒲家岙近得多,天气好的时候,老人家就会上清溪街卖些自己种的菜和闲暇时编的一些竹器,收摊的时候总会买些包子、油饼、蛋糕之类的送到学校,让蒲志兰一个人独享。
一到新年,蒲志华两脚不离地,天天出外走亲戚,给外公拜了年,又被薛伟东邀家玩了一天,后又跟着爷爷去了芟家村给那些表叔拜年,去了几个姑奶奶家拜年,东家跑西家窜的,吃得好喝得好却也累是慌。
正月初五,离开学还有几天,蘧临翰却突然出现在蒲家,一大早的赶过来,蒲志华人还在床上跟被子纠结着呢。听见蘧临翰给家里的长辈们一个一个拜年问好的声音,蒲志华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阿翰啊,今年你爸妈这么早就过来上班啦?”芦仙萍问道。
“没有,他们还要在县城呆几天。城里没什么好玩的,自己先过来了。”蘧临翰不好意思地道。
“你们去玩你们的吧,五姑奶奶家我带你二姐去就行了。”蒲来福对从房间窜出来的蒲志华道。初一起了个大早去祠堂祭祖,家里后又来了一批又一批给他太公太婆拜年的亲戚,亲戚都来过了,家里又要领着他去给人家拜年,不说芦仙萍这几天忙得直不起腰,就是蒲志华跑来跑去都跑烦了,一听他爷爷这么说,心下大喜,直道蘧临翰来得是时候。
“你爸妈既然还没来上班,这几天就在这吃住吧,乡里的食堂是没有开张的,昨天我还在董家滩碰到老董呢,他说这几天要去盘秀乡看女儿去。”芦仙萍周到地对蘧临翰说。老董就是乡政府食堂的大师傅,是蒲家岙脚下的董家滩人。
“呵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蘧临翰厚着脸皮道。
“和这臭小子兄弟似的,客气个啥,晚上就和他睡一块吧,乡政府大概也没什么人值班,怪冷清的。”芦仙萍笑道。
“小姨刚才说的老董,是说董益民吧,哎哟,那家伙现在是越来越胖了,跟电视里的大象似的,我们清溪乡可再找不出第二个,也不晓得他睡的床是什么做的,不会是睡在麻石条上吧。”蒲山从房间拿了自己的紫砂壶走出来,听了芦仙萍刚才的话,忍不住笑道。
“谁说不是,乡政府油水太多了,”蒲爱东难得地也笑了,“谁见谁都笑他。”
蒲志菊跟着说:“他可是董家滩头一位大名人,小孩子猜谜语都拿他说事呢。”
蘧临翰一听很感兴趣,忙问是什么谜面,蒲志菊便念了起来:
远看一面鼓,
近看一头猪,
低头只见肚,
缩头一茶壶。
一说出来,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虽然夸张了点,但是很形象。
见说得大家都高兴,蒲志菊倒来劲了,接着说:“还有一个谜面呢,说的刚好相反,你们猜猜。”说罢又念了起来:
老鼠嘴里一根柴,
萧家竹子蒋家栽,
平地一阵悠悠风,
一走一摆晃起来。
“这个我知道,老鼠嘴蒋家的蒋竹竿呗。”蒲志兰赶紧说道。
“怎么说话呢,好歹人家是你校长,在人前可千万别乱嚼舌,要尊师重道知不知道。”蒲爱东轻笑着骂说。
“你这死丫头,背底里骂人家,小心人家暗地里诅咒你。”芦仙萍笑道。
“要说怪也真怪,都是吃同一个食堂的饭菜,董益民那家伙肥得吓人,阿翰怎么就瘦不拉叽的呢。”蒲来福看了看蘧临翰的身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