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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能继续多久?凡人的一辈子?还是凡人的一百辈子?
幽冥的祝福还不到半年,有一个傍晚,主人站在他的棺木边,棺木是摆在仅过水面的地窖。主人说:「起身,阿曼德,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们已经来了!」
「他们是谁?主人,是那些必须照顾的吗?」
「不是的,亲爱的。是其他的,来吧,我们必须动作迅速。」
「他们怎麽能伤害我们?为什麽我们得离开?」
白森森的脸孔呈现在窗外,门敲得砰砰直响,玻璃破裂了。主人转身看看那些图画。烟的味道,松脂燃烧的味道传过来。他们从地窖下面上来,他们也从上面下来。
「跑吧!没有时间抢救任何东西了。」走上楼梯,向屋顶的方向跑去。
戴着黑色兜帽的身影,在门口摇动火把,火势在下面的房间窜升,窗户爆开,楼梯的路也烧了起来,所有的图画全陷於火海。
「到屋顶上去,阿曼德,快呀!」
这些跟我们一样的生物,有的穿黑衣,有的穿着类似我们。主人跑向楼梯通道,把他们往四处驱散,他们有的撞上天花板或墙壁,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之声。
「亵渎神明者!异教徒!」入侵者的声音在吼叫,有只胳膊紧紧抓住阿曼德,在楼梯的最顶端,主人转身对他大喊:「阿曼德,拿出力量冲刺,上来呀!」
然而他们有一群已蜂拥在主人身後,他们包围住他。每个手上以灰泥胡乱投掷,又有叁个出现了,然後五十支火把,一起丢向主人的身子;天鹅绒披风,长的红袖子,白色的头发,全浴在火焰中;火舌一路跃升向天花板,主人已成一支活的火把;然而,主人仍以烧着的手臂在抗拒,当他们将火把丢到他的脚上,他对攻击者也照烧不误。
阿曼德被带走,带离了大火焚烧的房子;他跟着尖叫的凡人学徒在一起;从水路离开威尼斯;他又哭又嚷,正如在奴隶船里一样惊恐,然而船兀自在夜晚的天空下航行着。
「亵渎神明者!亵渎神明者!」户外的烽火越烧越旺,戴着兜帽的黑色身影环绕着大火,他们朗诵也越吟越高。
「丢到火里去!」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他注视着火,全身似已化为石头。他看到凡人学徒,他的兄弟,他仅有的兄弟,被带到柴堆,被丢进火焰里,他们传来凄厉的惊恐叫声。
「不要……停止,他们是无辜的!看在上帝的爱的份上,停止,他们无辜……」他尖叫着,但是轮到他了;他们抬起他的身子,他拼命挣扎,然而身躯被扔高之後,重重摔在烈火中。
「主人,帮助我!」然後所有的话语完全消失,只留下号啕大哭。
鞭行,尖叫!他疯了!
但是他在火里被拉出来,总算夺回一条小命。躺在那里,他双眼朝着天空,感觉上,好像火舌竟在舔着星星一样;其实他已远远离开了,甚至也不再觉得火的热度;尽管闻得到自己衣服、头发被烧的味道,更感到脸上和手上的剧烈灼痛。血从他身上流出来,而他连嘴都不能动……
「……你主人饮以为傲的所有工作,全毁了;所有他得意的创作,他用幽冥法力於凡人一起完成的创作,全毁了。想想看天使、圣者和活的凡人吧!你也将被毁吗?还是要服侍撒旦?你自行选择吧,也许你仍向试火焚的滋味,火在等你呀,火饿得很哪!地狱也在等你呀,你的选择是什麽?你要选择了吗?」
「……是的……」
「侍奉撒旦,正如他本来就该侍奉!」
「……是的……」
「……世界上的万物俱是虚空,你绝不可使用你的幽冥法力,为凡人的虚空而工作。不可以绘画,不可以创作音乐,不可以跳舞,不可以为娱乐凡人而吟咏;只能永远侍奉撒旦,你的幽冥法力只用来诱惑,用来恐吓,用来摧毁,只可以用来摧毁……」
「……是的……」
「……全心全意侍奉你唯一的主人——撒旦,只有撒旦要永远,永远的侍奉……永远只能侍奉你真正的主人,不管是黑暗,痛苦於受罪,你的心灵你的头脑都要俯首听命……」
「是的。」
「对撒旦和你的同道不能保有秘密,那个亵渎神明的家夥所承担责任的秘密,必须如实说出来……」
没有回答。
「说出所有他承担的一切秘密,孩子!快呀,烈火在等着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关於那些必须照顾的——说出来!」
「说什麽?我什麽事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希望再受罪受苦,我好害怕呀!」
「讲老实话,幽冥之子,说真话。他们在哪里?那些必须照顾的在哪里?」
「我不知道。如果你有相同的法力,你能洞识我的心灵,你应该明白我没有消息可告诉你。」
「可是那是什麽?孩子,他们是什麽?难道他从来没告诉你?那些必须照顾的究竟是什麽?」
所以他们也完全不清楚。那些必须照顾的,对他们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片语而已。当你力量足够强大,没有谁能违反你的意志,从何处获得参与内容。我想起主人的话,主人毕竟有先见之明呀!
「那是什麽意思?他们在哪里?我们非得有答案不可。」
「我发誓,我没有答案。我以恐惧为誓,恐惧是我唯一剩下的,我真的一无所知。」
白森森的面孔在他上面出现,一次一个。没有味道的嘴,给了有力而甜蜜的亲吻;他们又用手打他;从他们的手腕,滴下了闪亮的血;他们渴望血里有真话流出来,那又能怎麽样呢?血只不过是血罢了。
「从现在起,你是魔鬼之子啦!」
「是的。」
「别为你的主人马瑞斯而哭泣!马瑞斯是在地狱里了,他原是属於地狱的。现在喝下这个疗伤止痛的血,然後站起身来,跟你的同类,为撒旦的荣光,一起跳舞吧!你是真真正正的不死幽灵啦!」
「是的——」当他抬起头,血在他的舌头燃烧着,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去,煎熬之至的缓慢。「哦,请给我血!」
环绕在他四周围的是拉丁颂歌,还有低沈的鼓声,他们已满意了,他们知道他说了实话,他们不会再杀害他,心碎神迷使得所有的意识考虑全模糊了。甚至脸上手上的伤痛,也全融进了心碎神迷之中——「起来,小家夥,参加幽冥子孙的行列!」
「是的,我来啦!」白森森的手抓着他的手,号角、琵琶在低沈鼓声中异军突亲起;正当拉成的圆圈开始转动时,竖琴也加进来凑热闹,发出催眠似的乱弹之声。穿着如托钵僧一身玄黑、戴着兜帽的身影,膝盖高耸,背向後弯,黑袍如浪浮动。
拉着手松开来,他们旋转,跳上跃下,身子滴溜溜转了又转,紧闭的嘴所哼出的歌声,越来越响。
圆圈急速的飞掠着,嘴里哼的声音是一种极为哀伤的曲调,不拘形式也无连贯性,然而却自成叙述的风格,俨然在叙述他们思想的反应於回响。这些哼声越来越响,好像是哀鸣呻吟,却又不能真正放声一哭。
他跟着一起发出同样的声音,身子也旋转,晕陶陶的旋转,他高高跃上半空中,有手抓住他,有亲吻他。他在旋转,被其他的拉在一起旋转。其中有一个用拉丁文喊叫出来,另一个回了话,有一个叫得更大声,然後又一个也发声回答。
他在飞。不再在地上跳跃,不再感觉主人逝去的痛苦,不再感觉绘画焚毁、他所爱凡人死亡的痛苦。风在他身上拂过,热在脸上眼睛上烧着,但是歌声是那麽美,他不懂歌词也完全没关系,他不会以拉丁语祷告也没关系,不懂如何相信或念出这样的祷告词也没关系,反正全无损歌声的美好。没有人知道他什麽也不会,他们只是在一起合唱,一起呜咽,一起悲叹,一起转身,一起跳跃,一起摇前又摆後;当火舌舔过来,以致眼睛张不开,他们吧头後仰,不时有人大叫:「是的,是的!」
音乐波涛汹涌。鼓和手鼓的急剧拍打,使得节奏骤然粗野狂暴起来,歌声也进入浓艳热烈澎湃的旋律。吸血鬼高举胳膊,大声嚎叫;身扭腰弯摆摆晃晃,又在他身边纵跃忽隐忽现;这是地狱诸鬼的庆祝!这样的气氛威吓着他,也同时召唤着他;当有手拉着他转时,他也跟着顿脚、扭身,跳舞一如其他小鬼;让痛苦过程结束吧,他四肢弯曲,忍不住又哭又叫了。
黎明之前,他狂言呓语,上打的弟兄围在身边,安慰他安抚他,带他走下一个楼梯,在那里,地府内部的门开了。
随之而来的一段很长时间里,阿曼德常常梦见他的主人,主人并没有烧死。
他梦见主人从屋顶摔下去,像一颗尾巴发亮的彗星,掉进运河的水里;就在意大利北部的深山里,他的主人生还了,并且召唤他去。主人是在那些必须照顾者的圣殿里。
在梦里,有时候,主人法力无边,容光焕发一如往常,漂亮似是他的衣服一样。有时候,他已烧成焦黑而发抖着,只是一块能呼吸的木炭罢了;他的眼睛巨大而褐黄,只有白色的头发仍然厚密而发亮。因为衰弱无力,他只能在地上爬行,他恳求阿曼德去帮助他。在主人的背後,那些必须照顾者的圣殿,温暖的光播散着;那里传出焚香的味道,那里似还存在着某些古代的法术;在超越善於恶之外,隐含着冰冷的奇特的美好。
这只不过是徒劳的幻象罢了,主人已经告诉他,火焰於阳光能毁灭他们;而阿曼德已亲眼看到主人全身是火。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只不过是一种潜意识的翼盼,就如翼盼他的凡人生涯能恢复一样吧!
他的眼睛睁开,望着远处天边的月亮於星星,如明镜般的海就在面前。他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没有哀伤,当然再没有快乐;所有的这些,只因主人的存在而存在,如今主人已不再存在,他还有什麽喜怒哀乐?还有什麽希望?
「我是魔鬼之子!」那是诗中的话语。所有的决心已彻底消失,除了这些黑色同志外一无所有;如今的杀戮完全是好坏良善不分,杀戮反正是残酷中的残酷。
在罗马妖魔大集团的陵墓里,阿曼德在头目桑提诺面前鞠躬行礼,头目走下石阶,伸出双手来接纳他。这伟大的一位,乃是在黑死病流行时代,成为幽冥鬼物的。他告诉阿曼德有关瘟疫的景象,那是一叁七九年,当瘟神暴怒时的悲惨景况;他告诉阿曼德,我们本身就等於是黑死病,一种没有办法解说的苦恼折磨,导致人类对上帝的慈悲和裁判,引起怀疑於不信任。
在圣所中,人类的骷髅排成一列,桑提诺带着阿曼德,告诉他有关吸血鬼的历史。
他说,长远以来,我们已经世代存在,正如狼的存在一样,乃是凡人的一种起源。罗马的集团,藏在罗马教堂的阴影下,正躺着我们最後的完美典型。
阿曼德已经没有所有的仪式和一般的禁忌,他现在必须进一步学习伟大的幽冥律例:第一:每一个集团都必须有一个首领,只有首领能授命以幽冥法术施用在凡人身上,施用时的方式於仪式,必须适当审慎观察之。
第二:赋绝对不可赋予残障者,四肢不全者和儿童;还有那些虽拥有幽冥法力,却无法靠自己生存的同类。进一步的规定是,凡人接受幽冥禀赋者,必须是漂亮的人,当法术施毕,对上帝的侮辱也更大。
第叁:年老的吸血鬼绝不可施用法术,以免给予初生儿过份强壮的血液。因为所有我们的禀赋,乃随着年龄而自然成长,年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