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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韦俏皮一笑，指了指对方身上的毛衣：「刚才你这么大块的抹手纸扑过来，不用岂不可惜？」
不理会梁灏兀自哇哇大叫，李文韦从容地转身离开，只是走的时候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微笑。
门外秋意正浓，在这个容易感冒的季节，校舍东翼三楼的男厕里，梁灏忙把毛衣脱掉放在吹风机下使劲吹着。忘乎所以的骂骂咧咧，让他差点听不到小息结束的钟声。
两人都不知道，只涉及二人之间的事情，未必就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事情。
……》
Bullying 04
午膳时间结束后，梁灏被风纪叫了出去。
把三楼男厕弄得湿滑一片后，一般都有校工清理，但可怜的男生等不到慈爱的校工阿姨抹干净现场，就被风纪领到训导主任那里「照肺」了。
倒霉的梁灏不单对李文韦报复不成，溅到地上的水渍还把风纪队长的头摔破了。小息时虽然没什么人上厕所，但厕所外的走廊上都是人，谁闯的祸不难找到答案。
尤其梁灏那句要以牙还牙的威胁吼得整个三楼都听到，所以虽然小息时去过男厕的还有李文韦，但所有的证人都报上梁灏的名字。
训导主任那种絶对能把人屈打成招的气场，不是人人都能挺过来的，梁灏光是待在他面前五分钟，就想快点招供，早死早超生。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主任还在陈词阶段，根本没有时间空隙让他插嘴。
就在快要捱不下去时，梁灏听到美妙的敲门声。
无论是谁，能让训导主任暂时住嘴的都是我梁灏的恩人！
当单纯的小男生在看到进入训导室的人是李文韦后，只能作石化状，呆呆地看着那让他恐惧的同班同学。
李文韦冲梁灏露出一友善的微笑，接着向训导主任说：「那个意外其实我也应该负上一点责任，梁灏比我先进男厕，我可能不小心吓到他才让水龙头的水溅得一地都是。」
正骂得兴起的训导主任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实时反应不过来，李文韦续道：「我刚才立刻到6B课室向学长道歉，学长也原谅我们了。」
好半天训导主任才冒出一句：「是这样吗？」
「是的。」李文韦谦卑地回道：「我们这次真是很对不起学长，我们会反省的，请主任给我们一次机会。」
有了台阶下，兼之对象是平日品行不错的学生，训导主任紧绷的脸部肌肉也慢慢舒展，微微一点头，语气却仍是严厉的：「念在你们平日操行不算差，这次就从轻发落。惩罚方面，你们今天放学后把东翼男厕全部清洁好才准走！」
之后又向梁灏大手一指：「你，陪风纪队长覆诊直到他康复为止！」
放学后，回家的回家，踢球的踢球，参加学会活动的各自聚一堆去，主要是各班课室的东翼，很快就只剩梁灏和李文韦二人了。
合力把清洁工具从杂物房搬出来后，两人一言不发地各自清洁着，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经过男厕的同学向里面的李文韦打招呼，过了下午四点，厕所里就只有二人呼吸的声音、工具轻轻的踫撞声，和冲水的声音。
两人没有交谈，梁灏却仍在处处提防李文韦可能突然兴起的捉弄。
可是直到他们到另一层男厕，甚至直到把工具都收回杂物房，戏弄、嘲笑都没有出现过。拿回书包，两人一路默默地走到操场，梁灏一如既往地往学校后门方向走去，却被身边的李文韦喊住。
……》
Bullying 05
「天快黑了，后门现在已经关了，走前门吧。」
「不了，」梁灏还是有点戒备地回道：「我的单车还在那边。」
不知怎的，这淡淡的拒絶李文韦就是觉得碍眼：「天黑路不好走，我家的车就在前门，顺道载你一程吧。」
突如其来的好意，梁灏受宠若惊，不过他还没头昏到立即答应。这样不合理的好处，是没可能轮到自己头上的。
看着面前瘦小的同学为难的样子，李文韦一把揽住他的肩：「不用不好意思啦，坐车快一点嘛。」
半推半就的，回过神来，梁灏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那架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的银灰色BENZ。李文韦放松地瘫坐在自己身旁：「好累！」
在陌生的地方，坐在惧怕的人身旁，纵使梁灏的骨头快散架，也不敢随便松懈。正襟危坐的模样被李文韦取笑：「你怎么啦，又不是上课，你不用表现了吧。」
梁灏奇道：「这跟上课有关吗？」
「难道不是吗？没见过上许老师课也能坐得这么直的同学了。」许老师的声线媲美最佳催眠曲，上了不到十五分钟的课，班上神智清醒的同学定会少于一半。
梁灏没敢说，上课时腰杆挺得笔直，是因为害怕身后的李文韦。所以只得转移话题：「你这人怎么忽然变好了？」
「怎么说？」
「唔？？？？？今天的事情，我以为你会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被训导主任骂，或是让我独自去洗厕所之类的？？？？？？」梁灏支支吾吾，怕用词稍一不慎，就会惹怒对方。
李文韦听罢哈哈大笑：「好主意！下次试试看。」
「呃？？？？？不会好玩的，可不可以不要试？」一副惊弓之鸟的姿态。害怕的时候，梁灏总是习惯性地缩起身子。
莹润的双眼怯怯地看向自己，因为心里没底，让声量也变小，说话时那两片淡色的唇瓣小幅度地开合着，李文韦觉得心里有点烦燥，刚才难得的正义感消失殆尽，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欺负眼前这个弱弱的男生。
脸色一变，李文韦邪佞的表情突然被放至数倍大：「这里轮得到你讨价还价吗？」一只手滑过梁灏的背握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那轻轻颤抖着的唇：「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接招吧！」
「对？？？？？？对不起！」
直到那双墨黑的眸子被迫得泛起水雾，李文韦才满足地放手：「这就乖了。」
此时车子已经到了梁灏家楼下了，李文韦帮他开了车门，看穿了梁灏想拔腿就跑，于是压低嗓音：「不准没礼貌喔。」
梁灏于是生生镇住想逃的本能，落车后硬是向李文韦道谢。
「还有呢？」好整以暇地问道。
「唔？？？？？再见。」说罢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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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令人惧怕的同学后，负面的情绪、酸痛的肌肉都被梁灏暂时丢一边去，第一次坐私家车的他一整晚都为此而兴奋不已。
「有什么值得高兴这么久呢？」梁父在晚饭时忍不住如此说，他一向主张穷也要穷得有骨气。
回应他的是一双闪亮得快要放出光芒的眼睛：「我第一次，是第一次耶！」
「BENZ在车里面也不算是很贵的牌子，听说外国的出租车都是这个牌子呢。」梁母说：「你的同学不见得多有钱吧。」
「他的书包、文具、鞋子等等，每一件都不便宜呢！」虽然这是听说的，而且那个少年根本就是他的梦魇，但梁灏就是忍不住要说：「他从来不用二手书的！」
「他的钱又不是你的钱，嚣张什么！」终于被狠狠地吐槽了。
不过很快他就想收回出自自己口中的，这些赞美那混蛋的话。
尤其当他翌日早晨在屋邨的单车停泊处看不到应该待在车位里的单车；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及响铃前回到学校，正倚着大闸上气不接下气，却看见缓缓下车、从容走进校门的李文韦。
李文韦在校门冲自己勾起一边嘴角坏笑时，梁灏忽然好想暴打昨晚赞叹那个男生的自己。
这个间接让自己差点迟到的人！
不过他俯近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让梁灏的恼怒顷刻变成其它情绪。
「你果然忘记了今早没有单车能骑的事。」
梁灏努力说服自己，耳尖微微发热，是因为那个混蛋说话时吹出的热气，而不是从小细节上看得出的、二人能力上的差距。
……》
Bullying 06
十一月本来是梁灏盼了好久的月份。
因为去年是英文科全级第一，兼之品行不错，李文韦被老师钦点为辩论队队长，带领另外两位同学到太平洋的另一头参加比赛。
这意味着梁灏有一星期的时间，不用胆战心惊地提防身后。
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多次出国，但就是不知为什么，在感到焦躁时，李文韦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忘了在家中，导致比赛造成的压力无法有效地排解。
把行李重新检查一遍：普洱茶叶、牛奶糖、香水，连电动牙刷都带来了，还缺什么呢？
无奈地泡了一杯茶，作客异乡的男生开始回想最近都在用什么方法减压。
在月亮没有露脸的晚上，星星密铺在夜空中，李文韦发现这景象跟某个常常看见的东西很像。
就着醉人的夜色，脑袋生出了不少新点子，可他自己知道，这都不是用在明天的决赛上的点子。纵然如此，他的脑袋却不由自主把这些概念一个个变为可行的计划，而且自信每一个都能带给人惊喜。
当然，他心里清楚，那人得到的只会是「惊」，旁观的同学们才会「喜」。
比赛虽然让李文韦和梁灏这猫与老鼠的组合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面，只是期间这小老鼠的生活也没有变得太平。
「我回来了。」
李文韦甫见到那瘦瘦的身影，脑海中就冒出多个备用方案了。可是当真正站在那人面前时，他只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对方头顶上，轻柔地摩娑。
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失神，李文韦很快换上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星期不见，我又长高了。唔，还是你变矮了？」
其实李文韦一本来就比梁灏高了不止一点，很多时梁灏都要稍稍仰头才能和李文韦对视。被同龄却比自己高的男生揉乱头发的举动，真不是一般的讨人厌。
可是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恐惧、挣扎、怒吼，梁灏只是轻轻把他的手拍落，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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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不见，梁灏好像变了。
最近这个瘦弱男生的反应好像稍慢了点，反应也跟以前不太一样。李文韦发现要比以前多嘲讽几句，或是更花心思去设计梁灏，才会得到他想要的效果。
而这个现象，李文韦觉得不是因为梁灏已经习惯了他的欺负，而是他的精神变差了。
那个在许老师的英文课永不倒下的瘦弱男生，终于在今早的课堂上脑袋一点一点地钓鱼；从来只会对自己畏畏缩缩的人，变得连郑家豪或黄俊辉都能吓他一跳。
难道自己玩得过火了？偏偏检讨后却沮丧地发现，其实欺负的次数和刺激度都已不知不觉减低了。
心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李文韦觉得有点陌生。硬是要为这种情绪归类，他发现这跟十五分钟还解不到一条几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