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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次数多了,那偶尔冒头的负罪感也消失了,好像自己做得很正常,理所当然似的。
可平静下来想想,那孩子做错了什么?他问什么要承受你的自以为是,要忍耐你的理所当然?你又凭什么敢这样做?还不是那孩子爱你,你也笃定那孩子爱你不会离开你嘛!
许文修眉头紧锁,宽宽的额头爬上了几条皱纹。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又轻轻吐出,看着那慢慢消失不见的烟气,想起自己当初自以为是的心态,那孩子因此受到的伤害,忍受的委屈,忽然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来,随即又觉得内疚。
当初单方面的闯进那孩子的生活,也主动承诺会好好照顾他,那孩子不惜向父母出柜就这样跟了自己四年,如果不是自己要结婚,也许会更久。可,自己又做了什么!
刚刚给李墨打电话,听到了他的手机铃声,是那首《常回家看看》。许文修才突然明白:原来家对他的意义并没有因为当年的出柜、父母把他赶出家门而不存在。
记得当时,自己让李墨搬来住,那孩子虽然犹豫了几天,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由于李墨家就在F市,所以原来他一直是在家里住的。他同意搬来,自己还以为他会对家里撒谎说为了方便学习节省时间以后住学校呢。结果那孩子却连个谎话都不屑去编,好像不去承认选择隐瞒就多对不起这份爱似的。
后来,那孩子从家里跑出来,来到自己家里,抱着自己把衬衫都哭透了。自己边拍着他的背边逗他:“宝贝,别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就成了国宝大熊猫。我可不想到时国家动物保护协会的人跑来和我抢我家宝贝。”声音不可谓不温柔,语言不可谓不风趣。当初的自己也的确是一个好情人。
也是在这个晚上,自己口口声声喊着“宝贝”的孩子没拒绝自己的求欢。
许文修将那支快吸完的烟,放入烟灰缸,碾灭。闭上眼睛想着当时的情形。
记得李墨哭得很伤心,自己之前从没想过一个男人的眼泪也可以泛滥成这样,怎么哄也不行,越哄反而越无法控制似的哭得愈加厉害。
自己也知道,当一个人痛苦脆弱时,与其不痛不痒地说些安慰的话,倒不如和他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有用的多。并不是说**有多安抚人心的作用,但最起码可以让他暂时从那痛苦的死胡同里解脱出来。
当时自己叹了口气,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走进卧室放在床上,轻轻地吻去他的眼泪,动作温柔似水,像对待一件无价之宝,吻得轻柔缠绵。
当时还想,如果他喊停一定要听他的。
可是那孩子闭着眼睛,嘴微微地抿起,上下牙齿好像还轻轻咬着。自己从上看他的脸,那孩子一脸的庄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双手攀附到自己的后背紧紧地圈住,好像要将自己吸进他的灵魂里似的。
当时还以为那孩子这样做是担心会痛才这样的,自己也极尽温柔,做足了前戏才提枪上阵,挺进后庭。。。
现在想来,与其说那孩子这样做是担心会痛,倒不如说他在恐慌。
一个二十出头,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少年,抛弃世上可以绝对依赖信任的父母,奔向一个说爱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人身边,能像父母那样完全信任吗?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和自己同性的男人。怎能不恐慌!
虽然爱得义无反顾,不顾一切,可心里终究是没底的。
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也的确没给他多少安全感。
电视里朱军依旧如往年一样用声情并茂的语言对各种工作阶层的人说着新年祝福,外面的烟花炮仗仍旧前仆后继地用毁灭性的代价换取瞬间的繁华。
许文修此时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想着与李墨的那些往事。
他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咳、咳。。。”由于吸的太急却被呛了一口,口腔里的烟味有股辛辣的味道。
许文修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他看了眼手里的烟,苦笑了一下。
今天他才认识到:原来老祖宗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不只是糊弄平民百姓自甘忍受不公,忍受苦难的手段,它在环环相扣中包含着因果联系。即使没有实实在在的报应落在做恶人的身上,可那人总也会或多或少的因自己所做的事而良心不安。
如果当时自己对那孩子好些,多些耐心,不要那么自私,那么聪明,自己又怎么会,在今天,在这个合家欢乐、举国欢庆的除夕之夜,一个人。更可悲的是,刚刚居然还被那口烟报复了一把。
记得,从那晚之后,那孩子就和自己住在了一起。白天去F大上课,但一放学或没课时就会在家。每天早上都会准备好早餐,小米粥、大米粥、百合粥、莲子粥。。。总之是换着花样做。自己嘴刁的毛病就是那几年养成的。
刚开始很高兴,还开玩笑说:“家里有贤妻就是不一样,老公我一个月就被你养胖了五九斤,大肚腩都出来了,老婆可不能嫌弃我啊。”
那孩子也开朗地说:“不会,多胖我都不嫌弃,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猪,胖嘟嘟的最可爱了。”
“臭小子,能耐了啊,敢拐着弯骂你老公我是猪,看我不收拾你。”自己边说边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去撕扯他的衣服。。。
可,后来,次数多了,新鲜感也就没了,反而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早上吃过饭就匆匆地出门去公司。傍晚那孩子有时会打电话来问他想吃什么,刚开始,他非常不耐地说:“我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吧。”
再后来,他就会非常烦躁地吼过去:“李墨,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像个女人一样啰嗦,我这忙的要死,还有几个合同要谈,一个单子就是几十万的利润,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拿你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我!”
总之,他这辈子说过的所有的难听的话几乎都给了李墨,给了那个他曾承诺会好好照顾的孩子,给了那个中规中矩受了委屈只会隐忍、有着琥珀色沉静眼眸的男孩。
就这样,他宠了那孩子一年,那孩子陪着小心容忍了自己三年。两人同居了四年,不短。直到三十岁时,他告诉那孩子:“我要结婚了,是家里介绍的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那时,李墨刚毕业一年,由于中规中矩,性格沉稳,加上比较刻苦就被留在了F大执教。一个刚上班的教师,并没有多少可用的积蓄,买房是不可能的,李墨就在F大附近租了一间三十多平米的房子。
李墨将自己的东西慢慢收拾好,放在皮箱里,拉着一个箱子就离开了。
李墨走后,许文修坐在他们共同生活了四年的房子里,却生出一种那孩子从未在此住过,或者没有长达四年之久的错觉。要不然,他走了,房子里的东西为什么并没有感到少了什么。
柜子、电视、冰箱、沙发、台式电脑。。。一样都没少,甚至,连李墨放在鞋柜上面的猪八戒形状的储蓄罐还在。
结婚后,许文修和孙雅,也就是那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女人,都忙着各自的事业,一年到头两人没几次机会能够坐在一起吃顿饭,厨房基本就成了摆设。
许文修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养刁的嘴已尝不惯那些油腻腻的外卖,即使大酒店的饭菜也不合胃口。
原来,自己一直被那个曾许诺会好好照顾他的孩子照顾着。
要说许文修他一纯gay为什么会结婚?实际上这和性取向并没有多大关系,和李墨也没什么关系,和他是否爱那个女人更没有关系。
在他的意识里,一个年龄就应该有一个年龄段该做的事,年轻的时候可以放任自我潇洒自如地玩几年,可年龄一到,就应该找个女人结婚生子过日子,没必要撞得头破血流去和社会主流价值观碰撞,太不自量力了。
所以,他结婚,他生子,他满足父母含饴弄孙的心愿。
看,多聪明的论调,多正确的选择。
但他却没想过,李墨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和他相互扶持着过日子的。
许文修看着手里抽完的第二只烟,望着冷冷清清,没有油烟味,没有那孩子身影的屋子,忽然对自己有一刻的质疑—— 也许,自己的观念,错了。
正文 第三章
一转眼,元宵节都过去了。李墨也从除夕之夜那人突如其来的电话中平复过来。
实际上,人就是那么奇怪的动物,当一件事没发生时,你会担心、会恐惧、会抗拒,但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你反而会平静下来,反而有了要从容以对的坦然。
分手后,李墨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打电话来自己应该说什么?如果碰巧遇到,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最合适?如果他离婚了,两人还有没有可能。。。
如果说从前李墨对这些问题没法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但许文修在除夕之夜的电话却让他明白了: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是自己对那段感情的不甘心罢了。所以有时才会奢想也许那人有一天会回头。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言情剧,哪有那么多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恶俗剧情!
即使回头了又如何?难道自己就应该站在门口,含着泪说:“欢迎回来,我一直在等你。”?太恶俗!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并不是说你后悔了,你觉悟了,曾经的爱人就应该为你的选择买单,把你曾经带来的伤害看成是两人感情路上磕磕绊绊的小石子,当成两人通往幸福康庄大道的基石。
生活每天都是现场直播,从来都不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爱情虽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却是比较重要的一部分,既然生活不能重来,爱情又如何重新来过!
元宵节过后第三天;F大就开学了。这天李墨讲完课就直接回家去了。
当初那个在匆忙中租下的三十多平米的房子如今也成了他的安家之所。
租了一年后,李墨也攒了一点钱,当时房主想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和女儿女婿一起住,急着把房子卖了。由于是二手房,而且面积不大,前几年房价也不像现在这样高的离谱,所以李墨与房主一商量,全款十万块付了五万块首期就买了下来。
虽然不新也不大,但最起码是属于自己的一个窝,一个受伤了、孤独了、寂寞了,可以躲进去不必担心被人发现的地方。
房子与F大距离很近,出了校门,向东走,再拐个弯,走进一个小胡同就是了。李墨走进那个胡同,想着回去应该做的事,忽然听见一阵吵骂声。
“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勾搭老子的女朋友。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呢!”一个男生愤怒且不屑地说。
“哼,这小子就是欠揍!”一高大长着一双丹凤眼的男生冷声说。
“对,揍他,这张皮相看着就欠揍!”一胖胖的,看起来敦厚纯良的男生附和着。
“靠,怕你们啊!别以为人多就能占到便宜,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两个我揍一双,来三个我把你们揍成三个猪头哭着回家找爹妈去!”那个孤军奋战的人依旧嘴硬,不怕死地挑衅,还斜眼看着那三个人,一副嗤之以鼻瞧不上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