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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魍魎之復魄林佩-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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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衿,我怕撑不到第四十九天了。」从袋里掏出一封密笺的信,小心塞入对方口袋里,「明天入夜之前,若是宇楼还不能出来,而我也……你就拆了这封信,照里头的交代行事……」郑子衿变脸,抓住他肩膀用力摇,「什么撑不过四十九天?宇拓,不准你瞒我事情!」居宇拓冷冷阴郁的一眼斜来,就算是从小知交的好友,有些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尤其是他跟弟弟之间的情事,根本是说不清、道不明,还不如不说。

  甩开郑子衿的手,居宇拓离开会议厅,他看来像负了伤的拳击手,勉力撑起,因为还有最后一场挑战要面对,直到赛事结束的钟声响起。

  久美子坐在起居室,品尝着从日本带回来的茶水点心,本地的食物在她看来总是不对味,她想着早点解决儿子的麻烦事务,就可以回家乡去了。

  居宇拓进了来,却不像往常那样恭敬请安,只是冷冷问:「母亲找我有事?」毫无瑕疵的妆容该是美丽的,但久美子眉梢里有的仅是严厉讥诮,她对儿子近来拼命救居宇楼的行为不解、也不满。

  「为了那女人的儿子忙里忙外有什么意义?上回他侥幸逃到国外,好不容易这回让他入狱,不是正好吗?他总是抢你风头,处处阻碍你,有他在,我每天都寝食难安,就怕哪天你被他给拉下去……」「……母亲这么不信任我?」

  「我花了那么多心力栽培你,不打算让你屈居第二。」久美子虽没明说,但话里含义就是如此,居宇楼的能力比自家儿子强的多。

  「在母亲眼里,除了当上帮主之外,我一无是处?」久美子听出儿子语气里的怒闷,却没察觉这是火山即将爆发前的征兆,她放下茶杯,自顾自说:「你做做样子假装奔走救人就好,但别过了头,就趁机让他在牢里蹲蹲,别做多余的事……」「什么叫做多余的事?宇楼跟你在血缘上没任何关系,却是我的亲手足,你不管就算了,我却不能撤手,我要救他出来!」居宇拓都发飙了。

  「亲兄弟也要明算帐,那小子也一样,怎么可能会将这偌大的产业放手?你现在救他出来,他将来一定还会想办法对付你……」砰一大响,居宇拓一拳往墙壁上敲,力度之大让久美子猝惊,一抖之下,把想说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去。

  儿子从没在她面前做出如此举动,她因此愕然,天翻了是不是?

  居宇拓似是疯狂的,说话却冷静无比。

  「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指使那些小帮派跟天河帮为敌的幕后黑手是谁,不就是有信吗?他想要孤立天河帮,逼我向日本的舅舅求援……」「没证据不许乱说话。」久美子喝斥。

  居宇拓回以冷笑,「……就连车祸也是极花组让他策划的,为的是将碍事的弟弟除去,你跟有信就能控制立场软弱的我,让天河帮真正服膺极花组。也就是说,暗杀事件里,一开始要杀的人本来就是宇楼,不是我,我却阴错阳差上了车,以至于……」「没这回事。」久美子强自镇定地说。

  「……上次干部会议里提到,我们锁定了黑幢帮的王袁就是买车装炸药的嫌犯,宇楼当时就发现有信的反应不自然,所以我暗中调查了他、也包括翁涵凌……」嘴角抖了一下,久美子问:「涵凌、涵凌有什么好调查的?」「她在日本修完专门会计师的学分后,直接进入极花组的财务部,外祖父秘密钦定她回来台湾成为我的妻子,好更进一步控制天河帮,完成你一直都没达成的目标,也就是——」停了一会,沉声:「控制父亲。」久美子脸色有些白,但她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临危不乱。

  「我隐瞒涵凌的背景,是因为不想让你对她有偏见。涵凌学历高、气质好、又有能力,当天河帮的女主人绝对不为过,我也认为她适合你,有她做你的贤内肋,谁也打不垮你。」居宇拓不跟她在妻子的话题上打转,接着说:「关于王袁……我想你知道,宇楼从黑幢帮那里带回他,却不跟我说……」「这证明了他心虚,所以才把人给杀了。」久美子哼一声。

  「母亲你明明知道,是翁有信派人抢回王袁杀了,让你偷了宇楼的鞋子,交给涵凌带出去……很高明,那双鞋弟弟并不常穿,放在鞋柜里头,也没人注意到。找个谁穿了鞋子在杀人现场附近走一走,再把鞋送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够了。」久美子脸上都失了从容,想阻止儿子继续说下去。

  「母亲心虚了吗?杀人案母亲也参与其中,却想让宇楼背黑锅,我若是不尽心尽力救他,我也跟你们同罪……」久美子恼羞成怒,站起身迅速走过来,不由分说就甩了儿子一巴掌。居宇楼晃了晃,却不是因为情绪受到动摇,他面上依然沉静,但、却是暴风雨酝酿之前的小休止符。

  「你不知道?母亲、你真的不了解他……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一切的一切,你的、翁家父女的、极花组的、还有我……」久美子斥喝:「他要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一早不说,任条子把他抓到牢里去?你脑筋是怎么想的?老是向着他,眼里就没有我这母亲吗?」「母亲说过,车祸当时宇楼有我这块肉挡着,他随时能开门逃出去,并且摆脱自己嫌疑……」「难道不是吗?」

  居宇拓倦极了,非得摊明了不可是不是?

  「让我告诉母亲一个事实,为什么我能确定车祸不是宇楼策划的。」闭上眼,让车祸当时的景况在脑中重演,「车子撞来时,宇楼根本没拿我当挡箭牌,而是翻身护着我,他才是我的挡箭牌。」「不可能!」久美子叫。

  正视着母亲,哀悯的。

  「他还知道我会因为母亲参与其中而为难,所以把所有事情揽了去,就是不让我难做人……只要我装作不知道,我就不用在人情、义理、亲情上头抉择。我明明知道,却把所有重担往他身上丢……」「你、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我没疯、我只是傻。母亲你对我有生育教养之恩,但是他也救过我……这样说来,他对我不也有……」「宇拓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什么?别中计,你是我儿子,只有我才会为你着想,他却是你的敌人,从出生起就跟你抢夺一切,他——」久美子这下真的慌乱起来,儿子眼里那清澈的泉流逐渐混浊,他眼里像是再也没有了母亲、没有了任何供他挂心的事物,跟死人一样。

  「我现在才知道,宇楼从来都没认真跟我抢过东西,相反的……」他微微一笑,接着无预警的倒下去,像耗尽了电池的机器人,嘎然止于那应该是他生平最宁静的一次微笑里。

  「宇拓、宇拓!」久美子跪下来抱着儿子,仓皇的大声往外叫喊:「快送宇拓去医院!天相、快一点!宇拓昏过去了!」看守所里居宇楼听律师说,居宇拓稍早时昏了过去,他也失控了,抓住律师叫:「让我出去!我能救他、天底下只有我能救他!他不能死!」躁动的情绪让狱警立刻跑进来制止人,但居宇楼依旧大叫大嚷,根本不像是个大帮派的副帮主,而是叛逆取闹的青少年,他失了理智似的想往牢外冲,律师只能想办法安抚。

  「冷静、冷静、居先生,我这里有了很重要的证据,已经呈上去了,很快就能带你出去……」「来不及!明天就是第四十九天,哥哥需要我,没有我他会死!」咆哮大叫,整张脸暴涨狰狞,他这模样跟失控的大象差不多,两个狱警根本制不住他,很快又跑来第三个、第四个、分别抓住他的手脚,才将他给制服在地下。

  「我说了、我全都说了、人是姓翁那该死家伙杀的!他嫁祸我身上,你们去抓他,然后让我出去!」「稍安勿躁啊,居先生,我一定弄好这事……」律师安抚着。

  「明天午夜前!不能拖!我要哥哥、我要他!」居宇楼趴在地下,努力翻过脸朝律师大喊,这律师见过各种场面,却从没在自己的事主脸上,见过这样一种表情,混着慌张、绝望、与失落。

  以及,害怕。

  急诊室里,郑子衿陪着久美子在一旁,此时此刻只能将救人的事情托付给专业医生,他们无法介入。

  同样的,急救室里的医师们也很紧张,根据经验,一堆穿黑西装的牛鬼蛇神守在急诊室外头,该患者是黑社会人士的可能性有九成九,就算病床上的这人有多么俊美儒雅也一样。

  只能尽医师的本分,查出这人晕倒的原因,才好对症来救治了。

  郑子衿见久美子呆愣坐着,平日那咄咄逼人的美妇气势荡然无存,他自己心底也慨然,叹了一口气,曾经以为自己是居宇拓唯一特别的存在,但为什么居宇拓却会对他隐瞒某件关键的事情呢?

  那所谓的四十九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明天就是四十九日……

  远远望着医生急救的身影,突然间心念一动,一个多月前,居宇楼千方百计阻挡着他,不让进病房探望居宇拓,但后来他想尽办法旁敲侧击,知道居宇拓当时的病况就像现在一样。

  这其中一定有关连。

  想起稍早居宇拓给他的一封信,还有那一番无头无脑的话,郑子衿立刻跑到厕所去拆开那封信,里头有两张纸,第一张是给郑子衿的私人信函。

  信里说,若是等到明天午夜过后,居宇楼还赶不回来,居宇拓自己应该也醒不过来了,那么就把另一封信当作是证据给律师,借此将居宇楼保出来,让他接任帮主之位,带领天河帮。

  郑子衿白着脸细看第二张纸,那是封自白信,居宇拓在里头承认,他为了报复王袁用炸弹遥控车策划暗杀,亲自杀了王袁,又因为平日跟弟弟不合,所以偷了弟弟的鞋子想嫁祸,却每天晚上看见王袁的魂魄来向他索命,觉得自己活不过王袁的头七了,所以事先写了这封遗书来坦承罪过。

  事实真相明明不是这样,郑子衿冷汗涔涔。

  推敲第一封信,好像居宇拓早料到自己会突然倒下,甚至救不回来,所以打算牺牲自己,一方面救回居宇楼,另一方面,让警方查不到翁有信那里去。

  由不得郑子衿不沉思,居宇楼是居宇拓的弟弟,救他也就算了,但翁有信充其量不过是个辅佐,居宇拓为何要大费周章保住他?难道是因为翁有信背后有极花组在撑腰?

  又或者、秋本久美子也涉入其中,所以居宇拓想保护母亲?

  错综复杂的内情让郑子衿再度将信纸收起,却在走出厕所后,暗中交代信任的下属,从现在开始日夜盯着翁有信,绝不让他有机会逃回日本去。

  第十一章

  第四十九天,午夜既过,居宇拓居然又有了意识,他站在床头,静静看着躺在高级单人病房里的自己。

  裹在蓝色病人服里的他静如雕像,除了必有的点滴施打外,心电仪器每隔固定时间会响起哔一声,提醒这人的心还跳动着。

  他的魂魄离体了,终于能跟原来迟迟不归的第七魄重新结合,却感觉自己依然很沉重,也无法飘飞,不知是否因为肉身跟自己之间还连着一条线的缘故。

  他蹲下身拉拉那条线,由自己的脚后跟延伸往床上躺着的脚后跟,这条线缠着他不自由。

  母亲久美子趴在他床边睡着了,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连自己的姿仪都懒于梳整,她不过就是一个身心受到重大打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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