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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
周品言沉吟道:「好像是这样,不过这不是民航政策?」
「你不觉得奇怪,怎幺盯我们公司盯得特别紧?」苏清凝重道,「有此一说,是林祺锋和民航局官员有私下来往。」
周品言奇怪道:「你别拐弯抹角了,你不直接告诉我,我一辈子都猜不出来。如果说有私下来往,照理说应该会对我们特别宽容吧?」
苏清摆出张「早知道不说了」的脸,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林祺锋是采购,你想想担任这种位置的人必定是厂商巴结奉承的对象……」
「你是说……他拿回扣?」周品言惊诧道。
「当然。买越多他获利越多,连要二○一八年之后才能交货的最新型广体货机,他一口气订了二十架。以公司目前的货机折旧程度来看,这根本没有必要。」
周品言恍然大悟,「那幺,林祺锋也和民航官员……」
「简单来说,就是贿赂。」苏清双手交握在膝上,「而负责帮他联系处理细节的人,就是和他有姻亲关系的梁乐礼。」
周品言怔怔地看着苏清,然后垂下头喃喃道:「是吗……」
苏清沉声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和他有所牵扯。一向被林祺锋视为左右手,而且又知晓这幺多机密的梁乐礼,现在离婚一定有很多利益考量在其中。目前我们还不清楚离婚的决定是来自梁乐礼还是林祺锋,不管是谁,日后,他们的斗争会渐渐浮上台面的。」
周品言回想着梁乐礼对他莫名其妙的指责,一切都水落石出了。粱乐礼应该是误会他是间谍还啥的了……对现在的梁乐礼来说,公司里必定是草木皆兵,对方还是远比他有权有势的人。但粱乐礼在人前依旧撑着他的面具,不让任何人走进他的世界。
梁乐礼知道林祺锋很多私底下的动作,甚至还经手过……如果周品言站在林祺锋的立场,对于这个前女婿必定是除之而后快。而粱乐礼本人最清楚这一点。
梁乐礼握有林祺锋的把柄,而林祺锋也逮着了梁乐礼的小辫子……至少梁乐礼认为他的小辫子就是周品言。如果这对岳婿要维持势力平衡,可能就会达成彼此都保持缄默的共识。
不过现在问题是,周品言和林祺锋毫无关系,也就不可能有所谓的共识,那就代表林祺锋可能正在想办法设计粱乐礼……
必须通知机长让他知道现在的情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瞬间就被理智压下了。梁乐礼根本就认为周品言是对方派来的,无论周品言怎幺说,机长都不会相信的吧?
见周品言变化莫测的表情,苏清心中一动,问道:「你该不会已经蹚进这浑水里了吧?」
周品言悲壮地点点头。苏清懊恼地撑住额头,沉声道:「我不应该让你接近他的,本以为让你跟他相处后,至少可以让你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灭……那幺,趁现在还来得及,别再见梁乐礼了。接下来的航班,我会把你跟他全部错开……」
「拜托你别这样做!」周品言少见地提高音量道,「我和机长剩下的交集就只剩这个了,我还不想放弃,即使知道他做了这些事我还是想……」
「你还不知道梁乐礼的为人?」苏清不可置信地问,「他这种人为了升官,什幺肮脏事都做得出来,他结婚八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你会被他拖下水的。」
周品言往后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的内嵌式装饰灯,柔和的灯光让他眼界模糊起来。
「来不及了,小清。」他喃喃道。
苏清听见这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再听过的称呼,忽地心头火起,重重地放下杯子骂道:「白痴!」
「你在担心我吗?」周品言戏谵地说,然后伸出双臂抱住苏清,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道:「我已经不是一失恋就找你哭诉的没用家伙了。从现在起,我所做的一切就让我自己负责,我不会再依赖你了。」
苏清任由周品言抱着他,这种举动他已经习以为常,只不过这个幼稚的男人似乎有些……
「为什幺你会这幺执着于他?」苏清叹气,「我以为我已经够了解你了,但今天才知道你比我所知的还蠢。」
周品言闭上眼睛。他曾有过执着,只是从来没让苏清发现罢了。
周品言仗着自己没开车,毫无顾忌地灌酒,还趁醉伸出咸猪手,吃了苏清不少豆腐。
苏清也知道周品言心情低落而酒品也不好,任他毛手毛脚之后开车载周品言回家。
「你自己上去没问题吧?」苏清放下车窗,从驾驶座探过来问道,「别被你的垃圾淹死了。」
周品言倚在大门边,用他低沉佣懒的嗓音勾着手指笑道:「那你陪我上来嘛。」
「不行,这时间找不到停车位。」苏清断然拒绝。
「那至少给我一个晚安吻……」
周品言说着就将脸凑过去。苏清眼明手快关上车窗,向周品言点头示意便驱车离去。
看着消失在街口的车尾灯,周品言收起笑容,眼中喝醉的迷茫也在刹那消失。他的酒量比苏清所知道的要好上许多,大部分的时候他会假装喝醉,单纯享受苏清的照顾。
周品言招手拦了辆计程车,要是苏清知道他装醉骗他是为了去找梁乐礼,一定会气疯了,不过周品言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心梁乐礼是否会遭人暗算。
周品言活得很单纯,但有关豪门恩怨和商场阴谋的电视剧倒是看过不少,在这个就连新闻也要编得狗血耸动的时代,周品言相信自己的担心有绝对的合理性。
周品言来到梁乐礼的住所楼下,这个地址是不久前从其他同事那里弄到的。身为机长,在小孩庆生时,梁乐礼都会邀机组人员一同参加,只是周品言从来没去过。与其浪费时间参加庆生会跟平常一起工作的同事交际,还不如去寻找床上的社交对象。
大楼的一楼大厅和后面停车场都有警卫站岗,要上去只能透过警卫通知,获得同意后才能放行。
周品言不禁咒骂自己太笨,没头没脑地就跑了过来只会吃闭门羹。他思考了会儿,拿出手机、倚着大厅外的柱子,还是先打电话跟梁乐礼说说看,要是讲不通再想办法硬闯。
在通讯录找到机长的电话,周品言战战兢兢地按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粱乐礼,虽然要讲的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毕竟是第一次……
周品言胡乱想着,接通的声音从手机传出,随即就听到一阵钤响。他猛然一惊,维持话筒贴着耳朵的姿势左顾右盼,然后在走廊的另一端,看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梁乐礼拿着电话,铃声还兀自响个不停。见到周品言,梁乐礼的表情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有种「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解脱感。
周品言心里一紧,他明白梁乐礼的表情所代表的涵义。
梁乐礼伫立原地,不晓得该继续往前还是转身逃跑。
他拉着行李,远远地便看见周品言斜靠在柱子旁,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电话,姿势堪称潇洒,配上周品言俊美的脸孔和时髦的衣着,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时装杂志的封面。当下梁乐礼就想离开,但手机无奈在这时响起,吸引了周品言的注意。
周品言缓缓将举起的手放下,阖上手机的同时,梁乐礼的手机铃声也戛然而止。
恐惧感在梁乐礼心里油然而生。虽然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要面对这一刻时,他还是迟疑了。
周品言大步走向梁乐礼,他看出机长的意图,在他面前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机长,有些事我必须要和您说清楚,请抽出一点时间给我。」
周品言小心翼翼说着,生疏且制式,深怕再度惹恼了机长。自从事情揭发以来,他和梁乐礼一直没能好好的对话过,两人都不是会体贴别人的人,他们就像平行线一样没有交集,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张牙舞爪着,撕扯着彼此。
梁乐礼稳住心绪,淡淡道:「有事改天再说,我的孩子在。」
周品言这时才注意到,梁乐礼身后跟着两个小毛头,一男一女,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看着周品言。真漂亮!见到那两个孩子,周品言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两人和父亲五官依稀有些相似,但完全没有粱乐礼的冷峻。想必梁乐礼小时候一定也是这副模样……
正当周品言心猿意马、思绪飘到云霄之外时,粱乐礼再度开口:「你要说什幺我大概知道,我们单独再谈。」
梁乐礼牵着孩子走过,周品言连忙拉住梁乐礼的手道:「抱歉,机长,这件事极为重要,不能再拖了。如果您是担心孩子,我可以保证不会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而且……为了您的孩子,这件事您一定要知道。」
梁乐礼神色一凛,微眯起眼睛道:「这是威胁?」
「不是!」周品言忙澄清,心里碎念梁乐礼的疑心实在太重了。「请您相信我,如果我真有企图早就藉此勒索您了,何必等到现在?」
梁乐礼心中惊疑不定,这个男人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周品言缩着身体,低声下气道:「拜托,请听我这一次就好。等我说完之后,之前的意外……我愿意负起责任,答应您所有要求。」
周品言紧紧箝着粱乐礼的手腕,掐得他生疼,就算隔着厚实的制服,都能感觉到周品言的体温似乎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烙痕。虽然语气带着乞求,但那手的力道坚定得不容质疑。
粱乐礼深吸口气以缓和剧烈的心跳,这种身体随之震荡的鼓动不像是出自恐惧……
「放手。」梁乐礼低声道。
周品言急道:「不行——」
「……然后跟我过来。」
周品言一下子愣住,手便被梁乐礼挣开了。梁乐礼一语不发,直往前走去。
周品言怔怔地看着机长走到门口,推开大厅玻璃门时,粱乐礼回头沉声道:「我给你十分钟。」
周品言顿时进入了无我状态,茫然地跟着走,待他回过神来,已经和机长一起站在电梯里了。
电梯缓缓上升,给人一种虚浮的不确定感,随着高度的增加,血压似乎也跟着升高了。周品言站在机长后方,看着他的发际和衣领间露出的肌肤,有股想抱住粱乐礼的冲动。视线下移,是宽阔的背和迷人的腰身,再下去是……
两个小鬼站在周品言与机长之间,不时回头偷瞄,见周品言注意到他们时,不怕生地对他做了个鬼脸,两个孩子的脸如出一辙,原来是一对龙凤双胞胎。
周品言不甘示弱,向着他们挤眉弄眼对峙起来。
正当周品言祭出他的杀手锏、将手指插进鼻孔里时,电梯门毫无预警地打开了。所幸粱乐礼直接走了出去,完全没有招呼周品言的意思,才避免了看到他破坏形象的样子。
甫进屋里,梁乐礼便吩咐两个孩子待在客厅玩,自己领着周品言往书房走去。
周品言放轻脚步,深怕在地毯上留下脚印。在都市里这种坪数的房子必定所费不赀,而装潢就像是杂志里的样品屋一样,简约却昂贵。
这里应该就是除了驾驶舱以外,粱乐礼花最多时间的地方……周品言默默跟着,忽地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这就是他和梁乐礼之间横亘着的无法消弭的差距,就像一堵无形的墙,铺天盖地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