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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文清明觉得这种气氛同样让自己有窒息的错觉。
“考虑清楚了,”文清明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有些嘶哑,“之前你不是也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吗?当时我还没有考虑清楚。不过现在,我已经完全想好了。我还是不适合读现在的这个计算机专业,文科的科目才是我有能力应付的。”
“上个学期的考试出来之后,我就猜想你应该也差不多是时候要作出最后的决定了。”文父将电视机的电源关掉,“既然是这样,当初你就不应该报读理科。现在你已经大三了,要转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我有问过一些同学,”文清明低着头说,“还是有人在大三转系的,我不是第一个。不过在学校里面,因为很多学科都是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分专业,所以,我如果现在转系的话,可能会被降级到大二去再补读一年基础课。”
“那样岂不是等于是留级了吗?”文父的声音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你有没有做好这个心里准备?”
文清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那么你现在想转到什么专业去读?”文父问。
“经济学。”文清明早已经考虑好了,“我想转到经济管理学院的经济学专业去。一来,那边是文科专业,比较适合我;二来,我以前的中学同学欧阳羽也在那边,如果我有什么不明白的话,可以问他。”
“既然你决定了,”文父开始站起身来,慢慢地披上外套,“那么我替你去问问你的表舅,看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你表舅也是在这所大学里面工作,他应该会比较清楚这些事情。你在学校方面也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后天回去就到教务处递交转系申请书,”文清明点点头,“现在这个学期也不过才开学几个星期而已,如果动作快一点,这个学期之内应该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
“反正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正在穿鞋子的文父在门口处仿佛漠不关心地说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应该怎么办。”
“退队?!那么我们怎么办?”
在艺术团办公室之中,凌俊非常意外地对文清明问道,“你突然说要退队,那么我们其他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文清明淡淡一笑,“选出一个更好的新队长,然后政策五十年不变,大家歌照唱,舞照跳,戏照演,就这么简单。这个世界没有说少了谁就不行的。”
“可是你这样决定也太仓促了吧?”易正也忍不住说道,“虽然我曾经说过,你偶尔也应该试着放开手让新生他们自己尝试一下,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就完全把手丢开。这样实在不是太好。”
“你们在说什么呀!”文清明扶扶眼镜,“我今年都已经大三了,是时候应该退队了。其它社团不都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进行换届的吗?你们也不用太大惊小怪。”
“可是按照社团的惯例,”凌俊想了一想,“也还是有很多人在大三的时候继续在社团里面工作下去,甚至还有人一直做到毕业才退出了。你是这所高校的话剧创始人之一,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在这里做到毕业呢!想不到……”
文清明也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私事要处理,只怕是再也没有空闲可以照顾这边了。为了不要拖累大家,我想,选择退出是一个对于我自己和大家都是最好的决定。”
“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凌俊奇道,“居然会迫使你作出退队的决定?”
“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文清明对二人勉强一笑,“只不过是我现在要转系,手头上有些事情比较麻烦。”
“转系?”凌俊吃惊道,“清明,你要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大三了,现在才转系,会不会太迟了一些?”
“就是,”同样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意外的易正也在一旁说,“你考虑清楚了吗?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做这种事情?”
“我只是选择真正适合我的东西。”文清明倚在一张可能比办公室的水泥地板还要肮脏的桌子上,看着自己的脚说,“你们知不知道?我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在高中分文、理科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我一定会去读文科,可是我最后却偏偏跑去读了物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没有等二人回答——当然,文清明本来就没有打算让凌俊和易正二人回答这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的问题——文清明便已经抢先自己回答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的文科已经很厉害了,再读下去估计也没有什么大的突破。所以我那时候就异想天开,想要由文入理,最后再从理达文,这样就能够达到一个文理双修的结果。可是现在看来……”
文清明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耸肩说:“……是我太高估自己的本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这种方法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将这个设想变成现实。既然当初,这个错误的决定是我自己做出的,那么,今天就应该由我来承当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我认为这很公平。”
“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大三了?”易正正色问道,“也就是说,即使包括今年在内,你也只不过还有一年多就要从你现在的专业里面毕业了。如果你现在转系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将要放弃之前所学过的所有东西,重新开始。要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对于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情来说,做错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开始的时候做错了还不算是最大的错误。”文清明一扬双眉,“最大的错误是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却还不想去改正这个错误。《论语》中,孔子说‘过而不改,是为过矣’。我也不过是照着古人的教训去办事罢了,不需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么说来,你已经是下定决心要转系了。”易正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文清明只是向二人解释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来听取他们的意见的,“可是,这也不需要你完全退出话剧队啊。你仍然可以挂着名在队里面,何必要做得这么绝对呢?”
“转系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文清明笑着说。
当然,他知道转系并不是让自己能够舍得完全放开话剧队的唯一原因,自己其实还有别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林逦采。
可是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因为在上个学期,林逦采就已经毕业,离开了这所学校,踏足社会了。
这个曾经费尽心思,将演艺部从文学社与口才协会中脱离出来,雄心勃勃想要首先开拓这所高校的舞台剧先河的师姐终于彻底地离开了这所学校,也彻底离开了她苦心经营的,已然改头换面的“燎原”演艺部。
文清明还记得,当林逦采临走的时候,她还特地将原来的“燎原”演艺部中一干人等请到她在外面临时租住的一件小房间中作最后的一次聚面。
虽然林逦采之前已经先行告知众人无需破费,但是出席的原“燎原”众人都还是各自有准备一些小小的纪念礼物,留给即将分别的林逦采。文清明本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眼见众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不同程度的离愁别意,不免也被这气氛感染,觉得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味道。
自从招生之后,文清明一直都没有再见过林逦采,此时再见到她的时候,文清明觉得现在的她看起来绝对比为“燎原”众人苦心焦思前途出路的时候有精神多了,看来她也已经恢复到文清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那种状态了。看着精神奕奕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林逦采,文清明一直有些不安的心这才敢完全放下。
“清明,怎么没有向我说再见啊?”笑语声中,林逦采已经走到了文清明的面前,开玩笑地说:“别人都有礼物给我,你的那一份呢?”
文清明淡淡一笑,“本来想迟一些再拿出来,免得跟别人争宠的。不过既然全场最大的人已经亲自开口了,我想再留多一会儿也不行了。”
说完,文清明将手上的一本记事本递到林逦采的手上,“不要以为我的礼物是这一叠白纸,我真正的礼物其实是在这里……”
文清明边说边将记事本的扉页翻开,指着自己用钢笔写在纸上,最近新填的一首《摸鱼儿》朗声吟诵道:
曾几时,狂醉此地,笑谈问鼎闲事。
天下群雄争逐鹿,我辈煮酒论志。
风流是,当如此,浴剑杜康笑天子。
唯恨拙笔,锋芒早磨灭,残诗浊酒,无以书青史。
皆逝矣,今宵过后万里,鸿雁难传只字。
再会本已无期,却问何年风尘洗。
不堪忆,何须记,醉醒明朝寻酒肆。
豪情往日,余半点狂心,一声轻啸,不尽离别意。
“这才是我真正送给你的礼物,”文清明将记事本的封面合上,放回林逦采的手中,“这首词是我自己无聊的时候填的。虽然没有什么韵律,不过却描写了我们这群人在这所高校之中在为话剧努力过程中的一个小小的侧面,希望师姐你以后偶尔能够读它一读。可以的话,顺便想想我们也是可以的。”
“谢谢你的礼物。”林逦采也不由得被勾起了一丝离愁,“我会记得大家的。”
“我最近听说,”过了片刻,林逦采为了让这离愁消散一些,突然岔开话题说:“你们前一段时间本来想要筹划一个大型的舞台剧,可是最后却没有成功,是有这回事吗?”
“我是应该说师姐你还真是消息灵通呢?还是应该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文清明淡淡地笑着回答,“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真的。我们的剧本没有通过学校方面的审查,所以最后被取消了。”
“是不是你们的努力还不够?或者是和学校沟通不够?”林逦采似笑非笑地问。
文清明仰首哈哈一笑,“错的究竟是谁,迟早会有人作出一个适当的评价。说不定禁演我们的话剧的那些领导自己都会心虚呢!”
“是啊,”林逦采得意地笑着,“我就知道,你对自己的剧本《海岸上的陌生人》还是有信心的,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
“原来师姐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文清明也不由失笑了,“明知故问,原来不过是为了寻我开心而已。”
“谁有功夫寻你开心了?”林逦采柔声说,“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在话剧队伍里面,可是你不要忘记,现在的艺术团话剧队里面还是有很多我在‘燎原’时候的朋友,你们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之所以这样特意问你,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我听凌俊和易正说起这件事情,他们都担心这件事情会对你造成一些打击。你这个人,我最清楚不过了,总是将所有的事情和想法都藏着,不让别人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我本来早就想找你聊聊,不过却一直没有时间,现在看来,我还是未免太多虑了。”
“我文清明的意志力比蟑螂的生命力还要顽强呢!”文清明特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就要我倒下的!”
文清明再说出这句装腔作势的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知道得很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象这句豪言中所描述的那么坚强。自己之所以一直到今天还不愿意倒下去,一部分原因固然是因为自己不愿服输的个性使然,可是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很重要的。
他想要遵守一个自己的承诺。
这个承诺,是自己为了一杯感冒药而许下的。在为自己送上这杯药的人还没有离开之前,自己就必须要一直将这个承诺坚守下去。
所以自己无论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