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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墨在田埂上踉跄了好几回,差点摔倒在积雪上,才终于追上那雪原中的一人一狗。“乐乐!”
林家乐停下来,丢丢也停了下来,盛墨发现他的脸上满是泪水,走上前,替他抹去眼泪:“不是说,今天不哭吗?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妈说过,谁要是在这一天哭了,这一年就都成了爱哭鬼了。”
林家乐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脸颊:“谁说我哭了,是眼睛里面的水自己流下来了。”
盛墨笑起来:“好,不是哭了,是身体里的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林家乐破涕为笑,但是笑得非常难看:“今天让盛老师看笑话了。”
盛墨很想将他搂在怀里,可是光天白日的,虽然来往的人不多,但都是家乐的熟人,要是给人看见了,以后可要怎么见人,便忍住了。“傻孩子,受这么大的委屈也不说,你就一个人扛着啊?”
林家乐吸了一下鼻子:“就是觉得这事很丢人么,自己想着都觉得臊得很,哪里还能跟人说。”
“有什么丢人的?你觉得喜欢男人的事是件很丢人的事,还是被人骗了,觉得很丢人?”盛墨毫不讳言。
林家乐低着头说:“都有。”
盛墨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这有什么丢人的,喜欢男人这事并不丢人。”盛墨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乐乐,其实我也喜欢男人,而且——我喜欢你。乐乐,你愿意接受我吗?”
林家乐身体僵住了,他没想到盛墨就这么说出来了,他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盛墨,然后嗫嚅着说:“盛老师,我一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最敬重的老师。我不能……”
盛墨叹口气:“我知道,你可能需要时间来接受我,我愿意给你时间考虑。”
林家乐摇摇头,神色带了点儿绝望:“不是这个问题,盛老师,我觉得我不值得,我怕不配……”
盛墨放开林家乐,在他面前站住了,看着他的眼睛:“乐乐,这话我不爱听,以后再也不要说了。贺方旭给你的伤害我能够理解,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人渣就把自己彻底否定掉了。我今天跟你说,林家乐,你没有配不上任何人,你很好,好得已经超乎我的想象,我甚至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这么坚强、勇敢、认真、善良,好得让我觉得自己发现了宝藏一样,但是你却不自知。所以不要妄自菲薄,要自信起来,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你不必任何人低一等,甚至比很多人都要好。”
林家乐难以置信地看着盛墨,嘴巴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盛墨看着他的眼睛,蛊惑似的微笑点头:“乐乐,要相信自己,你真的已经很好了。”
林家乐在盛墨的注视下,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盛墨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很好,以后都要自信起来。我知道你可能现在没法接受我,我愿意等你接受我,但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
林家乐垂下眼帘:“是什么?”
盛墨说:“我们还要像以前那样相处,不要因为我喜欢你,而疏远了我。”
林家乐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盛墨,又垂下眼,然后点点头:“好。”
59、第五十九章
两人顶着寒风在田野里转了一大圈,林家乐将他和贺方旭的故事陆陆续续说了一遍。盛墨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回忆那段带着苦涩的灰色记忆,这些东西,就像是一个脓包里的毒汁,需要挤出来,这个包才会彻底消肿、愈合。林家乐说完那段故事,顿觉心里轻松无比,心底那层灰暗的底色,终于已经成为过去式,从此以后,天蓝水绿、海阔天空,任他翱翔。
临回去的时候,碰上出来摘菜的四婶,林家乐顺道还砍了一棵结了冰的白菜回去。四婶说,没料到会下雪的,这白菜得赶紧吃,不然等雪化了,菜就要烂掉了,所以让林家乐赶紧吃,想吃就来砍。
两人带着大白菜和丢丢往回走,还没到家,四叔家的大黑就跑出来迎接丢丢了,使劲凑过去嗅丢丢身上的味道。丢丢爱理不理的跟在主人身边,半步也不离,大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家乐看得觉得诡异无比,丢丢明明是公的啊,大黑难道分不出来?还是大黑其实是母的?
回到家,看见院子里停奔驰的地方露出一块裸|露的泥地,雪地上有两道明显的新鲜车辙,贺方旭已经走了。林家乐看着那车辙发了一会呆,叹息着说:“可算是走了。”盛墨没做声,只是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门是虚掩的,火盆里的炭烧得只剩下一些白色的灰烬了,门一被推开,白色的灰烬随灌进的风飞舞起来。林家乐赶紧拿了新木炭放到煤炉子上点火,这种天不烤火,还真是叫人受不了。盛墨将冻得通红麻木的手放在炉子上烘烤,好半天才感觉手有了知觉。
林家乐已将炭盆重新点起来,盛墨坐到火盆边烤火,发现丢丢已经和大黑玩在一起玩,其实丢丢也是需要玩伴的吧。林家乐想了一下,去了贺方旭住过的屋子,看着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愣了半晌。盛墨看他许久不回来,也跑去看个究竟,他拍拍林家乐的肩:“乐乐,放心,看样子他是释怀了,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林家乐点点头,将头抵在盛墨背上,不说话。盛墨转过身,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林家乐的眼泪止不住地淌,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发泄,终于解脱了,那份掺杂了太多杂质的感情,让他寝食难安了整整一年多,如今终于彻底拔除掉了,怎能让他不感慨。盛墨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哭泣。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起了争执,林家乐坚持让盛墨住在西屋,盛墨非要跟林家乐一起睡。林家乐心想,他们两个现在这样的情况,住在一起,那不就跟一男一女同床一个道理?更何况盛墨还是喜欢自己的,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盛墨的说法是,年前我们还一起睡过,有什么要紧的。那张床是姓贺的睡过的,我才不愿意去呢,除非你给换床单被套。林家乐自然是没有那么多床单被套的,那床被套都还是年前新买的,这临时又去哪里找?
“乐乐,不能过河拆桥啊。”盛墨扒着林家乐床上的被子不放。
林家乐叹气:“盛老师你用词不当。”
“怎么不当?我帮你赶走了坏人,你就不要我这个恩人了。”盛墨撒赖,他笃定林家乐不会撇了自己去那张床上睡,他比自己更忌讳那姓贺的。
林家乐:“……”
“乐乐,一起睡吧,我跟你保证,我睡觉一定老老实实的,绝对不动手动脚。我还可以给你当暖炉。”盛墨举手发誓。
林家乐叹口气,看一眼丢丢,人家已经在小窝里趴得安安静静的了:“好吧,你得保证,不能乱动。”
“遵命!”盛墨立正敬了个军礼,乐颠颠地跳上床,抓紧一切机会和乐乐培养感情,从身体到心里全都渗透他,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并且离不开自己。
这天晚上,林家乐并没有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睡不着,反而睡得格外沉实。大概是前一天晚上睡得有些迟,也有可能是贺方旭这个心结终于解开,自己的心全然放松下来,故能睡得格外香甜。盛墨也体谅他,知道这孩子心结解开,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所以也不去打扰他的睡眠,只是在他睡着之后,轻轻地偷了个吻,然后心满意足地在林家乐身边睡下了。两人一起相拥到天亮。
盛墨后悔了,他不该挑这个时机跟林家乐表白的,贺方旭刚刚被打发,林家乐心里的情绪还没有平息,自己这时候跟他说了,有点趁虚而入、或者说趁人之危的情况,他十之八九是不会答应的,自己还不能用强的。如果换个别的时间,气氛刚刚好,两人喝点小酒什么的,表白后强吻下去,吻得他晕晕乎乎的,那铁定就会答应了啊。可惜一切都没有后悔药。
这个春节本来是个极好的培养感情的时机,然而大年初三这天盛墨便被老娘的电话召回去了,因为在英国定居的大伯回来了,要求整个家族的人一起回去团圆。盛墨想磨着让林家乐也跟着一起去,林家乐说,我还没去给家里的亲戚拜年,况且你们一家子聚会,我一个外人去是怎么回事呢。
盛墨说,你怎么算是外人呢,你将来会是我的内人,
林家乐偷偷翻了个白眼,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内人了。真不能去,等过几天就去G市了,见面的机会多得是,赶紧回去陪你大伯吧。
盛墨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丢丢也十分依依不舍,这次它不舍的不是林家乐,而是新伙伴大黑,两条狗耳鬓厮磨了老半天,盛墨喊它不动,只好亲自把它抱上了汽车。大黑在车外抓挠了老半天,还追着车跑了好远。林家乐看着可怜的大黑,心里叹息:这真是段孽缘,我帮不了你啊大黑。
他看着盛墨的汽车消失在视野中,心里竟有了几分不舍,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早已不把盛墨当成外人了呢?他想起盛墨说过的那句喜欢自己的话,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盛老师,等等我,等我整理好了心情,我就来找你。
林家乐给亲戚们拜完年,便准备回G市。本来年前回来的时候就说好了,盛墨会开车接他和刘明亮一起去的。但是到了初八,盛墨还陪着他大伯父在老家拜访众亲戚,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身。刘明亮的奶奶这个时候又正好过世,走不开身,林家乐便不想再等了,自己买了汽车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回到了G市。
一回到G市,林家乐便发现气氛不对,虽然新闻里没有播报这些消息,但是人们私下里已经传播开来了,说是一种瘟疫正在流行,而且极易感染,好像是互相说话都能传染,并且这病以前从未见过,治都没法治。林家乐并没有太当回事,刘明亮虽然没有过来,但是去年招的工人师傅们已经都来了,刘明亮从老家的找的木工师傅也来了,林家乐便准备开张做生意了。因为有去年的装修基础,所以开张比想象中的还顺利,他签下合同,跑了几趟材料市场,就紧锣密鼓开干了。
四周正在慢慢酝酿着紧张的氛围,林家乐忙过一阵再看的时候,才发现各药店的板蓝根全都卖脱销了,因为据说板蓝根是可以预防正在流行的瘟疫。紧接着,白醋也卖断货了,因为白醋可以杀菌。他还发现,超市里的陈醋都卖光了。而且板蓝根和白醋的价格全都飞涨,一瓶白醋从2块钱卖到10块、20块一瓶,甚至还有五十块的。不几天,人们又开始疯狂抢购大米、面条、食盐、油等等食品,超市里一时间变得空空荡荡的。
林家乐有些反应不过来,人们都怎么了?世界末日了吗?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他接到盛墨的电话时,才知道自己正置身于全国的危险中心,大概是从去年年底开始,这种传染病在佛山首次被发现,渐渐地蔓延开来,并且越来越严重。
“乐乐,你记住了,别往人多的地方去,这个病能通过呼吸传染的。尽量少出门,尽量别去外头吃东西,买菜自己回家做。”盛墨焦急地吩咐,“每天在家用浓醋熏一遍。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感冒啊。”那人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怎么能让盛墨不担心。
林家乐才惊觉起问题的严重性来:“家里只有一瓶醋,还是以前用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