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麒麟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戏子入画-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细细碎碎的声音散在空气里,如同沉香屑一般零散的飘落,带着暗暗的凝重。
  柳陌红支着头靠在桌上,一面看着她灵巧地一遍遍整理着头面,一面侧着耳朵听从窗缝里漏进来的前院的练功唱戏的声音,不知不觉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像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杂乱纷呈,梦里不知是谁的戏腔一直高高地缭绕,直上云霄,似能刺破青穹,凄绝而诡艳。
  他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正躺在凌霄城臂弯里,身上盖着厚厚的军装外套,那人抱着他脚步稳健地穿过玉梨园的重重回廊,恍惚是大半年前初见的时候,那人也是这样抱着他,怀抱温暖,如同能遮挡住所有风霜。
  于是他便又一次安心的往那人怀里蹭了蹭,睡了过去。

  

  下雪不及化雪冷,虽然是晴朗的日子,气温也仍是低得令人发指。
  整个上海滩的人越来越好,即便是剩下来的人也无心听戏,洪莲本来索性是想在二月末便关了玉梨园的,却在月初之时接到一笔大单子。
  足足有三尺来宽的大红洒金纸上,用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地写了上百个人名。这些人名,曾经都是上海乃至半个民国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如今,这些达官贵人豪强军阀们,却整整齐齐地坐在玉梨园偌大的院子里听戏,身上穿着军装,要上还别着枪。
  “洪班主……”坐在首座上的是如今上海城里剩下的寥寥无几的几个部长之一,姓姜,是洪莲结识多年的老戏友,“这大抵,是你戏班子演的最后一场戏了吧……”
  “姜部长,”洪莲亲自替他斟了茶,“千真万确吗?”
  “千真万确。”姜部长扬手一指他身后面容严肃的观众们,苦笑道:“你看……这些老朋友,包括我,都是后日,便要启程去前线的人了……这么一走,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个命,来听一听你玉梨园的戏了。”
  茶水似乎有些烫手,洪莲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像是被一根尖针扎着了。
  唱戏的是柳陌红,他已同洪莲讲好了,这也是他最后唱的一场戏了。
  终章华宴,唱的却是一出平天下的《将相和》。
  他还记得,很早以前,那些王朝没落后的皇室贵族们也最爱点这一出戏来听,像是在一遍遍重温旧日的黄梁好梦,不愿醒来。
  他依稀也是明了这最后一出戏的。
  水袖一甩,他便又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戏魁。
  遥远天涯的烽火硝烟和近在咫尺的鸣锣笙歌,都在他的唱腔里开场又谢幕。
  这一出,并不是他的拿手曲目,他却觉得是他这十三年来唱得最好的一出。
  就像心间那腔温热的血,再涂抹点染这末世的繁华。
  一句一句,被他唱来字字皆是血泪,如同能刺进骨魄一样的荒凉。
  《将相和》并不太长,他唱完后却仿佛是做了一个沉旧的梦,走完了一段冗长的经年,路上是繁花盛景,终点却是万丈深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在自己唱的戏中落了泪。
  但他很快便发现,不止是他自己,座下的姜部长,洪莲,甚至是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观客,眼中都含着泪。
  “啪!啪!啪!”
  掌声响了三下,整齐而响亮,是标准的军人礼。
  接着,并没有人指挥,军人们站起来,沉默的向他鞠了一躬。
  “谢谢。”
  姜部长低低的说道。
  没有人知道他在向谁说。
  但好像所有人又都明了。
  柳陌红也还了一礼,是戏文之中,献祭酒唱骊歌的礼官,向着出征的将士的礼。
  头一次,破天荒的,在他唱完之后没有吵闹喧哗的叫好声和热烈不觉的掌声,而是只有沉默。
  肃穆的,凝重的沉默。
  “谢座儿了。”
  他轻声道,然后慢慢地取下头上戴着的头面。
  “将军,”杨海递上标明了“加急”的电报上来:“刚刚传来的。”
  凌霄城紧紧皱着眉头,一手接了过来,展开看了一行:“确定了?”
  “确定了。”杨海点点头,“只有不到半个月时间了……将军。”
  “……混账!”
  凌霄城重重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那薄薄的几页纸翻了几翻。
  “将军,今天早上老爷也来过电话。”杨海也被震得浑身一凛,继续说道:“他说让您慎重考虑他之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了……”
  凌霄城无意识地用食指和中指捻着那几张电报,直至边角都起了褶皱:“……我不甘心,杨海。”
  “我真的不甘心……”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是杨海从未见过的脆弱和茫然:“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放的下心来?!”
  “我怎么能忍心这么伤他……”
  杨海几乎以为他会哭出来,急忙抬眼去看,却见凌霄城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自责,愧疚,悔恨……
  种种复杂的情绪,混成一种奇异的哀伤与痛苦。像是一只身负重伤的兽类,绝望的对命运发出不甘的咆哮。
  杨海不敢再继续下去,饶是他这样强硬坚韧的汉子,此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将军……”
  ——却是再也说不出下一句来。
  “你还记不记得大半年之前,我曾经和妈通过一夜的电话?”
  凌霄城低哑着嗓子开口道。
  杨海立刻便想起来,——是当初凌家刚刚知道自家最宝贝的小儿子恋上一个戏子时,白湘连夜打来的电话。
  只是他却不知道凌霄城此刻为何突然提起这么一出来,只好点点头,疑惑地看着凌霄城。
  “那个时候妈就跟我说过了……其实最需要在意自己身份的,不是陌红,而是我。”
  ——他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这样的责任。
  家国破,怎堪儿女情长。
  凌霄城嘲讽似的一笑,“我当时自信满满地跟她说不会的……跟她说我会一直这么爱他,一直这么守着他……”
  ——他记得,白湘当时这么说过,“你可能不会知道像小柳这样的孩子会有多脆弱……霄城,你不知道你一旦放手会是怎样的后果。如果你坚持下去,你就像把他放在了悬崖边上,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信誓旦旦地说此生不娶,独守一人。
  ——当时、当时,悔不知结局如此。
  如今这样的承诺看起来如同一句笑话,嘲笑着他的年少轻狂他的痴心妄想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把他放到了悬崖边上,如今还要亲手推他一把……
  那原本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如今盛着满满的痛苦与绝望,像是在他眼底掀起了一场黑色的狂风暗浪。
  “将军……”杨海不敢再看下去,“只有半个月了。”
  凌霄城紧紧闭起双眼。
  过了很久,久到杨海想要再出声唤他一句。
  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眼里却已经恢复如常的有些冷漠的平静。
  “去帮我请杜鸣凤和杜小姐来。”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柳陌红已经连着好几天感觉到不对劲了。
  尤其是最近,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凌府的下人们,包括老秦,见着他都是低着头绕开走;碰上有认识他的票友,也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欲言又止的眼神像网一样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就连杨海,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吞吞吐吐能避则避,简直就像在躲着他一样。
  还有……最不对劲的,凌霄城。
  不知道这样诡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只能惶惶地等着它不知何时便突然爆发。
  冬天已经逐渐过去,但仍是冷得紧,仿佛春日不会再来了一样。
  玉梨园已经关门了,戏园子里剩下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偷偷溜走;洪莲叹了口气也不再阻止,索性拿出饷银让不愿再留下的戏子们自行离去。
  但每日的练功也依然在进行。没有胡琴师傅,就这么清唱着;没有看客,就洪莲自己看;没有足够的人手,就独自挑大梁。
  “真是可惜。”
  杜鸣凤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静静道:“红极一时的玉梨园,竟然也落得这么个人走茶凉的凄凉下场。”
  斜射进来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皮影戏里面的剪影。
  “再好的戏也有散场的时候。”洪连微微一笑,迎上去:“杜老爷,您今儿个怎么来了?”
  “我来找人。”
  杜鸣凤慢慢地往里走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戏园子里回响着,显得格外沉重。
  柳陌红坐在台下第一排。
  他在看的是一个小师妹的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嗓音身段已经出落得标志漂亮,若不是碰上这乱世烽火,稍假以时日指点与苦功,必能成大器。
  “停!手,再抬高一点儿。”
  柳陌红专心致志地指点着,“眼神要活起来,跟着指尖走……”
  “……我找柳老板。”
  杜鸣凤带着杜良在他身边站定。
  “杜老爷,”柳陌红这才正眼看他:“抱歉,在下已经不登台了。”
  “我不是来听戏的。”
  杜鸣凤细细的看着他,眼神里含着悲悯和无奈。
  “杜良,把请帖给柳老板吧。”
  他吩咐着,“柳老板……凌将军月中会与小女成婚,还望赏光。”
  柳陌红愣了一愣,看着杜良拿着喜帖放到自己面前。
  ——没错,那无比熟悉的两个名字的确是凌霄城和杜扇锦。
  “杜老爷。”
  洪莲快步走上前来,板起脸道:“请您出去,玉梨园已经闭门谢客了。”
  “不用你多嘴。”杜鸣凤冷冷道:“既然喜帖送到了,我自然不会多留。”
  他果真不再看柳陌红,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下脚步道:“柳老板,您当初若是听我一句劝,今日便不会再多出这么些事端了。”
  说完,大步踏进门外漫天似血的残阳余晖里。
  柳陌红一句话也没有说,园中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都怔住了,偷偷地抬眼看着他。
  “陌红……”
  洪莲轻轻唤了一句。
  “……什么?”
  柳陌红闻言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静而茫然,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洪莲只觉得心头一梗,再说不出话来。
  “双儿,你继续唱。”
  柳陌红回过头,冲着台上道。
  那名叫双儿的小姑娘有些懵,没敢开口。
  “我叫你唱!”
  他蓦地拔高了声音,细细的嗓子像是一条锐线,锋利的割破满室寂静。
  甚少见一向温和的柳陌红这样动容,双儿立马被吓得红了眼眶,泪水包在眼睛里,害怕的想哭出声,却终是咽了回去,憋了一口气又开始慢慢地唱起来。
  他的视线始终不敢再落到手中的喜帖上去。
  大红的,像血一样的扎在眼底,刺得眼睛生疼。
  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早上那人还缠绵地和他吻别,眼神温柔地让他心都快化了,如今却一纸喜帖,婚嫁将成。
  就如同一场太不真实的荒谬梦境一样,一切都只是吉光片羽一般在他脑海里混杂成一团,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连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听不见了;又仿佛是有无数人在他耳边大声喧闹着他听不清的话语,嘈杂得让他头痛欲裂。
  他终于明白那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眼神背后是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