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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年夏至-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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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先生笑而不语。
  
  喝了几口茶就有人过来了,看起来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风衣,头上戴着帽子,他走近,脱下帽子,露出全是俊俏的面孔,喊到:“叶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叶先生看着坐到他对面的男子笑了起来,“我以为今天看不见你呢。这位是柳青瓷,我的朋友。”
  
  “哦,你好你好。”那男子向我伸手,我笑了笑同他握手。那男子似乎和叶先生是老相识然后,但很久没有见面了而已。
  
  他们聊起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坐在一旁只当做是陪叶先生,随口喝喝茶消磨时光,听他们明明说的很好,说着说着却扯到了我。
  
  “听叶西说柳先生很懂戏啊。”那男子说道。
  
  “啊,”我缓过神来,笑了笑,“不才,我是禧福戏班子的青衣。”
  
  那男子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哦哦哦,我对戏曲倒是有一些性趣,只是第一次到南京来,不过我一到南京就听说了禧福戏班,说是主唱《长生殿》的。”
  
  叶先生喝了一口茶,接道:“青瓷是南京里是数一数二的花旦,你要想知道的全可以问他,比我知道的多。”
  
  叶先生这么直白的赞扬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那男子显出性趣勃勃的样子我又不好意思不全力以赴地去给他解释,他问得很多也很细,例如出科的时候要办什么仪式,唱戏时如何运气,兰花指有几种指法。我都一一解答。
  
  说到最后,他突然叹道:“柳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戏唱多了,唱精了,就不仅仅是个戏子了,而是另一种文化领域里的学者。”
  
  我顿时哑然。他把我身份直接从地下拉到了天上。人家说三六九等,婊'子戏子一条船,到他们这儿我也成上等人了。不,不是上等人,只是和他一样平等的人。我想,叶先生他们果然不一样,他们思想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不像是那些权贵眼里还有下贱一词。
  
  这大概是我唱戏以来得到的最高的评价了。
  
  叶先生给我添了半盏茶,申请柔和地看了看我,我脸隐隐约约有些发烫,端起茶来啜了一口,这茶格外清爽。
  
  他们又聊起一些古典著作,陆陆续续也有人参加到其中,做在旁边或听或讲,一时间,这二楼除了浓浓的茶香还有郁郁的文学气息。
  
  我摸出怀表来看,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屁股都有些酸疼,端端的坐着比练把式还辛苦。我觉得,和叶先生在一块儿就是这么文静,要是和蒋沐在一块儿,非飞上天不可。这差距太大。
  
  幸而茶会也到了最后,那位男子从包里掏出一本线装的书来,上面写着《词话》,那男子说:“这本书很好看,你带回去仔细看看,很有意思呢。”
  
  叶先生接过,扶着眼镜看了眼书,笑道:“谢了。”
  
  叶先生把书放进公文包里,然后拉起我,柔声道:“谢谢你今天陪我,时间尚早,我们可以再出去转转,现在先出去吧。”
  
  我点点头,同叶先生告别了众人出了茶楼。
  
  叶先生说可以去前面的店吃些东西,说我应该饿了,我说好,全然忘记了蒋沐说等他过来的事。
  
  进了店坐下,我拿了菜单在手上,指了指:“要不,吃这个?”
  
  叶先生笑道:“随你。”
  
  点菜点到一半,从右边突然闪出一个跌跌撞撞的年轻人,还满口胡言乱语,手里握着个酒杯,看样子是喝醉了吧。我笑笑,继续点菜,那个人却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叶先生身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倒在叶先生的身上。
  
  “唉!这位客人!您慢点!”服务员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住他,叶先生却突然皱了下眉,我正想笑却突然发现,被小二扶住的醉汉……身上竟没有一丝酒气……
  
  下一刻叶先生突然一手抓起公文包一手拉起我,快速地说道:“青瓷快走!”
  
  局势突然发生了莫名其妙的转变,本来平静的吃饭突然变成逃命一般,叶先生拿着我快速出了店门,而那位醉汉依旧被服务员拦着。
  
  叶先生带着我跑了一条街,然后迅速叫了辆黄包车过来,把我养车上一塞,说:“青瓷你快走!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很危险。”
  
  “到底怎么了!”我连忙问道,可说完那句话的叶先生早就转身走了。我一时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我不可能放着叶先生不管,我连忙下了车跟上去。跟了小会儿却看不见叶先生的影子了。
  
  我沮丧之至,眼皮跳个不停,额头上一凉,我一摸,是一滴雨水。要下雨了,叶先生在哪里。
  
  我想应该在这附近,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找一找总要安心些。我连忙往这条大街周围的小巷子里钻。
  
  这条,没有。
  
  这条,没有。
  
  这条,……叶先生!
  
  那样不适合叶先生的画面,一个人在同叶先生搏斗,不,是争抢,目标是叶先生手里的公文包。我还记得,那公文包里放的只有那本《词话》。现在看来那本书肯定不单单只是一本书。
  
  叶先生和对方扭打着,巷子很窄,竖着一些人家晾衣服的竹杆,如今因为他们的打斗而乱七八糟地往下倒,竹梢划破了叶先生的脸颊,打歪了他的眼镜。叶先生扭头看巷头的我,大声道:“快走!”
  
  我愣子原地,看着那些竹竿噼里啪啦地往下到,脚进不去也退不了。为什么,平静的背后是这样的波澜……
  
  “青瓷快走!”叶先生又叫了一声。此时他已占下风,比较他只是个文人,拳脚功夫并不厉害。我慌了,想捡起竹竿来打对方却发现做到这一点太难———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我连忙摸自己身上,想摸出什么利器,却只摸出一个盒子,我才记起是今天上午和蒋沐一起买的琴弦,忘记放了。
  
  此时此刻,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打开盒子拿出琴弦就冲了过去。叶先生正缠着对方,我又从后面过来,他刚要回头对付我已经被我用琴弦勒住了脖子。
  
  我手抖得厉害,想也吓得没什么力气了,但我看着叶先生手里的伤一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拉紧那根琴弦。
  
  那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根琴弦系着我们三个的命,不想死的话,就必须让对方倒下……
  
  那人想扯下脖子上的弦,可弦太细,紧紧地镶进肉里,他完全无机可乘。他开始挣扎,我紧闭着眼不松手,突然听叶先生大叫一声:“快松手!”
  
  下一刻就是一声枪声。
  
  我心跳得极快,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自己倒在了一边,而眼前,一个高大的人影冲上前去,只是几拳就摆平了对方。
  
  那个高大的人影喘了口气,回首看着我:“青瓷,你没事吧。”
  
  我张大嘴看着蒋沐,眼泪瞬间盈框,话语已残缺不全:“你……”
  
  “你没事就好。”蒋沐向我走近一步想过来拉起我,却在走第二步的时候倒了下去。
  
  “蒋沐!”我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想要抱起他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我泪水如同此时天空砸下来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以及他胸口白衬衫上的红艳艳如同凤仙的血迹上。
  
  “蒋沐!你醒醒!你醒醒!蒋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一点。。。。忙啊。。。泪。。。唔饭都没吃




☆、第五十五章 日暮山头夕阳红

  后来我想,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死并不算什么,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死,并且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还不顾一切的保护你,那他对你的爱,早已经超出了他本身的太多。
  
  蒋沐就是这样,他中了一枪,是一般人已经倒下了,他却抱着保护我的毅力坚持到打倒对方才倒下。我不知道对此我应该悲还是喜,但如果能换他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说,和我笑,我情愿他不那么爱我,不奋不顾身地替我挨那一枪。
  
  另一边,师哥说叶先生约我在后园见面,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好久。
  
  叶先生配了新的眼镜,金色的边,很适合他。他什么都没拿,直直地站在一从菊花前,看起来萧瑟不已。我好多天没见到他了,蒋沐中枪后他一直没来见我,我懂他心里想的,无非是对不起我。
  
  我心里也不清明,谁对不起谁?他和蒋沐,蒋沐和我,我和叶先生,早就乱了。
  
  我走近,轻声道:“叶先生。”
  
  叶先生先是一愣,然后勉强地笑了笑,静了一阵,说道:“青瓷,我要离开南京了。”
  
  我本来还平静的心情瞬间又乱了,我抬头看他:“去哪儿?”
  
  “北平。”叶先生神色淡然,似乎只是要出门走几步,而不是出远门,“现在红军快到鲁渝地区了……八月有个政协会议……我必须要去……”
  
  他的话说得支离破碎的,但对我也没有什么隐藏,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重蹈覆辙,我有些生气却也无奈,“你这样决定……真的好么?”
  
  秋风乍起,吹落几瓣菊花,残香渐远,叶先生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是我的决定,这是我的使命,流泪流血都要去完成的使命。”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不懂他们,不懂他们所谓的自由,平等,和平,统一,甚至不懂他们所说的正义,我只想叶先生好好的,却发现这都成了奢侈。
  
  我眨了眨眼睛,让其不如此酸涩,最后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叶先生回答:“当新的时代到来的时候。”
  
  新的时代到来,这么说我现在活在旧的时代?我隐隐察觉到,新的时代到来的时候,叶先生就回来了,而蒋沐……就离开了……他们本身就是对立的……
  
  为什么只能有一个能留在我身边?这太过悲伤了。
  
  而叶先生,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南京,奔往北平,去完成他所谓的使命。
  
  而我,依旧是禧福戏班的青衣,南京城出了名的花旦。未变的,只有我罢了。
  
  晚上接了个电话,是肖与凡打开来的,我握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声音更是有些颤颤巍巍,“他……怎么样了?”
  
  “你过来一趟吧。”
  
  肖与凡只这么说,然后挂了电话。我觉得我眼睛又酸了,最近眼睛就跟泉眼似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曼。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竖在架子上的二胡,一阵揪心———这弦,怕是再也连不上。
  
  出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师哥,他说他要去送叶先生,而我没有吭声,他决然地要走,送只不过更加伤心罢了。倒是看见千涟,他在长廊里踩着碎步吊嗓子。
  
  “啊!梅香何来——雪梨开——”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们我们这些人中最无事的了,但他……一看就发现他消瘦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谁消的人憔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到了蒋沐那儿肖与凡却是不在的,蒋沐昏迷不醒已经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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