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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里的一个小小角落,不会有人发觉的小小角落,阿福正奋力地将海棉黏至基架上,这木头基架是阿福特地钉的,是为了维
轩特地做的。
那日,自己鲁莽地吻了维轩的那晚,要道歉的自己眼角不小心瞄到了一张新的设计图,他知道维轩终于开始画了,他为他感到
无比的喜悦。
所以,他想实现自己过去对维轩说过的话,阿福衷心地希望维轩的梦想能够实现,只要再给他几个星期,阿福就可以把它完成
了,维轩的愿望也就可以实现了。
他只要维轩快乐就好,仅仅这么简单,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可以为他奉献任何东西,不在乎他做了什么,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即使那些会令阿福伤心、难过,可是,他还是喜欢他的,
因为喜欢,阿福只想见到维轩的笑容。
再对我笑一次吧!我不要你向对其他人那样的笑容,我只想见你卸下烦恼后的纯真笑靥,阿福祈祷着。
因此,阿福每天都趁着维轩不在时偷偷地到他房里再把设计图看个仔细,看维轩又修改了哪些地方,又增了哪些地方,如今,
阿福已可在脑里描绘出这款沙发的样式,它用了哪几种皮革,是塑胶的,还是牛皮的?它用了哪种颜色,亮的,雾的?它的靠
背缝法、它的椅脚高低、它的扶手弯曲程度……
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喷胶的气枪发出了异样的嗤嗤声,提醒着阿福该去填装用完的强力胶,稍作一个休息,脑里又是塞满了维轩的影像以及那种将
来无法再见面的失落感。
『幸福是需要代价的吗?』不,阿福摇摇头,如果可以,他仍想对维轩说:「能喜欢上你就是种幸福。」只不过,现在多了一
些不太好受的感觉而已。
啊!忘了提醒了。
赫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阿福原是向维轩确定裁员的真伪外,他还想提醒维轩,这样的作法真的很不好,尤其是在乡下这种
地方。
乡下人大部份都是和蔼可亲的,但,这仅是表面,他们仍是有着固执不讨人喜的地方,尤其斤斤计较的程度并不会输给商人,
阿福想了一下,他们大不了只会在背后说说坏话,遇到时不会给上什么好脸色,甚至当场指骂,这些都还好解决,最怕的是那
个家伙。
没错,那个叫阿昆的,只要他咽不下这口气,难保过去的惨剧不会再重演。
那家伙小自己两岁,住在村子的西边,他的恶行满村皆知,是个不学好的不良少年,不仅逃学打过老师,还到处逞流氓,听说
警察找上门过,后来国中毕业了,他的父亲只好送他来这工厂当学徒。
本是搭不上任何关系的,可是,后来阿福才知道原来他也认识阿芬,就住在阿芬家附近,也许,他也是喜欢阿芬的。
阿芬跟大哥订婚的那天,阿昆带了堆人跑来闹场,在场的人无不惊骇,一片混乱中,大哥跟自己都挨上了好几拳,后来叫了警
察,这件事才平息。
幸好对方没有动刀动枪,否则就不知要如何收拾了。
阿福痛心地回想着,那些惶惶景象,历历在目,一股担心又涌了出来。
希望不会发生,不会发生任何事。
应该不会有事的,维轩都跟自己在一起行动,工厂里还有工人们在,他们不会在这里惹事的。
阿福在心里暗道,不管怎样,若是有事,在这仅存的日子里,自己一定会保护维轩的,他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任何的不
安。
工厂的重新整顿不过才过了一个星期,业绩果真好转了些,维轩已经在着手离去前的准备了,他把一些管理工厂的想法对工头
解说,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尽量避免如过去那样用人,如此,工厂才能长存。
当然,不只这些,维轩还特地请了一位算是秘书职位的人来管理这家工厂的文书帐目,还有其它等等的琐事,他觉得他把一切
都交待妥当了。
但,惟有一件事,维轩一颗心总放不下。
那个一天到晚都盘旋自己心中,无时无刻蹦出来扰乱心绪的人影。
原来恋上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复杂,并不是自己喜欢对方就可以了,维轩的脑袋还会转着好多事,交缠了无数个感觉在里头。
不安里有着确定的信念,相信里又悬系着万分不安。
维轩都不知该不该信任自己了,道德理智与鲁莽冲动老是斗得难分难舍,不仅左右着维轩的行动也弄乱了他原有的思虑。
有时,他真的很想大声地对那人说道,自己也是喜欢他的,不止如此,他还想做出跟对方一样的举止,他也想亲吻对方,想碰
触对方,只是,每当幻想至此,这一切令人羞愧的思想马上就会被理智打得烟消云散。
不小心太早醒来的朝晨里,总是有股难耐的生理欲望,抚退欲念的同时,维轩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他很想跨出那一步,只是那一步太艰难,他不得不给自己多点时间再三省思。
幸福是要代价的,维轩再次提醒自己。
自己要真是说出来了,那结果会如何呢?皆大欢喜还是后悔莫及?
而且,过了这么久了,他还喜欢自己吗?他的心意还是不变吗?也许,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已经不再如以前般喜欢
自己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无形中将事情给解决了,真是一举两得,那样真的就像场来此渡假的旅行,对,这场旅程里还装载了丰富的
回忆呢,令人印象深刻。
是呀!这样就好了,维轩突地想到徐大诗人著名的诗文,既然踏不出那一步,维轩真想悄悄地离去。
工厂马达仍如往常般吵杂大声,开门的声音一样被遮蔽,维轩所在的这间小办公室是叫工头特意格出来的,将来要让给那位管
理的新人来用,不过,维轩心想,在用之前大概要清扫一番了,可能不止很乱吧!也许还得好好擦拭,不知道血迹用清水擦可
以干净吗?还是得用别的清洁剂呢?
对了,自己一直很想装台冷气的,都还没装好就已经入秋了,不过台湾的秋天还是一样热呢。
啊,地板脏了,希望别渗下去,下头有做好的沙发成品呢。
真是突然,别人不是说要发生什么大事前眼皮会乱跳、胸口会郁闷之类的,骗人,一点感觉也没有,难不成自己实在是太没灵
感了。
真是一群没有礼貌的家伙,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给了这份大礼。
感受异物的冰冷只有一刹那,等到自己反应过来,一股热辣辣的痛楚才自肩头漫开,直钻入脑际。
维轩抬起头,望着屋里的四周,剧痛令自己咬紧了牙,望着那位一进来便蓦然一刀刺进自己肩头的脸孔。
阿昆!
「干,架住他!」
「给我打!」
维轩发不出声音,仿佛语言能力早已随着肩头拔出的那刀一起被抽去了,徒留静静的血液淌下,沉静地像个哑巴,张开干涸的
喉咙只有喑咽沙哑。
自己还走的出这里吗?我多想再见那人一面呀!
那个人……
虽然自己还不够诚实,可是……
我也是很喜欢你的喔!
只是自己想了很多……觉得结果都不太适合你。
所以,我决定了。
我想看到你幸福。
肩头的炙热似乎烧掉自己正常的思考能力,一群人拳打脚踢,维轩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拳落在身上的声音,脚踢在身上的
声音,记得小小一个巴掌也会有清脆的响亮,怎么什么也听不见了?马达帮浦的声音也都听不见了。
那阿福,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我正在叫着你呢。
阿福……
咚!一阵刺痛。
阿福赶紧放掉手中的气枪,把钉在左手拇指上的钉子拔出。
「怎么了,阿福?」一旁的工人问道。
「不小心钉到手了,不碍事。」
阿福甩甩手再将血挤出来放掉一些,确定止血后拿了OK蹦贴起,不过是钉了两个洞,小伤口。
继续回头做自己的工作,阿福突地有股不安,仿佛有着某种声音嗡嗡地在耳中响个不停,只好转头对其它工人问道:「今天阿
昆有回来吗?」
「阿昆?好像没瞧见耶,不过,倒是看到阿忠,他说要回来领上个月的钱,领完就要走了。」
阿忠?那家伙总是跟阿昆一伙的。
阿福一个担心,快步地朝自己最近的楼梯奔去,三并两步地爬上楼,忧心忡忡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维轩,你一定里面算帐吧!要不,就是还在修改着那幅设计图,是吧!
打开之后大概又要听到你的责骂,说着工作时间跑来这里打混之类的话,再不然,你会给我一个微笑吧!一个让我舍不得眨眼
,使我心底满是甜蜜的笑容。
对我笑呀!维轩。
跑过去,打开门,被惊撼的时间一秒不到,阿福只能睁着眼,毛发竖立。
宛若将眼皮撑裂了,那烙在视网膜的影像是那么地鲜红。
「……不、不!」
这不是真的,维轩,你给我站起来呀!
一股排山倒海的愤怒狂潮席卷了脑袋,淹没了该有的理智,挡开眼前挥来的一拳,阿福发挥平时所锻炼出的气力,抓住对方的
肩膀,猛烈地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