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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
我回头,不知道蒋沐什么时候依旧凑了过来,也看着车窗外,虽然车早就开过了。
“不是。”
喜欢我自然会买的,以我现在的包衣,要什么戏服买不下来,只是多了就无味了,多了心就躁了。只是看见那衣裳让我想起师哥。他以前说我穿杨贵妃的衣裳是最好看的。
蒋沐笑了笑,哦了一声,又靠了回去。
他并没有和我多说话的打算,我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他像是在静静地结一张透明的网,然后等飞虫自己撞上去。
咬人的狗不叫。
等到了戏园外,肖与凡开了车门,我道了谢,正要离开,蒋沐也下了车,说:“我送柳老板进去吧。”
不容置否的语气。刚同蒋沐进了后台,就听到有人“啊呀!”了一声。
我一低眼,就看见一个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的脚边。是只纹了牡丹的绣巧茶壶,只是茶嘴已经摔破了。
有人过来,小声地说:“青瓷你回来了,刚才……千涟不小心给摔了。”
我抬头,正看见卸了半边妆的千涟,油彩在他脸上盖着他的神情,我笑,“多大点事儿,一个茶壶罢了。”
千涟脸上的油彩动了动,他那是笑了,但那笑是戏谑,他扫了一眼我和蒋沐,“是啊,柳老板什么没有,一个茶壶算什么,就是朵娇艳艳的山茶花也随手给别人了。”
大家都吸了口凉气,身旁的蒋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我暗地里咬咬牙,“好花只能配美人,就像今天这茶壶,不配我自然会让人给摔了。”
刚说完,就听蒋沐说道:“已经送柳老板进来了,蒋某也就告辞了。”
人是注定得罪了,这是我的忌讳。
可后来的几日也没有什么动静,坐池子里也没那人影子了,我暗自想是不是应该窃喜一番,这日,小贵子就跑过来找我,把一个竹篮子往妆台上一放,说:“师叔,这是给你的。”
一竹篮子的山茶,浓艳而娇气。
我放下粉刷,从篮子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次这里面可有一朵让柳老板喜欢?
我把纸条一把攥进手心里,正巧师哥就过来了,嗅了嗅问道:“谁送的?”
“一个票友。”
“哦,挺好看的。”
“几朵花而已。”
“那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又看向那篮子花,花是好看,只是梗上有刺。硬刺倒是不怕,怕的就是软刺。纸条攥在手里想攥着一块蚱蜢石,硬而扎手。
我笑,说:“那把花插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扇面牡丹散芳华
唱了好几日的戏,什么莺莺燕燕,姹紫嫣红都唱了个遍,但凡往戏台子上一站,堂下喝彩连连,过了几日又收了好几条横幅,写的是风华绝代,百里挑一云云,我笑了笑,让人收了起来。
想也有好几日没有出门了,大多时候就在戏园子里没有出去,都说阳春三月风光好,我看我要是再不出去走走,那些柔美春景都得在戏里看过了。
但真走出去又觉得没什么新鲜的。街上是热闹,但热闹是时时有的,还听着汽车嘀嘀地按着喇叭催促前面的人让开,实际上平民百姓只要见了车都会离得远远地。现在的南京,热闹与糟乱只是一线之差,而那根线不知道会被谁绷断。
听说□已经打到了湖南一带了,虽然国民政府还不会沦落到只有半壁江山,但从内战开始到现在,已经足够让他们人心惶惶了。我是满不在乎的,历史就是改朝换代过来的,就是再改再变,还不得听戏?看师哥有时候拿着报纸皱眉我就想笑,他们就是打到我家门口,我还不是个唱戏的?
“卖花……………卖花啦……………”
我侧头一看,哦,卖花啊。不由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叫了停在旁边的黄包车。
“去紫檀香。”
紫檀香是老店了,卖紫砂壶的。
“哎呦,这不是柳老板吗?要买壶?”
“是啊。”
“你前不久不是在店里买了一把吗?”
我手指描着架子上一把茶壶上雕的雅竹,笑道:“照顾您生意难道不好么?”
老板一笑,“嘿嘿,好好。”拿起一把紫砂壶递给我,“您看看这个,昨天刚到的货,砂细色滑,四壁平均……”
我把壶拿在手里细细地看。确实是把好壶,色泽细腻柔和,放在手掌里揉摸的手感也舒服,倒是不比摔了的那把差。
肩突然被人一拍,“柳老板?”
我一惊,手里一个不稳,“啪”地一声,方才一把上好的紫砂壶瞬间成了一片瓦砾。
老板大叫一声,“哎呀呀!壶啊壶!”
我一转头,可能是色泽温和的紫砂看多了,被那人色泽刺凶厉的眼神刺了下眼。
“蒋少尉……好久不见。”
蒋沐笑了笑,“近来公务多了,就去戏院子少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刚才……”蒋沐瞟了眼地上的碎片,“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叫你而已。”
我笑:“没什么,前不久碎了一个,今天托蒋少尉的福又碎了一个,看来我是要‘双喜临门,碎碎平安’啊。”
“呵,”蒋沐轻笑了声,“那可恭喜柳老板了。”
我看看地上的一堆碎片,多少还是有些心疼,刚刚还是把完好无损的好壶端在我手上呢,转眼就废了,这些滋养人心的玩意儿就是容易破。当然,比我更心疼的是店老板。
我蹲下身想拾起一块碎片,哪知手才碰了碰瓦砾,指腹就给瓦砾扎出个小孔,一滴鲜红色的血冒了出来。
我起身看了看手指,蒋沐突然伸手拉过我的手,幽黑的瞳孔紧紧盯着那个红色翻腾的小孔,露出心疼的神色。他左手向后一伸,身后肖与凡立刻送上一块手帕。他拿手帕在手里揉了揉,似乎是想让它更加柔软一些。
然后把它覆在我的指腹上。
柔软冰凉的触感,是上好的丝。我一时有些错愕。
“真是失礼,只是想打招呼,没想到让柳老板受伤了。”
我看他,“是我没有拿稳。”
他却固执,“不,是我的不是。”又笑道:“既然如此,我今天要请柳老板你喝茶补个罪,柳老板可要给蒋某这个机会。”
指腹传来的是一阵阵暖意,轻轻的擦拭,却又带着几分故意的几道,我看着他,心想你这哪儿是给我止血,你这样越捏血冒得越多吧?却也只有笑:“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的竟然是咖啡馆。如今商铺小贩不卖洋货的还真是少,不买洋货的也少。我是除去必要的物件,大多是些小物件,如洋火什么的,其他的奢侈品一律不买的人,倒不是我有多像那些学生一样说什么抵制洋货,只是那些东西大多我都不喜欢。
像我们这样唱戏的,古装古词地唱,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映在骨子上了,轻易变不了。
不过这咖啡馆装饰倒是让人看着很舒服,浅褐色的窗帘棕色的椅子,淡雅不失气场。
服务生过来,蒋沐问道:“柳老板要喝什么?”
我说:“随便,能喝就行。”
蒋沐笑了笑,对服务生说:“两杯摩铁。”
不久咖啡就上了桌,蒋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看看了眼前那杯色泽深沉,香味浓郁的“茶”,端起来啜了一口。
“真是难喝。”
我把咖啡放回桌子上。蒋沐却噗地笑了,我看见他身后的肖与凡也微微抿了抿嘴角,猜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
蒋沐敛了敛笑,把一盘雪白的方糖推到我面前,忍笑道:“你得加糖。”
我恍然,但也没有多大难为情,我本来只就喝茶,穿着长袍来这种地方本来就很希罕了,再多些又有什么?
我把糖块往蒋沐杯子里放了两块,“这东西我受用不来。”
蒋沐眯了眯眼,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咂了下嘴,“最初我去国外的时候也喝不惯这东西,但在西方人眼里,咖啡和面包是必须要有的东西,待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挺喜欢的。这咖啡跟茶差不多,一个焦一个苦,一个焦得有味,一个苦得甘甜,都要细细品罢了。”
我看着蒋沐,蒋沐也看着我,眼神的交汇处有一层雾,或许一张纸,散不去,捅不破。我笑,“我还以为少尉您是黄浦毕业的。”
蒋沐放下杯子,“哦,黄浦……小时候倒是去玩过,也没什么新鲜的,现在外面好玩的多得是,没道理待里面闷着。”
“也是。”
黄浦还成游乐场了,我心里暗暗地笑,那些正在里面的将来要成为军人的学生们,被他这么一说成了私塾读说的小孩子了。
“对了,上回忘记问了,”蒋沐说道:“《长生殿》讲得什么?”
“少尉不是喜欢听戏吗?怎么会不知道?”
“喜欢是不假的,只是在国外能听到的太少。”
“哦……”我笑,你要是问我戏,那我可是能言无不尽,虽然在这样的地方讲戏过于奇怪,但戏还是戏,就是改朝换代了它还是一朵花无论什么土壤都能长出的姹紫嫣红的牡丹。
“这《长生殿》啊,是清初的剧作家洪升写的,题材是取自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白朴的《梧桐雨》,讲的是杨有女名玉环,相貌倾国倾城,后与李世民相爱,被封为贵妃,三千宠爱于一身,但不久唐明皇又娶了其妹虢国夫人,封为梅妃,此事惹玉环不快,最后七月七月两人在长生殿和好,并对着明月发誓,相守到老……”
“唉,谁知后来安禄山叛变,明皇带玉环逃至马嵬坡,最终断送了一代红颜……”
说道此处我不由有些酸楚,叹道:“可惜了杨玉环,为一个情字落到被缰绳勒死的地步,君王无情,竟撇她而去,这……红颜多薄命吧。”
蒋沐笑笑,“美丽只会引来人的贪念和欲望,当美丽成为一种错误或者牵绊,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抛弃美丽。只是……”
蒋沐顿了一下,笑出了声,“这只是戏而已,柳老板何必想那么多?”
我愣了下,又想起师哥训我的话,觉得无奈又好笑。但我自得其乐,别人不懂,我说:“戏虽然是戏,但戏是由事而来的,戏能唱百年千年,人却只能活那么几十年,时间越是久,物是人非的酸楚越如醋,酵得浓郁。”
“柳老板,”蒋沐摆手,“说这些我可说不过你,我想知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微微低眉看着桌子的咖啡,“后来郭子仪带兵抗敌,夺回长安,明皇因思杨玉环相思成疾,退位做了太上皇。杨玉环的魂魄也思念明皇,感动了天神,引玉环魂魄和明皇在月宫相会,两人终成正果。”
“完了?”
“完了。”
蒋沐低笑一声,我道:“真是便宜了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