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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一点并不合逻辑,放血给我之後,梅格能仍拥有强大力量;在他盗取力量後,那个受害的吸血鬼,依然被铁链锁住没死。
这真是巨大的玄秘,探秘之念令我十分苦恼。不过在此刻,无知其实倒蒙受祝福。不必梅格能帮忙,我自己迭有发现,或许这正是梅格能意图;或许几世纪之前,他也如此这般依样画葫芦。
我回忆起他所说的话,在塔楼的秘密小室,我当找到走向成功的一切所需。
时间就在我四处漫游中流逝,只有自己密闭在塔楼时,我蓄意离开人群。
然而我也开始省思自问:「既然你能跟他们跳舞,跟他们打撞球,聊天;为什麽不能就跟他们居住一起,好像往昔的日子一样?为什麽不能视自己为他们其中之一员,再一次进入正常生活的网络,在那里……?怎麽?说出来呀!」
春天的脚步近了,夜晚逐渐暖和了,瑞诺剧场排出新的剧目,新的杂技表演掺杂在幕於幕之间。树上花朵在此绽放,在清醒的每个时刻,我朝思暮想就是尼克一个人。
叁月里一个晚上,罗杰为我念着母亲的来信;我猝然省识,我能跟他一样念信了,我已从千百种不同来源,学会阅读而不自知;於是我带信回去了。
小室已不再寒冷,第一次,我坐在窗边,私下里自己看母亲的信。她说话的声音恍如就在耳边响起:「尼古拉斯来信说你已买了瑞诺剧场,所以,你已拥有那个曾经令你如此快乐的地方。但是你仍拥有幸福快乐吗?你何时肯回答我的问题?」
我叠好信把信放在口袋。血红的泪流出。为什麽她了解这麽多,却又这麽少呢?
吸血鬼黎斯特
第二部:梅格能传奇11
风不再刺骨,城里又洋溢着各种不同味道,市场充斥了形形色色的鲜花。漫不经心的,我闯进罗杰的家,要他告诉我尼古拉斯住在哪里。
我只想看他一眼,确定他生活富裕,确定他住的房子够好够理想。
他住在圣路易岛,房子正如我希望的那麽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沿着河边的窗子全关得紧紧的。
我呆望了好久好久。车一辆又一辆穿过靠近的桥,我知道自己必须见见尼克。
我可是攀爬墙壁一如在村镇一般。我一层又一层往上爬,比起从前爬的已高出许多,但是,对我仍然轻松之至。我迅速爬到屋顶,又来到下面的庭院,往尼克的那层公寓望进去。
探望许多打开的窗户之後,终於找到我想找的窗户。然後,我看到尼古拉斯了。在明亮的餐桌旁,珍妮和卢琪娜陪他一起,他们正在吃消夜;如同从前一样,在剧场关门以後,我们总是一块儿享受用深夜晚餐。
看了他一眼,我身子猛往後退,眼睛紧紧闭上;如果我的手抓得不够快,身子很可能摔了下去。视线只在室内扫瞄一下,每一个细节已摄入心底。
他穿着那件旧的绿色天鹅绒华服,除了这件在老家小心穿着的旧衣服外,室内其馀地方都显示了我送给他的财富。书架上摆满皮面的书,精工镶嵌的书桌,墙上悬挂的椭圆形油画。一座新钢琴上面,一支意大利提琴闪闪发光。
他的手上戴着我送去的戒指,他的棕色头发,用一个黑丝结绑在背後,他以肘靠桌若有所思,放在面前昂贵瓷盘里的食物,动也没动一下。
非常小心的,我又张开眼睛注视他。在闪烁的灯光下,他的模样一点没变。细致而强壮的四肢,大而沈静的棕色眼眸,那随时会嘲弄揶揄的嘴,却又孩子气十足,俨然准备随时接受亲吻。
在他身上似含又某种软弱成份,这是我过去未曾发觉的;不过他看上去绝顶聪明,我亲爱的尼克。在他听着珍妮飞快的谈话时,充满了纠缠毫不妥协的思维。
「黎斯特结婚了——」她说着,卢琪娜在一旁点头:「太太家世好,很有钱,他不能让她知道,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演员。就这麽简单!」
「我说就让他安静过日子吧,他挽救剧场免於关闭,他又送给我们这麽多的礼物……」卢琪娜说。
「我不相信。」尼古拉斯语调凄苦:「他绝不会因为我们感到羞愧的——」他的口气隐藏着愤怒於悲伤。「为什麽他那麽突兀地离开?窗子竟撞成碎片?我听到他在叫我,我告诉你们,那时我半睡半醒,我听到他的声音……」
不自在的寂静笼罩了她们,她们根本不相信尼克所说,我如何从阁楼突然不见的经过。再多的描述,只会让他更孤立更怨恨罢了。从他们的思想里,我已感受到一切。
「你们并不真了解黎斯特。」他说着,口气坚定,却尽量维持着一般凡人聊天的形态:「任何人不齿我们,他都会在那个人脸上吐口水的!如今他送我一堆钱,我该怎麽办好?他在跟我们玩花样呢!」
另外两个都没有回答。对神秘的捐助人不予置评,倒是现实稳当的作风。太妙了,事情进行得太理想了。
在长久的沈默里,我感受到尼克内心深沈的苦恼,我知道他的感觉,就像我偷偷潜进他脑袋里一样。这简直太过份了!
潜进他的灵魂深处而他浑然不觉,的确令我很难忍受,然而我不能杜绝自己的探测。了解他内心巨大的秘密领域,可能比我所想像的还更加残酷。我察觉他内心的阴暗面,在客栈我曾意识到,而他试图掩饰的另一面。
我几乎能透视他的内心领域。事实上,这个领域已远超越他的思维之外,此刻,他的思维似只不过是混沌之门,正在为内心领域接受各方的讯息。
这太可怕了。我不想看见,我不要洞识他的感觉。
可是我能为他做什麽呢?这是最重要的。我如何能彻底终结他的苦恼於折磨?
而我多麽想触摸他——他的手,他的肩膀,他的脸。我渴望以自己非凡人的新手指,去感觉他的筋肉。我发觉自己轻轻低语:「活着!活着!」是的,他是活着的,意思正是说他也会死去。当我注视着他时,他似乎全无实质,只是微细活动和模糊颜色的合成;他好像没有躯体,只不过是光於热的集合。他是光的化身,而此刻,我又是什麽呢?
尽管我得以永生不灭,在火焰中,我却会蜷缩烧成灰烬。
屋内的气氛改变了。卢琪娜和珍妮正在礼貌的道别。尼克却置之不理,转身看着窗外,他站起身来,有如被某种神秘的声音所叫唤。他脸上的表情难以揣测。
他知道我就在那里!
顷刻之间,我从滑溜的墙壁往屋顶爬行。
然而我依旧听到他在下面的声音,我低头俯视,看到他光裸的手置在窗沿。虽然四周一片静默,我感到他的惊惶,他察觉我就在那里!让我提醒你,我的存在给他的感觉,正如墓地某种存在予我的感觉相似;只是,他跟自己在内心交战,黎斯特真的在这里吗?
我太震惊而动也不能动,只紧紧抓住屋檐的水笕;我听到另外两人的离去,意识到他如今独自一人。我所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他妈的,他怎麽能感觉我的存在呢?
我的意思是我不再是黎斯特了。我是妖魔,我是凶猛贪婪的吸血鬼;我的现身却让他有所感,那是黎斯特,他所熟悉的年轻人!
这於凡人看见我的脸,迷乱中不假思索叫出我的名字,乃截然不同。他所察觉到的是我这个怪物身上,某些他喜爱的熟稔的本质。
我停止聆听他的声响,我只静静躺在屋顶上。
我知道他在底下走动,我知道他从钢琴上面拿起小提琴,知道他又站在窗子旁边。
我用手捂住耳朵。
只是,声音根本拦不住。琴声从乐器钻出来,依附在夜晚之中,像是空气於光线之外,另一种闪亮元素,得以徐徐攀升至云际星空。
他以弓用力拉弦,我几乎看到他在我眼睫之前,前後摇摆;他的头低倾向琴身,恍如他要跃身进入音乐里一般;紧接着,他的所有意识全消逝不见,只剩下琴声在空气中萦回环绕。
悠扬明亮的音符,琴弦迅速滑动的颤音;小提琴俨然以自己的舌头唱出心声,相形之下其他形式的语言相顾失色,甚至显得虚情假意。当琴声逐渐低沈,彷徨绝望之请徒然浮起,好像乐句音符的美丽也者,只不过是可怕的巧合,是完全虚假的荒谬於怪诞。
难道这就是他的信念?当我以往一而再跟他谈到有关艺术的美好,他的信念就是如此?他在以小提琴诉说心声吗?他故意创造了这种悠长纯净的流音,来表示美丽根本一无意义,因为他的内心只有绝望痛苦;而绝望丝毫也不美丽;美丽不仅只是哀愁,甚至是可怕的嘲弄!
我不知道答案。然而琴声的抑扬,已超越他的思维,一如即往。琴声已超过绝望,毫不费力地落入缓慢的曲调旋律,好像水自己找到山径潺潺流出。琴声变得更丰润更幽邈,隐约中又含有某些不可解的精炼於素,某些令人心碎於浩瀚的音质。我躺在屋顶上,眼睛仰望着星空。
我看到凡人看不见的细微亮光,看到云层的幽灵变幻。然後,琴声在细致的琴弦绷紧於粗暴尖锐之中,戛然而止。
我动也不动。
小提琴诉说的言语,带给我不少静默的了解。哦,尼克,如果我们能再次一起聊天;如果我们的无所不谈不能够再继续下去……
美丽并非他所想像的背叛於善变,相反的它更像是一块未标经纬的地狱,在那里,人尽可以犯上千百种致命谬误;它更像是一个荒芜而中性的天堂,在那里,没有竖立善於恶的路标。
尽管文明的精致鼓舞并缔造了艺术,譬如令人痴迷的完美弦乐四重奏,佛瑞格纳(法国洛可可时代名画家)的精美画作;然而美丽是野性不驯的!它是危险的、无法无天的,正如恒古洪荒时代的地球,那时人类尚无连贯的思想体系,更无什麽戒律的镌刻。美丽乃是野性不驯的乐园。
所以,美丽的音乐之充满痛苦绝望,为什麽会令他如此受创?为什麽会伤害他,使他愤世嫉俗、悲哀而又怀疑不信任呢?
善於恶,归根究柢乃人类自己造成的观念,难道人类真的比野性乐园更好吗?
或许所有事物的和谐,乃是尼克内心追求的梦想,这也是长久以来我认为绝不可能的。尼克追求的梦想不是美好,而是公正!
然而,我们再也不可能彼此讨论这些事情,小客栈的美好时光已一去不复返。原谅我,尼克!善於恶是存在的,而且永远存在;只是我们之间的无所不谈,是永远失去了。
当我离开屋顶,也悄悄地离开了圣路易岛时,我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我虽然不承认,但是心里已有数。
翌日晚上,抵达杜登波大道时已经相当晚了。瑞诺剧场的戏,第一幕业已上演。
吸血鬼黎斯特
第二部:梅格能传奇12
我的穿着打扮好像是要上宫廷觐拜。银色的浮花织锦上,披着淡紫色天鹅绒的及膝外套;佩带着一把精雕细琢的银柄新剑;鞋子上扣环装饰华丽,至於蕾丝衬衫,手套於叁角帽,则一如往常。我乘着租来的马车到达剧场。
付过车资後,我走到剧场的後面巷子,打开舞台的门就像从前一样。
古老熟悉的气氛,随即笼罩下来,浓厚的油漆味道,廉价服饰上,汗臭香水於灰尘共存;我看得出舞台支柱透出来的亮光;听得见大厅传来的哄笑;一组特技演员等候着要在幕间出场;一群小丑穿着红色紧身衣、戴着小尖帽,领子上缀饰小小的金铃,也准备随时上台。
我感到昏眩,也有一点害怕;这个地方对我太亲密太具危险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