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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奂雄连忙制止,道:“我怀疑是江正山的谋划。他不是好鸟,要联手他来杀敌,凶多吉少!若对师父说了此事,他也不信,还会怪我计较以前恩怨。你知道了就行。”秦暮秋急道:“我也不信!我看江正山可是个胸怀磊落的人物。”何奂雄道:“他磊落个屁!我告诉你,他不仅喜欢做掌门,还可能喜欢做官呢,如果他看中了你这官位,要割你的脑袋下来,也不会让你知道!”
秦暮秋连连摇头,何奂雄道:“你摇头也没用,要听我的。我跟江正山计较几十年了,他江正山暗藏阴谋,老子自有妙计。你只要依了我一条,我保你铲奸除恶,一路顺畅。”秦暮秋便大感为难,不知何奂雄要出什么馊主意。愣了半天,才道:“说吧。”何奂雄道:“你到了嵩山,千万不要离开我们,私自一人去引诱四岳派的掌门——以免他们跟江正山内外勾结,先取了你的性命。”
秦暮秋才道:“这事不难。”答应了下来。思前想后,又提心吊胆,不知何奂雄到时又有何为,急要问明了。何奂雄已不答言,板着脸,不愿与官家多谈。
何奂雄与江正山之间的恩怨,秦暮秋早有所闻,当然不能轻信一面之词,但思大敌未除,这两人先要来个窝里斗,岂不乱了大谋,便欲告知邢千老者,劝解一番。又想,何奂雄脾气大得很,自己前后传舌,妇人一般,易惹他火暴,到时候劝不了,反把他气走了,更糟,便忍了下来,没有多嘴。
…………
这天众人到了嵩山脚下。还早,大伙儿绕着山脚往东走。
四处正蒙蒙透亮,众人先见到了远处的一堆篝火。秦暮秋道:“那边该是东路监察御史设下的外围,所东岳泰山派掌门叶汉童管下。叶汉童向来自负,可能会靠自己的一派之力守在外围,但其他的几个掌门会要他住在内层,以便跟他们相互照应。”即带大家上前。
地上躺着几百个人,花花绿绿的大被子铺了一地,将整片的林地都盖了。众人下了车马,踩到了大被子上,落地无声。那些人依然睡得安稳。
里面的四棵大树下,扯开了一大块黄布,算是做了个顶,顶下躺着一个麻鼻子。秦暮秋进去便踢了他一脚,踩住他的嘴,将人弄醒,没让他叫,问道:“认得我吗?”麻鼻子挣扎着点头。秦暮秋才把脚松了,道:“你不用声张,速将此信递于你家掌门。”从怀内掏出信来。
麻鼻子接了信,慌得趴在那里,一个劲地磕头。秦暮秋又踢了他一脚,让他快走。
他们一行六人穿过了这道防线,走偏路上山。
那路可难走了,除了夏云的千里飞云驹爬得上去,其他的车马都没了用处,被弃在山下。
苏阳仍坐在马上,靠着夏云的身,由她扶着,还睡得舒坦。秦暮秋走在了前面。路上也有不少守卫,着一色青衣,倒是正路的官兵,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已有几个醒来的兵士,见着了秦暮秋,认得他是中丞大人,赶忙跪在两旁。
太阳出来了,山林中的每一块石头都像在动了,细看之下,才知是人——漫山遍野的人,服饰各异,都是四岳派的门徒。他们在生火做饭,炊烟四起。一会儿就热闹了,弄得乌烟瘴气。
六人再往上行,才清净了。有冷冷的山风,借着山势呼啸而来,吹得人浑身打颤。夏云从包内翻出了一件袍子套上,才好了些。
接着走了一段,已无上路。他们顺着小径往下行,人就暖和了。但觉得暗,唯此还无太阳照着。
青蒙蒙的,众人的下面出现了几间好大的屋宇。再往四处看,那片屋宇是被一圈的山岭围在下边的,似一个小小的盆地,分外安静。
夏云从没来过这里,但知这里叫天盆谷,原是佛家之所——当年有帝王好佛,在此建了书经堂,抄经传世,现今早已弃用。
邢千老者出了主意,要暗将四岳派掌门引来此地剿灭。因天盆谷与世隔绝,杀破了天,外面也听不到。并早与江正山约好了,在这儿碰头。
秦暮秋传信于泰山派掌门叶汉童,只道自己回山,有要事密议,命他一人速来天盆谷书经堂。实因叶汉童头脑简单一些,相对于其他几位掌门容易中计,秦暮秋便要先杀了他,再调其他三位,分别灭除。本来这也算想得周全,但是自听了何奂雄的一番话后,秦暮秋也不能无虑。
众人到了底下,再看那几间书经堂的大屋,盖得方方正正,大有庄严气象。及见门窗虽然破旧,那窗纸却似被新糊了一遍,才令人生疑。
一线金光已落到了窗纸上,像在慢慢地变成一条明丽的河,一闪一闪的,耀人眼目。
夏云寻着那光的来处,一抬头。看到了高高的山崖上有一块宽阔的石壁,流水浸淌,折射出了波动的红日,反照下来。似乎还带来了流动的水声,窸窸窣窣地响了。可惜音色有别,夏云觉察到那是窗户里面的动静。猛然感到马上的苏阳也不安份了,一把没按住,他已下去了。惊得往下一看,还好,见是何奂雄将他抓了去,提在了手里。
何奂雄得有所防备,因为嵩山派的掌门江正山来了。
但见江正山正从一间大屋的东侧往场面上走——一身灰色的长衣落在阴影之中,极难令人觉察,鬼一样地移动着,忽又止住了。
屋子的西侧,先有一个气壮如牛的汉子大步而来。正是东岳泰山派掌门叶汉童。
很快,叶汉童到了秦暮秋的前面。既不行礼,也不下拜,怒目而视。
秦暮秋心知不妙,但能沉住气,喝道:“奴才,见了上司官还不拜倒!”叶汉童竟未理睬。
只听到有人哈哈一笑,走出来道:“跪吧,见了你的上司,别忘了做官的规距。”秦暮秋便是一身冷汗,都吓傻了。
来者锦衣大肚,一摇一晃地踱到了叶汉童的身后,伸出了一只肥得都没了指形的大掌,拍他的后肩。叶汉童当即下跪,向秦暮秋拱手施礼道:“东路监察御史参见中丞大人!”
秦暮秋仍呆在那里,身心一片冰凉,感到整个人都冻住了,二十多年的忍辱图谋,都似白费了力气。
何奂雄认得叶汉童,不认得他身后的那个“大肥熊”。但见其倨傲之态可恶之极,满脸横肉粗砺多棱,心中已猜着了大概。
叶汉童毫无敬畏地先起来了。身后的肥物对秦暮秋哈哈笑着,道:“好了,接下来该你了。尔御史中丞,见了大夫爷,哪能不跪?”
何奂雄心道:“果然是董锷老贼。”但听得一声戈音,董锷已抽出了腰佩的一把金刀,递给了叶汉童。叶汉童接刀在手,往上一举,做了个刑场砍头的架势。只是下面还无下跪受刑之人。
董锷望着木呆呆的秦暮秋道:“还不下跪?”说得仍似和气,露着笑样。秦暮秋望了董锷一眼,身体已开始抖了。一下子抖到了脚上,有点站立不稳。
董锷向来凶残畸变,食人之气、虎狼之心随处可见。朝中人都知他能乐呵呵地陷害重臣,使之满门抄斩,九族齐灭。这次董锷好像只要秦暮秋一人的脑袋,真似“菩萨心肠”。
秦暮秋二十多年来都是逆来顺受,对董锷的指令早已服从惯了,不由得就要屈服。邢千老者看出了端的,急将他拖住——此做官脾性,如好饮者,数年积成,非一时能改,江湖豪侠难能体会,秦暮秋倒常向邢千自嘲。
何奂雄突然哈哈大笑。再也忍耐不住,高兴坏了,一辈子都没这么乐过。即指着阴影中的江正山大声说道:“你果然贪得无厌,连这样的狗官也想抢来做做!还不敢出来见人吗?”
江正山仍站在阴影中不动,只是回问道:“师兄,你在说些什么?”何奂雄笑道:“哈哈,我说你与敌勾结,想要我的命,保你的掌门之位;又要秦暮秋的命,接他的中丞之位!还有错吗?”江正山急道:“师兄,你搞错了!”
何奂雄道:“呸,是你搞错了——不该使苏阳前往武当!狼子野心,还装什么好心,我从来不信!”江正山慌道:“我……”何奂雄道:“你使苏阳吃了丹阳粉,暴长了三成内力,外克夤息、内制逸阳,以为他的真功永无成日;老子早有所料,单等艳阳高照,寻个阴凉之处,外助夤息、内近逸阳,正消了这三成内力。如今我授功将成,加一掌助推,即不负先辈遗志,不知你要如何收场?”
说完话,何奂雄察视左右,自思对方高手一定众多,但要对付逸阳真功,也是无能为力,只要他们先跟苏阳动手,自己便能趁机杀贼。即将掌心按住了苏阳的背心要脉,输气冲关。
江正山突道:“小心!”展开了解步神功,在阴影中飞一般地转,将两个猛然出现的人赶得乱了阵脚。
这两人正是西岳华山派掌门刘鹤洲、北岳恒山派掌门杨凌。
何奂雄真不懂他们在搞什么鬼,也不多想,猛将苏阳推向董锷。
苏阳形同恶虎,呼地扑去,要让董锷破肚开膛。
董锷不会武功。也是惊极,伸手一抓,将身上的花袍也扯裂了,手中便多了一把没刀的空鞘。忽觉一个小影儿先近身了,挥刀鞘急砍。小影儿往下蹲身,躲得也妙,又从下一钻,即进了董锷的裤裆,伸双手抱住了董锷的俩腿,将他弄扑了。
董锷瞬间伏地,大痛。大肚子撞到了一个小躯干上,有一肚子的油水,尽从嘴里往外喷。幸亏如此,董锷才躲过一劫——苏阳已从他的身上飞过。不过董锷还是暴怒。回头见到了救他的主,正在身下露半截,正是南岳衡山派掌门赵史明,跟他一样朝下趴着,也在回头——冲他献媚,谦恭地笑着,不发一言。仿佛此番救急,不值一提,大可一笑了之。董锷一张大嘴,噗——冲赵史明狠吐了一口。
赵史明正在咧开嘴笑呢,本来一闭嘴也就得了,但他是个善拍马屁的人,知道咧开的笑嘴不能立即闭上,以免难看。这回就好看了。他尝到了油水,还有鸡鸭鱼肉,海参、鱼翅、燕窝汤——全是董锷昨晚上吃下去的。
昨晚上董锷请客吃饭,四岳派掌门个个有份。当时赵史明客气得很,吃得不多。眼下董锷又“请吃”了,赵史明可得了一大口。嘴里的菜是更滑溜了,很细腻。有点酸,赵史明也不便当着董锷的面往外吐。他这个马屁精,审时度势,当即一口吞下,脸面上露了个受用的相,又张嘴一笑。
董锷一看,心道:“你还笑!”噗——又吐了他一口。赵史明接了又吃,又笑。气得董锷又吐……
泰山派掌门叶汉童没料到,苏阳会突奔董锷,晚劈了一刀,没砍上,还好见董锷趴到地上;躲过了,便追向苏阳。冲了几步,见其他三位掌门也没跟上,赶紧止住,心道:“不好,他们当我大笨牛,啥事都让我冲在前头,这次还想让我先去对付逸阳真功。可不能干了!”
华山派掌门刘鹤洲、恒山派掌门杨凌远远地站到了后面。叶汉童惊惶一瞥,又想:“你们聪明,我也不傻!”往后便退。感到地上很滑——原是董锷吐的,赵史明没吃干净。叶汉童差点摔倒,急扎了个马步,泰山般稳住,暗道:“还好,没在董锷面前丢脸!”但觉屁股下面有脸,低头一看,董锷的大脸正在下面,慌忙扶他起来。
赵史明也起了身。一个吐完了,一个吃饱了,各擦了一把嘴,暂且不言,都看苏阳。夏云、何奂雄、雄天塔等,都在看苏阳。
嵩山派掌门江正山走出了阴影,随之跟出了他的徒儿柳义、律令堂的执法师夏圣平。他们同样地紧盯着苏阳。
第十二章 刀剑浮沉
苏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