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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苏姆。”裸婴舔着下唇的鲜血回答道。
“啊,你是那个巫婆!”我惊道。
裸婴更不答话,呼的一下跃起,扑到了我的脖颈上,咬住了我的喉咙……
“啊”的一声,我惊醒了过来,周身冷汗,原来这是场噩梦……
月光斜射在床上,裸婴雕像静静的躺在枕边,没什么别样,只是恍惚之间,好像在它呆滞的瞳仁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什么呢?对了,是眼神儿!裸婴雕像呆滞的双眸里出现了眼神儿!
我浑身一凉,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忙借着月光仔细的观察着裸婴雕像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是呆板凝滞的,黑黑的瞳孔深邃不见底,它依旧是个死去并且石胎化了的小婴孩。
清晨,一阵轻轻的呜咽声惊醒了我,那声音传自西屋。我翻身下床,穿好衣服,睡眼惺忪的来到了西屋里。
阿婆满面泪痕地坐在那张古旧的老式床边,蚊帐已撩起,她望见我走进来,只是轻轻的说了句:“他走了。”
我立在了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我轻轻的走到床前,看到了那个已经僵硬的老人。
老人深陷的眼眶里面,是两只惊恐瞪圆了的眼睛,同传说中独眼萧老头的表情一样。老人及枕的【奇】灰白长须,瘦弱的脖【书】颈一侧,清晰的印着两【网】排深深的齿痕和干涸了的血渍。
我默默地望着吴子檀,本来还想今天再问他一些事情,可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解脱啦,二十多年了,你这个活死人终于解脱了。”阿婆抓着吴子檀的枯手,口中喃喃细语着。最后,她终于站起身来,轻轻的放下了帐子。
“走吧,孩子,赶紧回家去吧。”阿婆对我说道,一夜之间她的面孔仿佛苍老了许多。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怔怔的立在那儿,许久,我才轻声问道:“是什么东西咬的么?”
阿婆目光茫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冤孽啊,是老鼠,和那些死去的村民一个样。”
“老鼠?”我诧异不已。
阿婆沉默不语的走出了西屋,我最后望了一眼床上的老人,也跟着迈出房门。
“阿婆,您以后怎么办?”我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怜悯。
“我也快了。”她只是幽幽叹息着。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土屋,山林间雾气沼沼,铅灰色的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飘下小雨来,水滴落在了脖颈上,冰冷而凄凉。
“孩子,你过来。”阿婆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
我转身走回,眼睛望着阿婆。
“这个没有用了,你拿去吧。”她递给我那个满是灰尘的小镜框,里面是那张发黄的合影照片。
我走远了,回头望去时,依旧看得见土屋前立着阿婆孤独单薄的身影。
撑起了雨伞,我顶着绵绵细雨匆匆赶路。
前面是昨晚经过的那片坟茔地,猫头鹰们一只都不见了,雨雾中那些坟包孤零零的,蓬蒿丛生,令人倍感荒凉。
雨势骤然间大了起来,雨点击打在伞布上簌簌作响,山路上溅起的泥浆挂满了两只裤脚。我四处望了望,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有一个矮小的土房子,看来是乡村的小土地庙,我赶紧跑过去,先避避雨再说。
土地庙虽然不大,只有一人来高,但里面却挺宽敞,靠墙供着一尊泥塑的土地公公,地上一只破瓷盆,盛着些纸灰。
墙角内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老头,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儿,他微闭着双目,长着一个暗红色的酒糟鼻,似乎在打着盹儿。
我犹豫着,不知是否应当挤进去。
“天有不测风云,小兄弟何不入内一避?”那乞丐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
我吃了一惊,心想这要饭的讲话竟然是文绉绉的,于是对他善意的一笑,弯腰钻了进来。
“听口音,先生好像不是我们湘西人,您是……”我收回雨伞,试探着问道。
“相宅的,阴宅。”那人淡淡的说道,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哦,原来是个风水先生,湘西民间自古以来迷信,热衷于一些神秘的东西,地理堪舆,也就是风水术极为盛行,这个行当也比较容易挣钱。
我望着山林间的雨雾,心里头觉得空荡荡的,一片茫然。
脑海中浮现出吴子檀脖子上那两排密密的齿痕,正好位于一侧的颈动脉上,切断了脑部的供血,这个村子里的老鼠竟然如此的残忍,难怪人们都跑光了。
“那是个邪恶的女人。”身后有人说道。
我唬了一跳,回过头来,正好撞上风水师那阴鸷的目光。
“谁是邪恶的女人?”我不解的问。
“这个照片上的女人。”他手指着我手中镜框里的那张旧合影。
我心中暗暗吃惊,是帕苏姆,那个寮国的巫婆。
“何以见得?”我狐疑的问道。
“你看,”他拿过镜框左右摆动着,“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这个女人的目光都始终在盯着你。”
我定睛望去,果然不管在左或是右,帕苏姆的目光都一直跟随着你,而在她身旁的父亲和吴子檀则不然。
“是有些奇怪啊。”我注意到了,照片里的人物成像都是平面的,怎么她的眼光可以转动呢?而且竟然那么面熟,可我还是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唉,也许她长得像我认识的哪个人吧?
“这个女人是谁?”那风水师问道。
“她是帕苏姆。”我告诉他,帕苏姆是老挝王国北部的一个巫师,这张照片拍摄于三十多年前。
“唉,这旁边的两个人十有八九都不得好死了。”风水师自言自语道。
我更加惊奇了,如此看来,此人说不定是个道中高手呢,机缘巧合,我是不是应该把所发生的事情和心中的诸多疑问如实地告诉他,请他指点一下迷津呢?
第七章
“请问老先生,您怎么称呼呢?”我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希望得到高人的指点。
“称我岳老道好了。”风水师哈哈一笑,露出的牙齿却是很白。
“哦,原来是岳道长,我叫皇甫小明,照片上中间那位长有六根手指头的人便是我的父亲,六指是我皇甫家的遗传。”我伸出右手在他的面前晃动着。
“世人都道柳庄相法,生六指,主妨父,一世不显荣,以贫道看来却是未必。你可知道人为何只生就五指,而非两指、四指、八指呢?”老道微笑着问道。
我摇了摇头,这谁知道。
“五行,金木水火土,五指暗合五行,生六指,乱五行之手相也。”他文绉绉的解释道。
“这样岂不是很不好?”我有些心凉了。
老道神秘的一笑,说道:“荀子道‘宇中六指谓之极’,此乃命之极端,当窥鬼道之命也,世间难得呀。”
我怔了一下,支吾道:“道长您的意思是说……”
“你的身边总是不太干净。”岳老道正色道。
随风飘进些许冰凉的雨滴落入脖颈,我不由得心中一紧。
“先生您说的对,这几天在我的身边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怪事。”我相信此刻面前的这位乞丐便是民间可遇而不可求的旷世高人了,于是迫不及待的将如何得到裸婴雕像开始,萧老头及吴子檀的惨死等等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岳道长听。
老道听罢许久未作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吟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个裸婴石化胎可能有些蹊跷,可否让贫道一观?”
我从口袋里掏出裸婴雕像,恭敬的递给了他。
老道翻来复去的仔细观看着雕像,口中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嗯,这不像是中土之物,很可能是东南亚神秘恐怖的连体怪婴,但是另一半呢?他们可是从来都不分开的。”
“连体怪婴?”听这名字都怪瘮人的,我想起来老爹也说过这只裸婴雕像是一对的。
“你知道东南亚降头么?降头中最恐怖的就是连体怪婴了,亦正亦邪,极其罕见,他们还未出世就夭折于母腹内,怨气尤甚……连体怪婴被降头师保存在瓷罐里,肉身不腐,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可是这个怪婴却不知为何石化了,而且流落到了湘西?”岳道长疑惑的说道。
“那它还是活的吗?”我心悸道。
“应当是早就死了。”道长回答。
“那医生为什么还能检验出它的脑电波呢?就在我们那儿的县医院。”我不无怀疑的问道。
“这……”老道惊讶的皱了皱眉头,然后沉思了起来。
我说着,心中兀自忐忑不安起来,是啊,这个怪婴肉体已经石化了,可里面的大脑竟然还在活动,或者说他还有思维,那么它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呢?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昨夜刚惊醒时,我确实瞥见了怪婴的双眸之中曾有眼光一闪而过。
“先生,您看这怪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尤其是眼睛。”我企盼着道长能够看出些门道来。
岳道长注视着手中的裸婴石化胎,摇了摇头说:“双目已经石化,看不到有生命的迹象。”
奇怪,莫非只有我——生有六指的人才能看到或感受到那些不寻常的东西么?想到这儿,我的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我伸手取回裸婴像,就在抓住它的一瞬间,我眼角不经意的余光瞥见了那怪婴似乎盯了我一眼。
我有些明白了,自然界万物,五行相生相克,而生有六指之人,在某些方面能及人所不能及,也许我不仅可以看得见怪婴的眼神儿,而且怪婴的脑电波也能够影响到我,这当然是在梦中,在我毫无防范的潜意识里面。
雨下的很急,外面漂浮着白色的雨雾,积水坑里砸出来好多的水泡,须臾,又被雨点击中归于寂灭。
“道长,这石化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我静下心来请教道。
“你知道牛黄、猪痧和狗宝么?”岳道长问。
“听说好像是一种动物体内的结石,价钱很贵的呢。”我回答道。
岳道长笑了,解释说道:“结石一般都是在胆囊以及肾脏里,而我说的这三种东西都是在动物的胃里面,精气所聚,化而为形,名贵异常,极其难得,可遇而不可求。”
我饶有兴致的听着。
“人石,此物更为罕见,因此在民间,牛黄、猪痧、狗宝和人石,一个比一个稀奇,更难得一见。”道长解释说道。
“哦,莫非这石化胎就是人石?”我突然间恍然大悟道。
“正是,妇女头胎逾十余个节气之际,此时胎儿已然成形,不料妇人奇经八脉所聚之阴气逆行错乱,涌入子宫,层层的包裹住胎儿,绞杀于母腹之中,并使其骨化,此即石化胎之由来。”岳道长解释道。
说心里话,我还真是头一次听到世间还有如此怪异之事。
“那这人石有什么用处呢?”我好奇的接着问道。
“嗯,据《本草纲目》记载,此物味甘,药性平和,乃天下滋阴之圣品,远胜千年老山参和人形何首乌,确有起死回生之效,当年李时珍访遍天下,也只寻到一只而已。”道长侃侃道来。
“如此说来,这个石化胎岂非价值百万?”我的心脏“砰砰”的直跳,一阵窃喜。
“岂止,”岳道长正色说道,但随后他又皱了皱眉头,狐疑着自言自语,“奇怪,若是人石,必是死物,怎么会如你所说被检验出了脑电波呢?”
“医生就是这么说的。”我回答道。
“这样说倒是像来自东南亚的恐怖降头‘连体怪婴’了,唯一解释不通的是,怪婴身体是柔软的,不会石化。”道长嘴里嘟囔着,眉头紧锁。
外面的雨终于停歇了,山野间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