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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就听见他咚咚咚下楼的声音。
估计是去二楼上洗手间了。
我手臂发酸,抬起右膝盖把一大袋书往上顶了顶。往会议室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再转念想,我是个爷们怎麽能像个女的一样别别扭扭得为这种事情难过呢。
我知道沈言泽在闹脾气,他闹脾气也很正常,都是我的错,我不会怪他,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他幼稚。
月考持续两天,自我感觉极其不好。这一段时间我的状态有多差我自己心知肚明,考得不好是必定的。又过了两天,所有成绩和排名全都出来了(高三的老师改卷子那叫一个神速)。我从年级第四退到年级二十六,不要觉得年级二十六名成绩也蛮好的,我是文科,文科全年级只有我们班的六十人。
然後就是班主任(班主任是英语老师)找我谈话,谈完後数学老师找我谈话,再就是地理和政治老师,幸好语文和历史我都是考的第一,不然我大概这一天连教室的门都踏不进去,一整天耗在办公室里。
沈言泽又让所有人惊讶了一番,他虽然也退步了,但他只退步了五名,要想想他可是几个月没来上学,所以他得以继续稳稳当当地坐在理科实验班。
晚上回去的路上我都觉得虚脱了,想到回去不免又是被拿著和沈言泽从头到尾比较一番我就更虚脱。也许是因为我太虚脱了,我居然主动跟目前我最不想面对的人聊起来了。
我对沈言泽感慨道:“你太厉害了吧,几个月没摸书居然还可以保持这麽好的水平。”
出乎我意料的,沈言泽只是淡淡反问:“你这几个月连我房间都没踏进过,你就这麽果断地认为我没有复习没有看书?”
我一愣,“难不成,你每天闷在房里都是在复习功课?”
他漫不经心回答:“当然不是每天,看心理医生的当天是恶心得什麽都不想做的,有的时候也确实是在蒙头大睡。但只要我状态良好,我就会复习。我就是觉得,就算不能去学校,我还是要去高考。所以,”他的目光转向我,“难道你以为就只你在努力,而我全是靠天赋?我要真有那个天赋,哪还会在这。”
末了,他轻轻加了句,“其实我很笨的。”
路灯泛出浑浊的昏黄,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这次月考过後我决定要赶快把心态调整回来,好好备考。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过了几天,我就因为“公然在校园内聚众斗殴”被学校警告处分。
我上次打架还是在小学二年级(虽然前几个月我给了沈言泽一拳,但我并不觉得那叫打架),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是跟一女孩子打架。当然是那个女孩先挑起的,原因我也忘了。不过最不好意思的是,我还打输了,沈言泽当时还因为这件事笑了我一个星期,後来每提毕笑。
而这一次起因,是挣篮球场的位置。
每周二下午都有一堂自由活动课,这个学期暂时还没有停。文科班男生不多,十二个,但还是有几个喜欢打篮球的。我谈不上很喜欢,只是觉得还比较有意思,偶尔玩玩也挺调节,所以我有的时候会和他们在体育课和自由活动课时下去打打球。
刚刚月考完,大家也想稍微放松下,就没有留在班上自习,左右一约约到六个人下楼去打球。
我们学校篮球场一共也就三个位,一般人少都只打半场玩玩,所以一个场可以有两拨人玩。我和另外一个男生去体育办公室借球,另外四个男生就占场子,等我们拿了球回来时,发现那四个男生正在跟高三理科班的几个男生对峙。
我们把球放在一边,上前问怎麽回事。
其中一个男生很气愤地跟我讲:“我们明明就先占了这半场,他们非要我们把这半场也让出来说他们要打全场!”
我抬头环视了一下,对方十一个人。他们其中几个叫嚣道:“本来你们人少就应该让出来,我们这麽多人不可能打半场撒!”
我们也有男生回嘴:“那你们就不打撒!哪个先占的场子哪个打,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哪有让出来的道理啊!”
回嘴的男生叫聂源,比我略矮一点(我穿上鞋子差不多一米八,他大概一米七六的样子),长得斯斯文文的模样,很书卷气的感觉,但事实上和他熟的人都知道,他是一旦生气起来就特别火爆的那种。基本上与那群理科班男生争执的都是他。
他们吵得声音很大,旁边两个场子的人都往我们这里瞄。我本来想劝聂源算了的,他们其中又有一男生嚣张说道:“你们文科生男的最他妈没用!打个什麽球撒,就你们这样还打球!”
说实话当我知道他们要霸占我们的半场时我还并不是觉得很生气,只是觉得这帮人太没素养,结果他这话一喷,我立刻火了。
还没等我吼起来,聂源把那男生推了一把,吼道:“你个XX你说什麽啊!”
其实他力道不大,那个被推的男生只是稍稍往後歪了歪,结果他居然一巴掌往聂源脑袋上扇去,从动作幅度来看是用了全劲。这一巴掌下去,绝对不轻。
聂源被打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都没想到他们会一下子就动手。我本来就冒火了,一看他们居然还动手我就更生气,上前一把把聂源忘我後面一拽,对著那男生就踹了一脚。
然後我们就厮打起来,其他的理科班男生就帮他打我,我班上的男生就帮著我打他,马上就是一片混乱,两拨人扭在一起,管他是谁,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打。其他场子的男生也不好过来拉开,一个两个还可以拉,这一大堆难不准就伤及无辜。
像我们打架也没有什麽章法,就是乱挥拳乱踹乱压,最後体育老师和学校领导赶过来的时候,我们身上都挂了彩,自然是被围在中心的我和那个第一个动手的理科男生挂得最厉害。我嘴里都是一股甜腥味,刚才不知道谁一掌拍过来让我一下子上排牙齿磕在了下嘴唇上。
我们都被拉到了教导处,在问及缘由时当然就是一阵推搡。
“是他们先抢我们的场子的!”
“是他们的人先推人的!”
“那只是很轻地推了一下,是他们先动手的!”
“是他们的人先踹过来的!”
“……”
我在一旁站著什麽理由借口都没说,听见他们这样的对话,就连我这个闹事人之一(而且还算是头号分子)都觉得丢脸。
都是已经成年或马上成年的人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把责任推来推去的,有意思麽?
教导主任严厉的眼神转向我,我立刻一副我很懊悔的表情:“这件事情我要担负起很大一部分责任,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他们不对,但我不应该这麽冲动,我应该克制自己,用最好的方法而不是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像这样既不否定他人的错误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检讨方式我最擅长。果然教导主任眉目和蔼了许多,然後又用那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讲了许多大道理和长年用来讲给学生听的故事,还让我们写下父母某一方的联系方式(他说是某一方,但每个人在下笔写的时候他都说,写你爸爸的,你爸爸的……),然後一一致电,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今天公然在学校聚众斗殴,影响恶劣,但鉴於认错态度良好,所以学校决定予以警告处分还要全校通报批评云云。
我心里盘算著回去之後怎麽面对父亲。
等我们几位回班後,晚自习都已经开始了。我屁股还没坐热,班主任又把我叫了去。
无非又是那些你最近状态很不好,还惹这种事之类的训话,然後又跟我说只要後面不再违反学校纪律,毕业前一个月提交取消处分的申请,都是可以取消的。
放学後我背著书包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沈言泽照例站在楼梯口那等著我。他肯定已经知道我打架的事,虽然通报批评是明天早上早自习的时候在学校广播里发布,但是以他的人脉关系,一定早就有人告知他了。
他还是神色平静。
“沈言!”我还没下完这半层的最後几级台阶,後面就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听出来是聂源。他三步两步就跨到我身边,一把箍住我的肩膀,楼梯上站著太挡道,我们就下到楼梯口,站在了沈言泽旁边。
“哇你今天太勇猛啦!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你这麽仗义,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往你身後一拽然後冲著那王八蛋就是狠狠一脚时,我就感动得差点跪下来叫哥了。”他哇哇哇地一通乱喊,引来不少旁人侧目。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够了啊,我现在浑身酸疼,快爬开!”
他傻笑著挥了挥手,奇怪地瞟了一眼一直立在一边的沈言泽,估计他在想这家夥谁啊一直站在这盯著我们看。然後对我说了句明天见就屁颠屁颠走开了。
他一离开,我和沈言泽之间立刻变成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安静。
好半天,沈言泽终於说道,走吧。
出校门时,本应该往左拐,可是沈言泽突然拉著我过了马路。
“你要买什麽吗?”
他没有回答。带著我进了学校对面的面包店。
“你肚子饿了?”我又问。
他还是不回我话,抓了一袋软排包就去前台付钱。然後把那袋排包塞给我。
“被训到晚自习的时候才回班,没吃晚饭吧。”他眼睛看著店外,对著我说道。
我打架打晕了头,又被训晕了,压根就没想到吃晚饭的问题,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你怎麽知道被训到晚自习开始?”我一边拆开包装袋,一边出了店门。
“那群理科班的有几个我认识,我发短信问的。”他轻描淡写说道。
“哦。”
我们在街上慢慢晃悠著,等我吃到第三片的时候,沈言泽开口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打架。”
我一挑眉毛,“我本来就不喜欢闹事。”
“你今天挺厉害的,那家夥被你打惨了。”
“我不比他好多少。”
“你今天的样子真的好凶,我从来没见过你这麽发狠的模样。”
“还好……”等等,我顿了一下吃排包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看著他,“你看见了?”
他也看著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是啊,我其实一直都站在食堂那边,本来是去买水的,一出来就看见你们围著一堆站著,就观望了会。”
观望?!我突然觉得生气,“你看见了你怎麽不过来,你不是认识他们吗你要是来劝一下我也不至於跟他们打啊!”其实我的确有点後悔今天的冲动,毕竟受到处分并且还告知了我父亲这个後果我不喜欢。
他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容,最近他很喜欢这样对我笑,我看著总觉得很不舒服。
“你记不记得小学时有一次,我被几个大我们一年级的小孩欺负?当时你明明就看见了,为什麽不来帮我?”他停下步伐,眼神深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那堵墙後面,其实我是看著你走过去了跑去找你,才碰见那群小孩的。你一直躲在那墙後面偷偷看著他们欺负我,打我,最後那群小孩子走了,你才装作一副找了我一大圈终於找到我的样子,佯装著很心疼我的样子。”
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如果不是他提起,我估计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我当时为什麽不敢出去?好像是因为害怕也被打,好像是因为,几天前我们的生日时,母亲买了我一直想要的擎天柱,本来是打算给我的,但是因为沈言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