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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渡作者:芥末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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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以永在门口站了小半个钟头,越来越不安了。

    李斯谚一直没出来过。

    这是一家街头的小店。正是傍晚商店营业的黄金时间,店外的卷帘门却始终垂下了一半,遮挡人们的视线。灰白的卷帘门上用喷漆涂着奇怪的图样,有黑色的独翼乌鸦,更多的是配色怪诞难以辨认的奇怪标志。

    十年前,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也见过类似的符号。在施以永的认知里,这等同于街头不良少年聚集地。

    更令施以永惊讶的是,他刚刚在店前见到了某个半途退学的高中同学。

    十年间记忆有些模糊。然而那个同学闹出来的风波太大,施以永很难忘记。

    那个人,是因为同性恋而被高中退学的。

    原先施以永并没有认出来那个人的脸,但在街头看见他与李斯谚亲昵的举动后,施以永有些微妙的反感。仔细琢磨着,他才想起来那个人的事迹。

    于是本来的街头偶遇变成了他在店外等人的情况。

    李斯谚与那个人似乎关系很不错,言谈之间一直在微笑,还伸出手与对方交握。那样的身体接触,怎么说也不是平常哥们情谊该有的交流。

    更何况李斯谚来江城才半个多月。

    而他在他们身后晚了十米的呼唤也没有被李斯谚应和。好像这是第一次,李斯谚没有听见他叫他的声音。

    施以永有些忧虑,又有些焦躁。他本以为自己是施以永在江城唯一的朋友的。

    他并没有察觉到平时李斯谚与他的身体接触早就超过了他现在目睹的。

    虽然最开始的理智阻止了施以永直接跟进去一探究竟,但随着时间焦灼躁动的情绪已经开始沸腾了,施以永咬咬牙,努力克制想要砸门的冲动。

    李斯谚会不会是同性恋,现在在与那个人在做什么奇怪的交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施以永自己掐灭了。

    李斯谚的性向如何自己无权干涉,如果事实如此他也只能认了,之后装作不知道就好。他想他们的友谊还没有脆弱到被这种事情斩断的地步。

    施以永现在担心的是这个地方本身。卷帘门上的涂鸦实在阴森可怖,而带着李斯谚进门的人又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万一李斯谚是被骗进来的……

    他本来没有立场跟过来,但既然他看见了,就要保证李斯谚的安全,不能让他……

    让他被怎么样呢?

    施以永拒绝设想。

    总之,是不能让李斯谚受到伤害。

    然而想得再多,施以永也只能无助地等在门口。像是两人之间有一条微妙的私人空间界限,他现在,并没有踏入的权限。

    如果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些就好了。

    如果是能够名正言顺跟进去,并且叮嘱他注意安全的关系。

    如果不必这样站在门口被膨胀的忧虑与担心填塞胸臆。

    就好了。

    先走出来的是那位高中同学。

    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店门外路灯下的施以永,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转开视线,站在一边。

    然后李斯谚躬身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米黄色的纸袋。他刚站直身子便是朝着那个人一笑,那表情动人得连施以永都有些妒忌了。

    不及细想,施以永开口招呼:“李斯谚。”

    “啊?”李斯谚循声回望,眼里立刻闪出了惊喜的光泽,“施哥?你怎么在这里?”

    施以永抿抿嘴,没回答,而是戒备地跨上前一步,一手揽住李斯谚的肩:“路上看见你,想叫你去吃饭。”

    这句当然是假话,只是叫他的话何必在门口登上小半个钟头?

    李斯谚听出来不对劲,困惑地朝他看一眼。他不打算在外人面前驳了施以永的意思,简单地接下话头向那个人告别。

    施以永也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看到李斯谚那样毫无防备地站在店门口,就知道至少这一次他并没有受伤或是怎样。

    那么,为什么要站出来?为什么要打断他们的对话?

    施以永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要掩盖不住了。

    十五

    李斯谚率先停下脚步的时候,施以永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

    “你——”

    “我——”

    两人难得地同时开口了,李斯谚立刻住嘴,静候话相对少很多的施以永的高论。

    施以永撇开目光。他始终有些难为情,却仍旧是一字一句解释了自己的行为与动机,只是隐去了他自己那奇怪的焦躁。

    李斯谚听着,渐渐也惊讶起来:“小周原来是……”说着,忽然又掐住话头,抬眼看施以永,“施哥对这种人,很反感?”

    施以永本来尴尬得手脚都觉得没处放,没想到李斯谚毫不质疑地接受了他千疮百孔的逻辑。对着李斯谚这句平淡的问话,他居然也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重点:“无所谓反感不反感,只是希望你能小心点。”

    李斯谚“呵”地应了一声。施以永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他难得的失落表情,然而李斯谚掩藏得太快太好,他来不及确认。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同性恋不犯法。只要不滥交,别的都没什么。”

    在江城这个边陲小城,大部分人思想都是守旧的,不然也不会发生将在校的同性恋学生开除的事情了。施以永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已经算是相当温和,但话一出口,他仍是后悔了。

    如果说先前的失落还难以确定的话,如今李斯谚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他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

    平时笑得爽朗的眉眼如今轻皱着,嘴唇也抿得死死的,像是施以永提到了什么他从没考虑过的疑难杂症,而他正为此感到十分纠结。

    这样的李斯谚,施以永从来没见过。

    施以永立刻便慌神了,张嘴欲分辨些什么,却被立刻便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李斯谚岔开了话题:

    “我刚刚是在洗照片。”

    “照片?”

    施以永一愣,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在大副病房里的谈话。

    大副只见过照相馆里的人像摄影师,看到李斯谚日日带着个相机,便打趣李斯谚为啥不给他们拍一张。李斯谚果然就拿着相机对着他们拍了起来,还叫上同病房的病友帮忙拍了一张三人合照。

    却原来,李斯谚今儿是来洗照片的。

    “小周人很好,干活也很利索。以后还是别传这些事了。”

    李斯谚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低下头去在手里的纸袋子里翻找。

    不知怎么的,施以永觉得他如常的语调里带着微妙的不安。他于是伸手搭上了李斯谚的肩膀,却被对方不经意地甩掉了。

    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施以永也焦躁起来。他本也是好意,若是李斯谚对他近似跟踪的行为不满也就算了,怎么竟然为了不相干的人同他置气?

    施以永按捺住情绪,张口欲辩:“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只有你——”

    “那天给大副照的照片。”

    李斯谚轻巧地打断施以永的辩解,顺手塞了二十来张相片到他手里。

    手指接触的瞬间,李斯谚像碰到硫酸似的迅速收回了手,饶是施以永动作快,照片也掉下去了两三张。李斯谚尴尬地道了声歉,不待施以永动作,便蹲下身一张张拾拣起来。再抬头时,施以永已经找寻不到他失常的痕迹了。简直像演员一样。

    原来李斯谚并不只有面对自己时的坦然,还有着这样善于掩饰的一面。

    又或者是平时太善于掩饰而看不清真相,如今只是皮相残缺了,露出些底子来?

    不知为何,施以永并没有感到忧虑,只是心里渐渐泛起疑惑。

    “三人合照我留了一张,别的都在这里了。”

    李斯谚嘴角噙了一抹笑容,语气淡定有礼而透着疏离,像是忽然罩上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

    施以永皱眉看他:“你在生气?”

    李斯谚愕然,顿了顿,又笑起来,这回倒有三分诚心的意思:“居然被看出来了?算是吧。”

    施以永仔细回忆了一遍他们刚刚的对话,仍然不得其解:“为什么?”

    “不太好说……”李斯谚笑容里参杂了些苦意,“我也不确定……别问了吧,没什么大事儿。”

    “李斯谚……”施以永犹豫地叫他名字。对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本来确实是问不出口的,话哽在喉中半晌,施以永却终究还是把它吐出来了:“有事要跟我说。”

    察觉到李斯谚脸上的惊讶神情,施以永竟然觉得脸热,连忙补充道:“我会尽力帮你。”

    他人微言轻,也许很难帮上李斯谚什么,但这句承诺,出自真心。

    李斯谚想也察觉了这份真心,并没挑他转移责任似的话语,脸上神情也开朗了些,嘴里轻声嗫嚅了一句,便绽开笑容:“谢谢。”

    施以永没听清,也不好多问,索性扯开了话题,“一起去吃晚饭?”

    “嗯。”李斯谚点点头,主动走向来时的方向。

    刚好错开了施以永伸出的手。

    # 4 2013…04…29 16:14

    十六

    果然还是不对。

    施以永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重播,回头看见医院走廊上排起的队,还是挂断了。

    这家伙,闹起别扭来,简直跟女孩子一样。

    饶是施以永脾气不错,被连挂了三次电话之后也忍不住腹诽。

    自从前几天的尴尬场面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非常微妙的氛围。明明觉得李斯谚已经恢复正常了,一靠近他,居然又被他躲开了,施以永非常懊恼。

    他向来不擅长与人交往,长到这么大,除了船上的工友,怕是再数不出几个平辈论交的朋友来,自然也无从参考李斯谚如今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大副见李斯谚几日没来了,自然也开口问起。施以永不做声,埋头替大副整理小桌板。

    “男子汉,大方点说!你怎么惹着小李了?”大副人瘦下去不少,心却渐渐放得宽了,瞧不惯施以永这幅模样,一掌拍了过去。

    施以永下意识躲开,闻言又苦笑起来:“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大副皱着眉看他,摆明了十分不满意,“小李明天就走了,你还同他怄气,你几岁啊!”

    转头看见施以永苦闷的表情,大副还是放柔了口气:“人小李是大城市的细伢子,娇气些,你也就忍忍。人家跟你才交往多少天呢,就懂得来医院陪陪我了,别说朋友,就是媳妇,也难得见这么好的。再说了,人家可是要走了,你就是做小伏低道个歉,又能怎么地?”

    施以永点头应承着。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要是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早就道歉去了,可李斯谚压根儿不给他这个机会。

    而李斯谚明天就要走了。

    听说李斯谚不接电话,大副也纳闷儿起来:“小李不像这么矫情的人啊。”

    施以永“嗯”了一声。

    “这么着吧,你明儿送小李上火车,顺便把话说清楚了。”大副一锤定音,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记得让小李给我打电话啊。”

    施以永点点头。他也早想着去堵人了,却又总瞻前顾后的,犹豫来犹豫去,竟也浪费了三天。他并非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只是,他在怕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而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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