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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翻开相册,是一张张荡漾著青春笑脸的照片。
体育课上狂奔中的少年,和朋友一起逛街的少年,被老师责罚後一脸不甘心的少年,满满地记录了整整一册。
细长的手指温柔地从相册夹中取出一张,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微风吹来,带来一片片金黄色,米粒大小的花瓣,还有携风而至的,沁人心脾的花香。
“你闻到了麽?这是你最爱的花。”
将照片贴在胸膛,贴在那火热跳动的心脏上,男人的声音带著浓浓的爱意。
“你看到了麽?这里有你最爱的景色。”
将照片伸出窗外,对著漫山遍野的枫叶,男人的眼中是满满的溺爱。
“我在这里等这你,我在这里看著你……永远永远……”
将照片放在唇边,用那温厚的嘴唇献上深情的一吻。
一滴泪珠却同时溅上了照片中少年的笑颜。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会等你,永远等你,永远……”
第一章
第一章
苏染知道,耿三少一直都是耿家的心肝。
本省首富家的三少爷,含著金汤匙出生的人物,让苏染这样的小老百姓,从来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不止一次,苏染想像著,如果他没有生在那种贫民窟的家庭,如果他也生在大富之家──就比如像耿三少一样,那会过著怎样的生活?
现在,苏染不用想了,因为他现在亲身体验到了。
苏染抬头,看著雪白一片的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浓的消毒水味儿!就算这间房间装修的再温馨,布置得再豪华,也不能掩饰它是间病房的事实。
活了将近三十年,这辈子第一次住院居然享受这样高级的待遇,苏染再一次感叹有钱真好。
将头转到一边,床头的生理监护仪器上面的红心突突地跳著,血压稳定,氧饱和系数正常。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苏染,他死里逃生了,而且身体正在慢慢康复。
不但没有死成,还过上了有钱人的日子,苏染却没有一点美梦成真的快感。
苏染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就算成不了喜剧片,也可以算是伦理片。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剧情居然转成了──恐怖片!
借尸还魂!
苏染轰轰烈烈地加入了穿越,或者说是重生的大军。
而且好死不死地,让他“借”到了耿箐少爷的身体。
一想到那个“耿”字,苏染的头就不自觉地开始疼痛──他上辈子就给耿氏集团当年做马,兢兢业业地打工了将近五年。
没想到重活一次,还是要和这姓耿的一家子纠缠不清。本来以为死了就解脱了,结果死老天爷这麽玩他!
苏染直直地瞪著天花板,想著究竟如何是好。
半个月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占著这个身体十五多天是不争的事实。
真正的耿箐在哪里,苏染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
耿箐的心脏一直有问题,基本上十多年来一直过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这次的住院,八成是因为耿少爷的病情再也经不起一拖再拖,终於决定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只是手术成功了,醒过来的却不是耿箐,而是苏染。
十五天前,正是苏染嗝屁的大日子。
死亡的感觉很微妙,苏染只觉得那时候自己的身体突然变轻了,飘飘忽忽地有著灵魂出窍的感觉。
接著就是看到一团白光,好似在指引著他前进似地。
他以为他是要投胎了,正在想怎麽没上望乡台,没过奈何桥,连口孟婆汤都没喝上,就看到了手术台上正对著自己的无影灯亮晃晃地照在他脸上。
接著是一片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声音。
後来他才知道,这具身体在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之後,情况一直不是很稳定。排斥和其他的并发症在手术後的24小时内不断升级,眼看耿箐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耿家的老爷子在医院里大发雷霆,扬言救不活耿箐就让整个心脏科的大夫和护士陪葬。於是一群人对著耿三少忙乎了整整大半天,终於在苏染睁眼後爆发出了劫後馀生的大叫。
於是苏染知道了一个事实──
耿三少活了,死的是苏染。
有这麽一句名言: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如果无力反抗,那麽就请享受它。
苏染没有办法抵抗上天的玩弄,但也没变态到觉得很爽。但无论如何,他活下来了,身体一天天地好了起来,眼看就要出院。
苏染看著站在他病床前杂杂拉拉的一大家子人,很想乾脆就这麽晕过去算了。
可惜,现在的“耿箐”身体谈不上和他过去一样健壮,但也不是弱不禁风了。而且苏染跟自己赌一块钱,如果他真的晕过去,那麽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爷子,会当场血洗医院。
耿家老太爷,耿忠诚,过去只有在电视、报纸和杂志里才能看到的人物,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一脸慈祥地看著他……
苏染很想哭啊。
非但如此,耿家的大少爷耿鸿陵也站在自己面前,正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削苹果。
看著一身休閒服,刘海散落在额前的,浑身散发著温柔气息的耿大少,和平日里在公司总是刻板威严的形象怎麽都联系不到一起。
现在苏染又突然很想笑了,只不过是苦笑。
他苏染何德何能,能让两位一身咳嗽就震三江,一脚跺地就撼五岳的人物对自己这麽慈颜悦色。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耿箐,耿家最宝贝的小少爷,所以才有这麽祥和的气氛,这麽关心之至的对待。
如果他们知道,其实这具身体里的人其实不是耿箐,而是他这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小瘪三的话……
苏染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怎麽,冷麽?”
耿大哥停下刀子,关切地问道。
苏染心虚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他斗升小民,平时没有加过大人物,如今大人物如此春风和煦地对他,苏染有些受不住。
“三儿,吃苹果。”
耿大少将削好的苹果递来,苏染诚惶诚恐地接过,接著便石化了。
兔子……
耿总裁不但给我削苹果,还削成了一只兔子的形状。
苏染突然觉得,人家说大宅门里是非多,庭院深深深几许,原来都是真的。
体弱多病的三少爷,对自己弟弟有著不伦之爱的二少爷,堪称双重性格的大少爷,还有一个脾气火爆,明显偏心的爷爷……
像他这样平凡又脆弱的人,真可以在耿家顺利地活下去麽?
第二章
半个月後,苏染终於迎来的出院的日子,坐著黑色的林肯车,回到了耿家位於山顶的宅子。
大约二十几个仆人分成两列,恭敬地站在大门口,迎接小少爷的到来。
苏染下车,有些感慨地看著宏伟的耿家大门。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为了庆祝耿氏集团创建六十周年的甲子庆典上。虽然只是耿氏基层的小小员工,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苏染还是有幸来到了在耿家大宅举办的盛大派对。
而第二次来,居然是以耿箐的身份,面对这样隆重的仪式。
物是人非啊!
走进大门,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妇人就哭哭啼啼地朝著苏染一行人奔来。
“我的三少爷啊!您可以算回家了,快跟李妈上进去吧,房间都打扫乾净了。”
不等苏染答应,就被拉进了里屋。
苏染有些头疼地望向这位老当益壮的老太太──李妈,在耿家服务了近半个世纪的老佣人。这位李妈可是当年耿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在耿家可以说是半个主人一样的存在。
在苏染住院的一个多月里,这位热情又慈爱的大娘天天给自己送来各式补品,不断地叨念著自己对耿箐的心疼和想念,还有这麽多年来耿箐可怜的身世,和常年徘徊在生死关头的不容易。
托这位李妈的福,苏染总算对耿箐有了些许的了解。
原来耿箐的母亲,也就是耿家的少奶奶在怀著耿箐的时候被人绑架过。
虽然不久之後就被耿家的人救出,但是因为受惊过度,动了胎气,所以耿箐在十个月不到的时候就早产了。
而耿少奶奶也身体过於虚弱,死在了手术台上。
可怜的耿箐不但一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更是在几分钟後就失去了唯一的母亲。
耿少爷无法承受痛失爱妻的打击,在耿箐满月後不久,因为酒後驾车也撒手人寰。
於是悲剧男主角耿箐彻底地失去了双亲。
如果这就是含著金汤匙出生的条件的话,那麽投胎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在此之後,耿家的上上下下,几乎是拼尽全力地来疼爱这个身世堪怜的小少爷,真是我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是耿少爷却一点都不领情。
这孩子,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後天的原因,他有些自闭,有些冷漠。
唯一亲近的人,只有照顾自己起居的李妈。
不过所谓亲近,也就是不怎麽排斥而已。
李妈时常感慨,幸亏三少爷的吃喝拉撒从小是自己一手包办的,不然说不定三少爷连自己都不理了。
不过多亏了耿三少自闭的毛病,他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地混了将近一个月,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正所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苏染决定将耿箐的自闭症进行到底。
苏染洗完手,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那怎麽调养,怎麽吃补品依然弱不禁风的身体,小小的巴掌两上镶著大的有些吓人的黑色眼珠,确实是个我见犹怜的人物。
想起过去的自己,二十八年来的人生发烧的次数用一个巴掌都数的完,上天注定的劳碌命,连生病示弱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擦了擦手,苏染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镜子。
以後我就要顶著这张比娘们还漂亮的脸生活麽?
苏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回到房间,苏染打量著这个耿少爷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朴素。
或者说,什麽都没有。
大约五十坪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台笔电,一个沙发。
连盆装饰的花都没有。
苏染想起自己过去那个被自己铺的满满当当的小屋,常常被耿二少嘲笑是狗窝,在看看这里,苏染感慨果然是个自闭儿的房间。
“说起来,我和耿家还真是有缘分啊……”
苏染将身体陷在靠背的椅子里,回想著前世的种种。
苏染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是很平凡的。
公务员家庭出生,母亲贤慧,父亲上进,一家人其乐融融。
如果不是在苏染十三岁那年,他们的一家一档都被好赌成性的二叔骗走的话,那麽苏染想他是万万不会遇到耿家这帮人的。
如果说苏染和耿三少有什麽相似之处的话,大概就是没有父母缘吧。
不同的是,苏染的爸妈不是病死、也不是酒後驾车找死,而是因为为了偿还巨额的债务,常年劳累过度而先後离开了人士。
看看,阶层不一样,连离开世界的方法都不一样。小老百姓哪有那种奢侈的死法,需要动用到劫匪和跑车。
说起那位伟大的二叔,不但骗走了他们的全部积蓄,还骗苏爸爸为他做保人,又欠了将近一百万债务。
二叔拍拍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