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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色色不懂得她什么时候离开那个公寓的。
苏色色没有坐车,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回学校。
从城东,走到城西,绕大半个城市。
到底是省城,晚上很热闹。车很多,行人也多,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在十字路口,绿灯亮起,苏色色随了众人停了下来,看到车辆,从前面的斑马线穿过。后来红灯亮了,周围的人,你挤着我,我挤着你,行色匆匆地穿过马路,一张张的陌生面孔。
后来风来了,很大的风,刮得脸儿琐碎的疼。
再后来,雨也来了,“噼里叭啦”的,从天下大颗大颗洒下来。
无法去掉的心魔(1)
四周的人,顿时纷纷奔逃,像一群被驱散的狼。
雨越下越大,片刻之间,所有的街道湿漉漉的一片。
苏色色没有跑,也没有躲到屋檐下,而是冒着雨,一步一步地走。雨水落到脸上,冰冰的,凉凉的,就像此刻她的心。
回到学校后,苏色色便病了。
发着高烧。
不住地说着胡说:
“陆子喻,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陆子喻,你真狠心!”
又再说:
“妈,我好怕,好孤独,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不管呀!”
有热心的同学找来了校医,苏色色吃了药后,又再昏昏沉沉地睡去。好不容易退烧了,又咳嗽了起来,咳得整个寝室里的人都睡不着,有人嘀咕:
“会不会咳成肺痨?”
苏色色还真的希望她咳成肺痨。
听说林黛玉,便是死于肺痨的。
林黛玉因为日想贾宝玉,夜想贾宝玉,想到整天哭哭啼啼,便病了,不停咳嗽,咳着咳着,便咳成了肺痨,然后便死了,一了百了。
苏色色希望她,也能够一了百了。
但苏色色没有这么好运,她没能够一了百了。她咳着咳着,咳了半个月后,便闷声不响地好了。不过这一咳,使苏色色更瘦了,瘦得弱不禁风,风吹就要倒的样子,比林黛玉还要林黛玉。
病好后,苏色色完全变了样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苏色色大学生活的第一年,每一天,都为陆子喻失魂落魄。
也不是没有人追。
此时的骆家伟,考上了北方那边的大学,他学校所在的城市,与苏色色学校所在的城市,隔了千山万水。刚开始的时候,骆家伟偶尔也会打电话来问候:
“苏色色,你过得还好吗?”
苏色色每次都说:
“好!我过得很好!”
骆家伟又再问:
“你的那个老男人呢?”
苏色色答:
“他也好!很好!”
陆子喻去了他梦寐以求的法国巴黎,有什么不好?不好有只是苏色色。苏色色无法抑止自己,想念着陆子喻。
无法去掉的心魔(2)
苏色色不停地想,疯狂地想。
哪怕,陆子喻辜负了她,她还是想他。
她想着陆子喻的眼睛,想着陆子喻笑起来的时候那好看的纹路,想着陆子喻那好看的唇,吻她时候的感觉,还想着陆子喻的身体……
夜里,苏色色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便用胳膊轻轻的环抱自己,仿佛,那是陆子喻的胳膊。有时候,苏色色也会用自己热切的手,掠过身体的各个角落,想像着,那是陆子喻的手。
陆子喻是苏色色的心魔。
无法去掉的心魔。
苏色色曾经一次,无意中经过学校附近的一间茶馆。
突然听到茶馆里面,传来了一阵戏曲的声音,有人在凄凄艾艾地唱:
“我许配丈夫名叫陈世美,他本是忘恩无义郎。大比之年进京赶考,他的得中爷家状元郎。到而今三年并无回转,在家中撇下二老爹娘……他眼前只见新人笑,旧人啼哭不动他的心田……”
苏色色突然间的,又再想起陆子喻来。
不可抑止地想。
想着,陆子喻曾经对她的好。
想着,她和陆子喻曾经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想着,最后一次见到陆子喻,陆子喻问她:“以后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后悔你曾经和我在一起?”那次,苏色色不知道,陆子喻已决定离开她了,所以他才主动的,一次又一次要了她。
想着想着,苏色色就无限伤感,再也忍不住,哭了。
苏色色的眼泪,一串又一串地落了下来,就像一场春天里无法抑止的雨。
此时此刻,她成了秦香莲。
而陆子喻,则是陈世美。
除了骆家伟,苏色色也有别的男生追。有哲学系的男生,约苏色色去看电影,也有中文系的男生,把苏色色拦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最大胆的,是那个长得像电影明星陆毅的经济系男生,抱了吉他,在苏色色寝室下面,对着窗口,扯开喉咙,很深情地唱:
无法去掉的心魔(3)
“胸中藏著一把火这种日子不好过,把承诺交给你把微笑当作信,却怎么也抓不住你。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
唱完后,又再接着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奇Qīsūu。сom书月亮代表我的心……”
唱着唱着,便把吉他扔了,双手作喇叭状,在楼下拚命地大喊:
“苏色色,我爱你!”
除了苏色色之外,整栋楼的人都感动了,自窗口伸出来,“噼里叭拉”拍着手掌,几乎要把手掌都拍红了去,他们齐齐地说:
“苏色色,答应!苏色色,答应!”
苏色色置若罔闻。
她干嘛要答应?
她对那些青涩且幼稚的男孩子不感兴趣。
她的心里,除了陆子喻,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
那个经济系的男生不甘心。也许真的是喜欢苏色色,他在苏色色去图书馆,去食堂路上,冲了过来,横在苏色色跟前,笑嘻嘻地说:
“苏色色,真巧。”
苏色色装作没有看到,低着头又他身边走过。
男生又再追上来:
“苏色色,我请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苏色色充耳不闻。
苏色色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那男生又出现了,拿着饭盒子,大咧咧地坐到苏色色身边。知道苏色色爱吃排骨,便把他饭盒里的排骨夹给苏色色:
“苏色色,你太瘦,应该吃多点。”
苏色色不言不语,把男生夹给她的排骨,一块块地夹起来,放到桌子上去。
男生讪讪的:
“你为什么不吃?”
苏色色还是不说话,捧着她的饭盒,站了起来,要离开。男生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在苏色色的背后,声音高八度说:
“苏色色,你心里变态!苏色色,你是不是小的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才会这样讨厌异性?”
无法去掉的心魔(4)
苏色色一怔,她真的是心理变态?
也许是吧。
为着陆子喻。
苏色色常常梦到陆子喻,梦到他从法国回来了。梦中的陆子喻,还是苏色色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三十六岁,但外表看去,却是三十不到的模样,高而瘦,一身白衣,清秀飘逸,英俊而略略冷漠的脸,有着一种非常销骨的寂寞。
苏色色像疯了那样,朝陆子喻跑了过去:
“陆子喻!陆子喻!”
待跑到陆子喻身边的时候,陆子喻却突然就消失了。
苏色色很焦急,四周围寻找,大声地喊:
“陆子喻!陆子喻!你在哪儿?”
叫着叫着,便醒了过来。
此时的苏色色,已不再想着陆子喻,想到落泪了。只是一颗心,还隐隐作痛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席卷而来。
因为苏色色的目不斜视,也因为苏色色的冷若冰霜,引来了很多男生的兴趣,同时的,也阻拦了众多的仰慕者。
后来那些仰慕者,渐渐的,消失了。
那个长得像陆毅的经济系男生,也不见了。
真的,谁愿意长期的拿自己的热脸孔,去贴她的冷屁股?学校里,女生又不单单是苏色色一个。于是,他们拿着同样的热情,转到别的女生身上,很快,就得到热烈回应,与别的女生,成双结对去了。
在寝室里所有的女生去谈恋爱的时候,苏色色一个人,去图书馆。她读莫泊桑,读陀思妥耶夫斯基,读歌德。
如果不在图书馆,便是去听英语课。
苏色色读了中文系,副修英语。
一个没父没母的女孩子,一个不谈恋爱的女孩子,是一道寂寞的风景。
苏色色像了高中时代那样,很努力的,很勤奋的读书,把脑袋塞得满满的,满到没多少空闲时间想别的事情。
真的,如果不读书,那寂寞,那空虚,就会不断地繁殖起来,仿佛一群病毒一样,让苏色色无能为力。
顽皮的小屁孩(1)
大一结束那年暑假,苏色色没有回家。
苏色色比一般孤儿好一点点,在小镇,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所谓的家。可苏色色不想回去,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无所适应。呆在家中,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有时候,苏色色会想起她老妈,有时候,会想起陆子喻。
无论想起谁,苏色色都感到有着阵痛,像一颗钉子被植在体内,怎么拨,也拨不出来,无限的伤感,无限的绝望。
她生命中重要的人,都离她而去。
亲人也是,情人也是。
如今,苏色色只剩下自己,冷暖自知。
暑假太漫长,苏色色无处可去,于是她和学校里好几个同学,到了市教育书店门口站着。那儿已站着不少的学生,每个人都像了古代的犯罪家属,被人拍卖那样,不论男生,或女生,都在胸前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重点大学优等生家教。
苏色色也学着众人,在胸前也挂了那样的一个牌子。
这个时候的苏色色,已是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苏色色,还是很瘦,身子还是像了豆芽般,仿佛还没发育好的样子,一张小小尖尖的脸儿,青青黄黄,又不会打扮——不是不会打扮,是没钱打扮,穿了一件白色T恤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双旧得不能再旧的白球鞋,扎干净的马尾,素面朝天。别人走近来,和她说话,她只是低着头,也不看别人眼睛,回答的声音小得像蚊子那样。
那些家长们,一个又一个,从了苏色色身边走过。
来了又去。
去了又来。
没一个选上苏色色的。
大概是苏色色太瘦弱,不起眼,又大概是苏色色口拙,不懂得推销自己。
偶尔,也有家长询问:
“你是大学生了呀?读大几?”
苏色色的声音低不可闻:
“开学,便大二了。”
家长又问:
“你是教什么的?”
苏色色说:
“语文,英语,都可以。”
顽皮的小屁孩(2)
那个家长也不是很老,才四十岁左右,眼没花,耳朵没聋,可是侧了耳朵听了大半天,也听不清楚苏色色说些什么,只得又再重复一遍:
“你是教什么的?你能不能说大声点?”
苏色色也只得把声音抬高了些,重复:
“语文,英语。”(奇*书*网。整*理*提*供)
家长摇摇头,不满意:
“你说话这样细声细气的,你怎么给我的孩子上课?”
转身,又再去询问另外一个女生。那女生很爽朗,说话“劈里叭啦”的,像倒豆子一样,结果三言两语,女生很快被选上了。
苏色色低头,很无望的站着。
黄昏的时候,那些和苏色色一起来的同学,很多被家长挑走了。没被挑走的,只剩下那么三两个。一个牛高马大的男生,因为感冒了,不停咳嗽,很多人远远的避开了去,担心着,他咳着咳着,会不会咳成肺炎?或者,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