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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见他撅起嘴唇,尖锐的一声胡哨,扯开嗓子叫道:“老婆子,出来会会,送眼珠子的来啦!”
秦仲见他喊叫时面对东方,忙也扭头向东张望,想看这老婆子又是怎么样一个人?谁知正在他极目向东,实听西方传来一阵格格犹如山魈叫似的笑声,急忙回头,右侧已多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苍老婆婆,这老婆婆身上也是一般惨白麻衣,身材仅比那怪老头略矮,手里擎着一柄斗大蒲扇,而眼中却明明嵌着一对清亮的眸子,只不过,眸子全是平直前视,并没见它转动开合。
白发婆婆轻轻摇着蒲扇,直着眼说:“蠢东西,又叫我做什么?九十九个都治不好,难不成这一百个就真能见效?我说呀!你赶早收了你那华陀招牌吧!别再现世啦!”
怪老头这时候忽然笑容尽敛,满脸凝重地说:“老婆子,先别气馁,宝录上写得明白,纵然九十九个治不好,这第一百个,必然是手到成春,再没有疑问的,你虽瞧不见,我却可以告诉你,这一个年纪甚轻,眸子明澈清亮,真是天下难寻的佳品哩!”
白发婆婆一笑,脸上尽是皱纹,道:“唉!就再依你一次,这一次如果还没有效,你可当心你那块牌子!”
秦仲听他两人一对一答,全透着古怪,看那老婆婆一对眼睛甚是清朗,怎么说她瞧不见呢?忍不住问:“你们说些什么?怎么说这位老婆婆眼睛好好的,会是瞎子吗?”
此话一出,那老婆婆陡地浑身一震,蒲扇向前一指,口里厉声喝道:“拿下,拿下!大胆的奴才,竟敢当面顶撞老娘。”
怪老头应了一声,忽地跨前一步,探手向秦仲肩上抓来。
秦仲被这两个怪人弄得有些迷迷糊糊,说得好好的,忽见他们翻脸动手,本能地一晃肩,左脚外移,横跨半步,刚巧让过怪老头一抓,同时,疾翻小掌,也来扣拿他的“腕脉”穴道。
怪人一抓落空,似乎大出意外,大喝一声:“孺子大胆!”
右掌突然变抓为掌,用臂疾扫,猛击秦仲前胸,身形拧晃之间,左掌已截住他后退之路。
秦仲料不到他出手换式,竟然快速绝伦,诡诈无比,一时不防,被他连后退的道路也预先抢占,急忙伏腰低头,仗着身小灵敏,竟从怪人胁下一穿而过。
怪人待觉到秦仲要往胁下钻,沉臂来挟,已经迟了一步,秦仲脱身出来,不敢再留,腾身起落已经奔出丈余远近,那怪人登时大怒,虎吼一声,晃身便赶。
站在旁边的白发婆婆破口骂道:“老蠢才,医术不行,连武功也废物,替老娘闪开,一个小孩也捉不住,真是丢人现丑。”
怪老头似乎很怕那白发婆婆,被她一骂,果然停步退到一旁,白发婆婆大蒲扇猛向地上一扇,“呼”的一声,身子像冲天炮一样腾空而起,半空中略一拧腰,挥蒲扇向身后又是一扇,头转脚伸,竟如御空飞行一般,向秦仲前面疾落下来。
这时,秦仲巴经奔到三四丈远,本拟已经无碍,岂料听得那老婆婆喝骂才停,风声飒飒,人影疾闪,再看时,白发婆婆已经横身拦在自己前面,他心里猛地转念:咦!她并不瞎嘛!
但此时他身在危境,虽觉得这老婆婆比那怪人更怪,眼睛似明又瞎,似瞎又明,但也无暇对这种并不迫切的问题去思索答案,反正这两个怪物,必非善类,忙不迭拧身沉气,脚下拿桩站稳,弓腰分马,凝神待敌。
白发婆婆扇交左手,双眼仍然平视,右手却出其不意疾探而出,抓向秦仲“左肩井穴”。
秦仲更认定他不瞎,侧身闪避,滴溜溜一转,早转到老婆婆的右侧,那老婆婆头也不回,闪电般反臂又向右侧捞过来。
秦仲原以为她总要扭头观测自己的方位,没想到这老婆婆全不用双眼,就好像浑身都有眼睛,秦仲晃身问到左,她挥臂向左来抓,秦仲闪避到右,她仍然一样深抓迅捷,三下两不下,差一点没被她一把捞着,何况她左手握着蒲扇,扇大而宽,将半边方向拦得死死的,真使人趋避困难。
秦仲转念一想,看来这老婆婆武功还在那怪人之上,这可怎么好?一扭头,看见身后那一片密林,暗忖:如今反正已经和他们翻了脸,管他能不能闯他的林子,且先进林中躲一躲,江湖中有逢林莫入的警语,我若逃进林子,想他们总不敢贸然进林搜捕。
心念一决,再看那老婆婆左扇右抓,恰恰只挡住正面,面林这一方,并无防备,怪人负手所在之处,也远在四丈以外,秦仲一横心,仰身后倒,让过老婆婆迎面一抓,待身与地平,陡然脚下用劲,“金鲤倒穿波”飞射而出,力尽之时,翻身再向地上一按,一个悬空筋斗,脚踏实地,没命的便进进那一片密林之中。
白发婆婆一抓没抓住,侧耳细听,再没听见秦仲呼吸的声音,便大声喝道:“老不死的,人呢?人跑到那里去了?”
那怪老头笑道:“放心,兔子已被你赶进笼啦,准跑不了他的。”
老婆婆道:“啊!他进了铁树林啦?好极,好极,你替老娘捉来,我先回房里等你。”
说罢,大蒲扇连扇两扇,刹时去得无形无踪。
秦仲逃进田林,其实并未深入,潜在近处,正窃听他们的动静,听到老婆婆问话口气,分明又真是个瞎子,否则,自己从她眼前倒纵进林,她岂有看不见的?继而一听怪老头称自己是“兔子进了笼”,再也逃不掉了,心不由又是一惊,游目向密林四同望了一遍,也不过就是密密一丛树林,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他想想,那两个怪人既然这样说,林中定有古怪,现在既然无法退出,不如干脆向中心深入一些,叫他难以寻找。
他在林中摸索前进,脚下一直没停,奔了好一会工夫,猜想总跑了数十丈远了,这才停住脚步,倾神探听林外有无异样。
就在他留步不到片刻,蓦地里,从身后传来急遽的脚步声,就听见那怪老头在笑:“哈哈!哈哈!”历久不绝,笑声似乎即在左近,秦仲一惊,不敢再移动身形,只怕弄出声响,被他听到,重施罕山故技,提吸耸身,跃到身后一颗大树树干上,只恨这树林没有枝节,无可落脚,说不得,背心一转,用“壁虎功”反贴在树上,手脚并用,游行而上,直到树顶,这才攀住桠枝,翻上藏住。刚刚藏妥,就听“呼”的一声,那怪人已从树下一闪而过,秦仲举手拂胸,暗道:好险!
停了没有半盏茶之久,他正想下树出林,又是“呼”地一声,那怪人竟然回了头,第二次又通过树脚下,追进另一个方向。
秦仲心里暗奇:“这就怪了,林子这么大,哪能这样巧就两次全从这棵树下经过?他暂时按住性子,不作下树的打算。
果不然,才一会工夫,“呼”的一声,怪人竟然又找了回来,由西向东,隐入林内。再过了没多久,“呼”地一声,突然又从东向西,仍旧找过这棵树脚下,改奔了东北,再过一会,又兜了回来,追向西南……就这么来回七八次,最后居然停在树下不走了。
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辞,道:“西北无,东南空,四面找不到,八方无形踪,太极步法全走遍,这小子躲在正当中。”
念完,猛一抬头,向树上哈哈笑道:“小东西,下来吧,那上面太高,跌下来不是玩儿的。”
秦仲大为骇异,身子一抖,当真差一些从树上跌下来,急忙用手抓住树干,惶恐地向下面叫道:“老前辈,你饶了我吧?咱们无仇无怨,我纵然误闯你这林子,也不是有心的,何苦一定苦苦追我!”
皆因这种怪树高约十丈,除了顶部,别无桠枝,现在被他守在下面,除了乖乖下树被缚,简直就无法再逃出林外,秦仲究竟是个小孩子,从一开始,便被这两个怪人的怪异所慑,掌劈他不倒,蒲扇如御风,又瞎又像不瞎,密林中捉人又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方法,种种原因,都使秦仲胆为之裂,只好哀声求饶了。
怪人哈哈大笑,笑声在林中激荡不已,说道:“下来,下来,再逃也逃不出去,何不下来受缚,好歹还留你一条残命。”
秦仲道:“你们不杀我么?”
怪人笑道:“杀你这种人,真易如宰鸡杀狗,你乖乖下来,少吃一些苦头。”
秦仲无法,只好抱着树干,落下地来,那怪人不等他双脚落地,探手一把,扣住他的“曲池”穴,笑道:“来来来,只要听话,包你不痛不痒,血也不流,命也保全,你要是不爽快些,那就怪不得我啦!”
秦仲也听不懂他话中之意,反正人已被制,想反抗也无从反抗,只得随着他,穿林而行,行了半晌,从西北方向出林子,眼前却见是一片绿草如茵的斜坡,坡下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淙淙,蜿蜒由北向南,对岸三五丛竹林,围着一栋茅屋,屋前栽着四颗芭蕉,这时,天色又暗,四野虫声唧唧,蛙鸣声声,倒是好一副美丽憩静的所在。
怪人握着秦仲臂弯,从一座竹制小桥上越过小河,向茅屋行来,到了屋前,高声叫道:
“老婆子,兔儿捉来啦,还不来接去!”
紧接着,茅屋前木扉“依呀”打开,老婆婆摇着蒲扇,缓步而出,叫道:“牵进来吧,好好捉住,这东西滑溜,别给他跑了!”
怪人牵着秦仲,向屋内便走,才经过那老婆婆身边,突见老婆婆掉转蒲扇,用扇柄在秦仲腰间“章门”穴上戳了一扇柄,秦仲闷哼一声,两腿一软,跌向地上,被那怪人拦腰一把挟住,提进了茅屋。
茅屋里漆黑一片,两个怪人好像甚为习惯,反手掩了门,就在黑暗中将秦仲一掼,各拉一把椅子坐下,问道:“喂!小东西,你把你的师承门派,姓名年龄,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秦仲此时已作了阶下囚,再无法逞能,只得说道:“我姓秦,叫秦仲,是冀北人氏。”
怪人的声音又问:“你既学过武,那么你师父是谁?我们看你武功还说得过去,是向哪一门哪一派学的?”
秦仲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师父说过,天人坏人太多,不能把师承随便向人乱说的。”
怪人在黑暗中格格笑道:“老婆子,他不肯说,你可已经看出他师承来历么?”
这句话以后,隔了好半晌,黑屋里没有人再说话,秦仲趁他们没有再问,连忙暗运气,想自解被制的穴道。
他一运气,老婆婆可说话了:“小鬼,你还想运气解穴吗?告诉你吧,老娘点的穴,就算你师父摩云牛鼻子亲来,只怕也解不开的。”
秦仲听她开口直呼师父名讳,大吃一惊,无形中松了暗劲背上冷汗盈溢。
就听怪人问道:“老婆子,你真看出他是摩云牛鼻子的徒弟吗?我看他并未使出摩云掌法来?”
老婆婆冷笑说道:“那只怪你见识浅陋,他虽未施展摩云掌法,难道你没看出他从你胁下闪过逃走时,落地无声,不正是摩云牛鼻子的摄空步法么?”
秦仲听她居然把师门技艺,如数家珍般背得滚瓜烂熟,忍不住问:“老前辈,你们认识我师父不成?”
老婆婆陡地喝道:“闭你的鸟嘴,谁是你的老前辈,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仙霞宫门人,咱们就不敢治你了!就算是你那牛鼻子师父亲来,老娘也不惧他。”
秦仲被她骂得哑口无言,担心她是和师门有什么过节,多言反招奇祸,只索性闭口不敢再说了。
又过了一歇,老怪人轻声道:“不过,老婆婆,咱们……”
那老婆婆似乎性情暴躁异常,大声喝断他的话头:“你又记起牛鼻子给咱们送饮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