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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莫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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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坚锐心中恼怒,却碍于喉咙有伤气力不加,声音仍是虚弱:“如此说来,我还该谢谢你了?”
  “也不必大谢。”那人想想,道,“你便瞧在我守了你这两天两夜的份上,乖乖不要乱动就好。”
  钟坚锐听得两天两夜四字不由大吃一惊,顾不得身上伤痛,挣扎着爬起来,急道:“我那朋友呢?他有没有……”后头几个字却不知怎么的说不出来,只定定地看着这人,突然想起当日自己也是这般看着他求他放过那孩子,不料他竟狠心对一个无辜稚童痛下杀手,心中不禁一阵激愤,又是恼怒又是伤心,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那人却浑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你那朋友厉害的紧,听说柳云川这两日全城封锁搜查还没找到他人,不过……嘿,也是迟早的事。”
  他虽说的含糊,钟坚锐却也知他言下之意,但他对墨息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信赖,如今听说他暂时无事,终是松了口气。那人却端了碗粥靠过来,口中道:“两日没吃东西了,来,先喝碗粥。”
  钟坚锐对他极是厌恶,抬手欲拒,手上却是一阵剧痛,他前日受过刑求,手指到手臂伤痕累累,虽已上了药,一时却哪里抬的起来
  ,但他立定了主意不受那人恩惠,便连勺子凑到嘴边也只抿紧了嘴唇一动不动。
  那人皱眉道:“打伤你的不是我,折磨你的也不是我,你摆这脸色给我是什么道理?”
  钟坚锐见他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大声道:“那些人不过是误会我是什么魔教余孽才对我出手,这事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也怪不得他们。但你……你……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孩子?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又碍着你什么了?你一个大人,堂堂一个武林高手,竟连一个无辜的孩童也不放过!我先前还道你是个好人,想不到你和那柳云川一样,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们这些个什么武林高手英雄好汉,统统都是骗人的!”他说到后来心情激荡,声音竟忍不住哽咽,他不欲被那人看到自己流泪,挣扎着扭过头去。
  那人呆了一呆,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半晌只道:“你这孩子……你骂便骂,好好的你哭个什么……”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抖动的双肩,过得好一会儿,才放低声音道:“别哭啦。”
  钟坚锐只觉眼前一暗,却是一方手帕掩在他眼上,那人指腹隔着帕子轻轻在他眼睑下揉了揉,贴在他耳边哄小孩似地又重复了一遍:“别哭啦。”
  他霍地转过头,怒道:“你怎么拿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这本就是我的。”那人见他回头,正好借着灯光将他颊上的泪痕也擦了擦,口中道,“那晚你撞坏了我的灯,我还没说话呢你倒自己哭起来,又不是女人怎么这么爱哭。”
  钟坚锐不禁哑然。
  那人将帕子叠好放进怀里,又端起碗来,道:“便当是赔我那灯,你就赏个面子吃点吧。”
  到了这步田地,钟坚锐也实在不知如何应对眼前这人,况且他两日未曾进食腹中确实饥饿,轻轻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反抗,将他喂过来的粥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按理说那粥放到现在该是凉了,但那人似是以内力热过,吃在嘴里温热适中很是舒服,钟坚锐虽对他十分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对自己倒确实不错。
  那人一边喂他一边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不待他表态,他径自说了起来:“很多年以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教派,他们信奉黑暗的神明,认为黑暗是世间至高的守护神明,黑夜给予世人安宁详和与休憩,没有黑暗便没有光明,所以黑暗乃是万物之源天下的至高主宰。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所欲为何,只知道他们的信徒在各地传教,信仰黑暗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势力也越来越大,但凡与他们做对的门派,往往惨遭灭门之祸。他们自
  称夜神教,但由于他们的神秘和诡异,人们把他们称为魔教。随着这个教派的日益壮大,武林中很多的门派开始不安。那时候武林中最大的势力乃是天一教,在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以天一教为首的武林各派商议,决定联手铲除魔教。
  那一场灭魔之战发生在二十年前,魔教总坛对那次突然袭击浑然不觉,各大门派遣出的又尽是高手,所以魔教总坛一战,魔教以教主为首,二圣使五天王十二护教尽数被杀,魔教精英一夜覆灭,然而魔教教主哥休在临死前却大笑着说,黑暗从未消失,圣教永不湮灭,与黑暗为敌的人,终将遭到神明的惩戒。第二日,各大门派对魔教在各地的分舵展开大清洗,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就在魔教总坛被灭的一夜之间,各地分舵的教众就像得到讯息般突然消失无踪,各派进入到的要么是一栋空屋,要么就是被大火焚烧后的废墟。自此之后,魔教便在江湖上绝迹。”
  钟坚锐虽是不想和他说话,但心中好奇心实在难以压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们说的那什么菩提令丹霞尊又是什么?”
  那人道:“那是在魔教总坛地下一个祭坛上的文字。说是集齐了了那三样法器,便能开启魔教祭坛,得到魔教的一个大秘密。当时各大门派搜寻魔教总坛各地,这三样法器却是踪影全无。他们也尝试着寻找魔教祭坛的机关,同样一无所获。反倒在魔教秘道中折损了一批人手。”说到这他突然叹了口气,“那一战天一教出动了大批精英,却几乎在那场战役中损伤殆尽,天一教由此元气大伤,这才有了二十年前宗明府的崛起。”
  钟坚锐听他语气伤感,踌躇了一下,还是道:“你也是天一教的人,你的亲人也是在那场战斗中罹难的吗?”
  那人一愕,看着他没有答话,钟坚锐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得道:“你声音样子虽然变了,我一开始没认出来,但你后来拉我的手,我便知道了。”他加快了语速又道,“魔教也算是你的仇人,你不想解开魔教的秘密吗?你为什么把菩提令送给墨息?”
  那人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你记性倒好。你便知道了也没什么。菩提令只有半块毫无用处,我带着反倒烦恼。倒是你,丹霞尊怎会在你手上?”
  钟坚锐皱眉道:“我不知道什么丹霞尊。那杯子是我义父叫我送来的,你说那杯子是什么丹霞尊,真是可笑。那杯子是我三叔做的,我们家喝酒的杯子全是那样子。”
  那人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三叔做的?全是那样子?”
  钟坚锐想不到他这一直温和镇定的人也会
  有变了脸色的时候,不觉有些好笑,点了点头,道:“我骗你做什么。我五岁的时候就拿它喝酒,我家这杯子至少有十几个。”
  那人似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竟是一时呆住了。
  钟坚锐又道:“还有你说的那什么菩提令,下回我见到墨息的时候叫他还你罢,那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敲起来还没墨息喜欢的金子好听,墨息也不想要。”说到这他小小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不知墨息现在怎么样。”
  那人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看他,反问:“你朋友叫墨息?”
  “嗯。”
  “哪里人士?”
  “他说他是河东墨家的少爷。他们墨家是河东最大的家族。”钟坚锐见他面色不善,微感不安,追问了一句,“怎么?”
  那人道:“河东根本没有姓墨的人家,江湖上也从来没听过墨家这个家族,更没听过墨息这个人物。”
  钟坚锐点了点头,却似乎并没多大的意外,那人倒不觉有些好奇,问道:“你朋友骗了你,你不生气?”
  钟坚锐道:“他遇到我的时候正被人追杀,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情有可原。他又不知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他顿了一顿,“何况一路上他护我助我,我离开家这些天,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他是不是叫墨息又有什么关系?”他目光笔直地看着那人,定定地道,“甚至在最危难的时候,他仍是想着帮我助我,不像有些人人面兽心黑白不分。”
  那人表情复杂地笑起来,他神情淡漠,便连笑容亦十分冷淡,他以眼神示意钟坚锐继续吃,待得一碗粥喂完,他突然问钟坚锐:“你是不是觉得戚晚雷很可恨,很残忍?”
  钟坚锐一怔,不解他为何突然扯到戚晚雷,但仍是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若非他懦弱无能一昧讨好柳云川,或许宋展鹏就不会死?”
  钟坚锐又点了点头。
  “你又是不是觉得,戚晚雷杀那个妇人只是怕得罪柳云川?”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那人缓缓道,“戚晚雷是很怕得罪柳云川,但他数十年来在江湖上的名望却是实打实挣来的,他虽非人人称颂的正义先锋,却也算得上为人正派,似那日那种事,本是他绝不会做的。他明知他那一掌劈出去,半生的清誉便是毁了,但那时候,他却是别无他法。因为他是真心想救宋展鹏。”
  钟坚锐怔住了。
  “戚晚雷和孟习风为何在二十年前吵翻,个中缘由谁也不知,外面虽然风传是孟习风对不起戚晚雷,但经过这回的事
  ,相信你也看的出戚晚雷的个性,所以当年的事,若真有不是,那也绝不是孟习风。孟习风素来嫉恶如仇,是正道中难得的侠义人物,他虽与戚晚雷翻脸,却也不忍真的放弃这段友情,是以这些年来,他对当年之事三缄其口不置一词,在外更是对戚晚雷多加维护。这回戚晚雷寿诞,他派来的宋展鹏虽然入门较晚,却深得孟习风宠爱,崆峒上下无人不知,有件事江湖上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就在上个月,孟习风才正式宣布,将宋展鹏和他的四弟子陆行名登传经堂,也即是确定在他百年之后,将由这两名弟子传他衣钵。”
  换句话说,若是宋展鹏不死,甚至有可能接掌崆峒掌门之位!
  他看着钟坚锐,淡淡地道:“所以你看,孟习风与戚晚雷的交情可想而知。那日宋展鹏一开口戚晚雷就知道事情要糟,他久居定州,对柳云川是何等了解,但在那种情况之下,他既不能得罪柳云川,又要保住宋展鹏,所以他才拼着不要他的半生清誉宁愿牺牲一名无辜妇人来化解那场纠纷。可惜……”他轻轻一叹,“可惜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柳云川的狠辣跋扈。”
  钟坚锐呆了半晌,突然省起,急道:“柳云川那般狠毒,墨息……我那朋友岂不是……岂不是……”他心中忧急,却又不敢将那不吉之言吐出,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岂不是”,却觉眼皮越来越重脑袋越来越沉,身子一歪倒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墨息”,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人却已不在身边,一点天光自墙壁上方的小窗射进来,似乎已是白日。
  他躺在一堆稻草之上,手脚上都锁着镣铐,一旁放了清水和馒头,他不知自己又已睡了多久,但此刻多想无益,肚子又确实饿了,拿了馒头吃起来。
  两个馒头下肚,总算感到些饱意,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那人不知用的什么药,似乎没几天的功夫,伤口大多已经结枷,略动了动,已比那夜醒来时好了许多。眼见得天窗射进的光线渐强,他寻思着应是到了正午,正思忖间,突然门外脚步声响,随即门上铁锁打开,一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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