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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染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轻微敌意,对这种欠缺热度的笑容很是恼火──不喜欢就不喜欢,假笑个屁,虚伪!全然忘了自己扮精英的时候,笑得并不比此人真诚。
林峰一直等到把食品放进冰箱,回到客厅後,才为二人正式引见。
〃这位是青染。杜,青染,这是我朋友丹尼。〃
〃认识你很高兴,杜先生。〃丹尼向杜青染伸出手。
杜青染握上伸过来的手:〃认识你我也很荣幸,叫我青染就好。〃
到目前为止,两个人的谈吐举指称得上中规中矩,只是下一刻,礼仪就被抛到了九天之外。
丹尼依旧握著杜青染的手不放,突然改用中文说道:〃果然是个靓仔,跟我想的一模一样。。。。。。阿峰就是对你这样的东方帅哥没有抵抗力。〃
丹尼的中文虽然与林峰没得比,带了明显的外国口音,但他讲得非常流畅,并不比杜青染的英文差。不过初次见面就把话说得如此没有遮拦,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都很失礼。
杜青染不动声色地抽离手掌,也用中文回答,淡淡的道:〃阁下的意思,是说阿峰对你这样的西方帅哥免疫?〃
秉承了杜家的低调作风,可能也与他不喜张扬的天性有关,杜青染很少与人较真,做事更算不得霸道。但,前提是不要招惹到他,否则象他这种大少爷,就算是嘴上的便宜,也断不会让人随便占了去!
听了杜青染的话,丹尼原本冷淡的眼睛里面兴味陡增,整个人因此而平添了不少生机:〃你和我认识的中国人有点不一样。。。。。。〃
从见到丹尼的那一刻起,林峰脑子就在发痛,这时扫了眼放在楼梯边的礼行,打断他:〃客房现在青染住著,你今天是住酒店还是准备睡沙发?〃
丹尼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林峰身上,蓝眼睛骤然间瞪得斗大,让近距离看著他的杜青染觉得这个人就象刚被激活的人偶,全身都亮了起来。
〃我大老远的从欧洲赶过来,你让我睡沙发?〃
〃住酒店也可以。〃
〃嗨,十几年的交情啊,不至於这麽重色轻友吧?〃
〃是你自己说不过来的,客房已经租。。。。。。〃
〃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当初决定过来,你就不租房给他?〃
林峰立即紧闭双唇,这个问题象陷阱。
见林峰不接招,丹尼又恢复了他的闲散形象,悠哉哉地晃到沙发上坐下,反客为主,开始安排住宿问题:〃我睡你房间。〃
〃你睡我房间,我又睡哪里?〃
丹尼看了眼杜青染:〃你可以跟他睡啊,你们不是床伴吗?〃
杜青染条件反射般地张开嘴,与此同时,林峰的声音也在另一边响起,两个人异口同声,答得都很坚决:〃不行!〃
话出了口才觉得尴尬,对视一眼,又匆匆移开目光,颇有点狼狈,虽然谁都不认为自己反应过度──他们两个常常躺在一张床上不假,但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都不是为了睡觉。真正同床共枕的日子,就只有度假村的那两天。
大慨是觉得这两人的反应很有趣,丹尼眼底划过一丝玩味:〃二位倒是心有灵犀得很啊。。。。。。〃
然後架起腿,看向林峰,慢悠悠地拖长声音,问:〃这麽说来,阿峰你是准备跟我睡罗?〃
杜青染在旁边看得火起──靠,十多年的交情?也不知是他妈的啥交情。。。。。。当下不再理会二人,进到厨房从冰箱里面摸出瓶瓶装水,拎著水上楼而去。经过客厅的时候,淡淡地对丹尼点了个头:〃你们慢慢聊,我失陪了。〃
再下楼时,夕阳已然西坠。倒不是杜青染有意躲著丹尼,而是冲完澡後接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来自他的母亲大人。杜夫人两天後抵达圣迭亚哥,主要是为了一个闺中好友的生日而来,问杜青染要不要也过去看看他阿姨。这种事情杜青染向来避而远之──谁没事愿意成天带著个假面扮乖儿子?他妈也不勉强,只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或许会过来看看他,现在房市正火,看看要不要给他买个房,毕业的时候是卖是留,到时再说。
这通电话讲下来,整整花了30分锺,杜青染听得不耐又不能挂断,幸好有电话进来,连忙借机打发走老妈。
第二通电话是他的一个朋友从东岸打过来的。那小子也被家里逼到美国来镀金,身处花花世界的心脏,却异常思念祖国,开口就跟杜青染感叹出了国才知道有多爱国。杜青染嗤之以鼻,问他是爱国还是爱扔在国内的那些女人,那小子一本正经的回答:有区别吗?祖国的那个她不是女人的那个她嘛!
此君打电话是跟杜青染商量圣诞假期回国的种种节目,哪晓得被杜青染一句〃我假期不回去〃给打了个头晕眼花。
挂断电话後下楼一看,客厅里一个人影没有,通往後院的门敞开著。透过窗户,看到林峰和丹尼都在deck上。林峰正忙著烧烤,丹尼悠悠闲闲地摊开一双长腿坐在椅子上与林峰讲著话,林峰象是说了句什麽,正在喝水的丹尼一口水全喷了出来,然後一边用手指拭著唇边水迹一边大笑,两个人聊得蛮开心。
如此一幅老朋友相聚的画面看得杜青染很不了然。男人爱说〃朋友如手足〃,杜青染清楚得很,他的那些朋友虽不全是酒肉之交,但大家都守著底线,没一个当得了〃手足〃。这也是环境使然,都是政治世家,特权是特权,风险也不小,政治风暴到来时,自顾尚且不暇,哪里管得了〃手足〃──说到底,人最爱的,还是自己,对不?
他曾经的一个好朋友,两个人自小认识一起长大,其父两年前被双规时,朋友一圈电话打下来,没几人接听,杜家也不例外。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深知那桩震惊全国的受贿走私案不过是个借口,真实背景是此公在政治斗争中站错了队──那桩案子背後的水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卷了进去,只怕连自己也会随著那艘〃泰坦尼克〃沈入海底。。。。。。
年纪轻轻的杜青染,冷眼看过夫妻反目兄弟成仇朋友落井,对於爱情亲情友情,无论哪种情,早看得淡了──平淡夫妻的长相守,是因为负担不起折腾的代价;兄弟朋友的生死与共,是因为根本没到生死关头。。。。。。人,生下来孤身一人,到死时,仍是孤身一人,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那个完全靠不住的感情上边,还莫如对自己好点。这就是杜青染的人生哲学,所以林峰一勾引他就上了床,性向那麽大个问题,半点也没为难到他──与自己过不去?他杜青染才不至於那麽蠢。
现在看著丹尼与林峰的开心样,杜青染心底一声冷哼:拜托,你们可千万不要跟我提生死之交。。。。。。
林峰见他出来,挥挥手上烤肉用的夹子:〃最多再过十分锺,你就可以享用到全美最棒的BBQ了。〃
杜青染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椅子上的丹尼〃嗤〃地一声笑起,揭开了老底:〃没见过比你脸皮厚的,有我这个知情者在都敢睁著眼睛说瞎话。〃
〃你上次吃我做的饭是什麽时候?〃
丹尼一时语塞:〃有。。。。。。一阵子了。。。。。。〃
〃丹尼老兄,不是有一阵子,是很有一阵子,三年还是四年?告诉你,我读了四年博士,就练了四年厨艺。〃
〃厨艺?除了BBQ,你还会做啥?〃
〃除了BBQ,我还需要做啥?没听说是肉就可以BBQ吗?〃
〃你就只吃肉?〃
〃青椒蘑菇不是菜?〃林峰指指烤箱,里面倒真的躺著几个青椒和蘑菇,黑糊黑糊的,惨兮兮的样子。
。。。。。。
二人这番斗嘴,杜青染连半个字都插不上,他也懒得插话,走到桌前坐下,静等开饭。
刚坐下,就听到对面丹尼的电话响了。丹尼看看号码,进到房里讲电话,随手带上房门。
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窗户里面的丹尼,杜青染问林峰:〃住宿的事,你们商量好没有?〃
林峰把几样蔬菜夹出来放进盘子,又把烤架上的小牛肉翻了个个儿,再往牛肉上刷满调料,这才抬起头问他:〃你刚才说什麽?〃
〃我问你丹尼住哪。〃杜青染哭笑不得,没想到他做个BBQ还这麽投入,看样子这顿晚餐他是用足了心思。
〃我们打了电话给远哥,远哥同意他用主卧。〃
〃远哥?〃
〃咦,我没跟你讲过吗?〃林峰这个时候又忙著调小煤气炉的火力,然後盖上烤箱的盖子,听了杜青染的问题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见到杜青染一副〃你从来没有说过〃的表情,笑了起来,〃远哥就是这房子的主人。〃
杜青染拧眉:〃怎麽听上去有点黑社会的味道?〃
〃谁是黑社会?〃丹尼打完电话回来,立即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发问。
〃青染说远哥的名字象黑社会。〃
〃黑社会?远哥?哈哈,远哥要是听见把他跟那帮子要钱不要命的蠢才相提并论,保管笑倒。〃
〃还有人叫我峰哥呢,你看我象不象黑社会?〃林峰看著杜青染,双眼半眯,嘴角弯出个漂亮的弧度,又露出了他那个在初次晚餐时就电到了杜青染的情场杀手式微笑。
然後,就看到他脸色一变,换上副无比开心面孔,非常骄傲地向二人宣布:〃再过两分锺,牛肉就烤好了!〃
(十) 三人同栖
三个都不是粗犷莽汉,在一派斯文礼貌的吃相下,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消灭了三磅小牛肉六根大排骨三个大土豆,还有数只青椒几个蘑菇。。。。。。总而言之,餐桌上的所有食物,一扫而光!
杜青染没想到林峰在BBQ上的造诣如此之高,看林峰的目光中从此多了点新内容,当然,是在谜底揭穿之前。
丹尼边吃边狐疑地盯着盘中的牛肉,若有所思──味道好得让他实在不敢相信是出自林峰之手。他是很有一阵子没吃林峰做的饭了,那只是因为林峰根本就不做饭!
一个很少做饭的人,突然烧出上佳的菜肴,哪怕只是很简单的BBQ,唯一的解释──有鬼!
不管有鬼没鬼,解决了住宿问题的丹尼决定好好享用盘中美味,暂时不与杜青染为难,这顿饭其乐融融说不上,相安无事倒是真的。
吃完饭,两位大少爷扔下盘子就走,可怜林峰不但负责烧饭,还要收拾残局,虽说有洗碗机,但放进洗碗机前必须用水冲涮一遍,这道工序也是要人来做的。而林大厨出手豪迈,为了顿BBQ,竟然动用了家里所有的碗碟,三个人吃饭,盘子足足用去一打,成功地把一道简单的工序变成了庞大的工程。
丹尼原以为林峰会一肚子不满,趁着进厨房取水之机偷眼瞄了瞄他的脸色,没想到入眼的是一幅哼着歌的快乐好男人画面,嘴角不自禁的抽了抽,心道恋爱真不是个东西,把好好一个男人变成了傻瓜!
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还是个不友好的大男人,任由林峰如何努力,气氛再回不到从前。偏偏丹尼刚来有时差,精神抖擞地坐在客厅里面,跟盏千瓦探照灯似的。
杜青染被他的大灯泡烤得心烦,索性回了房间,准备躺床上看电视──今天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体力强度不算大,神经却绷得过紧,他也有些累了。
进到房间,刚抓下T恤随手扔到地上,敲门声响起。
〃青染,可以进来吗?〃是林峰的声音,边说边拧开门柄。
〃我有叫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