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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适渐渐转化成了疼痛,疼痛又渐渐剧烈成了锐痛。叶雪山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对林子森说道:“后来我实在是支持不住了,老金就给我喷了几口烟。我躺了一会儿,感觉好一点了,赶紧起身去了医院。”
林子森连忙问道:“医生怎么说?”
叶雪山懒洋洋的答道:“说我这一阵子应该忌生冷。”
林子森也觉得他那个吃法很有问题,正要劝他两句,不料他忽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不但两只手一起按到胃部,两条腿也跟着蜷了起来。林子森蹲下来一瞧,就见他紧紧闭着眼睛,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显然是又疼起来了,林子森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遍,找出两只小小的玻璃药瓶。仔细一瞧,正是对症的胃药。
端来温水喂着叶雪山吃了药,林子森也有些手足无措。叶雪山不吵不闹的侧躺在沙发上,身体缩成了一团,仿佛还是痛苦。于是他俯身说道:“少爷,沙发太窄,还是上楼回房歇着吧。”
不等对方回答,他伸手把叶雪山拦腰抱了起来。叶雪山不言不动的忍着疼痛,由着林子森把自己送到卧室床上。
林子森坐在床边守了片刻,发现叶雪山冷汗涔涔的佝偻着身体,一味只是害疼,不禁暗暗着急。而叶雪山断断续续的疼了小半天,熬的神昏力危,这时忍无可忍,便迷迷糊糊的开口说道:“子森,你也去弄点鸦片膏子回来……那东西能镇痛……”
林子森得了命令,立刻照办,风风火火的出门把烟膏烟具全找了来。然而手里捏上签子了,他才傻了眼——他不会烧烟。
他不会,叶家也没人会,没奈何,只得挑了一点膏子凑到烟灯上,自己揣摩着乱烧一通。叶雪山很不喜欢鸦片烟气,然而疼的动不得,只好抬手堵了鼻子。可是刚堵了不一会儿,他的手就被林子森拉开了。
嘴唇上面起了坚硬的触感,他知道那是烟枪送了过来。烟枪带着霉味,又混合了烟油子的臭气,叶雪山一阵嫌恶,抬手要推;林子森见他任性,连忙攥住他的双手手腕:“少爷,烟枪不脏,我擦过了。你忍着抽两口,抽两口就不疼了。”
叶雪山挣扎着翻过身去,还是想躲;两只手汗津津的,则是不得自由。林子森可以为他预备一切,但是不能替他吸烟解痛。情急之下抬腿上床,他跪伏在了叶雪山的上方,把对方那不安分的双手分开按在了枕头旁边。探头凑上烟枪匆匆吸了一口,他略一犹豫,随即向下堵住了叶雪山的嘴唇。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抬起头,就见叶雪山双目紧闭,睫毛潮湿,浅淡的烟雾缓缓的从口鼻之中缭绕出来,烟雾是白的,嘴唇是红的。
35、毒蛇
林子森送着叶雪山离了公司,转身回到办公室时,发现叶雪山把胃药忘在办公桌上了。
胃药的玻璃瓶子很好看,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胶囊,是从外国药房里新买来的,据说效果很好。林子森拧开盖子倒了一粒胶囊出来,捏住两端轻轻一扯,胶囊外壳分成两半,药粉散落出来,腾起小小一片白雾。
不动声色的找来笤帚扫净地面,林子森揣着胃药回家了。
林子森把胃药胶囊全部拆解开来,将里面的药末换成了细砂糖。这实在是件细致活计,耗费了他大半天的光阴,而且累得他头昏眼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做,他和叶雪山并没有仇,但他就是不愿让叶雪山恢复健康。看到叶雪山缠绵病榻的样子,他有一种心痛的快感。
傍晚时分,他带着胃药去了叶公馆。几天的工夫,叶雪山瘦了一圈,虽然是照常的到处走,可因为什么都不敢吃,生活没了乐趣,便总是怏怏的打不起精神。林子森掏出药瓶放在茶几上,口中笑道:“少爷粗心,中午把它落在公司了。”
叶雪山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欠:“药都没用,下午吃了个李子,差点没疼晕了我,现在胃里还不舒服。”说到这里他拧开药瓶倒出一粒,仰头往嘴里一拍。喝下一口凉开水,他继续正色说道:“到底是外国药,一分钱一分货,吃着都甜丝丝的。哪像前两天买的药片,比黄连还苦,吃了又吐,苦死我了。”
林子森强忍着不笑,转而问道:“少爷晚上吃点什么?”
叶雪山一听这话,立刻叹气:“唉,我现在还能吃什么?小米粥吧!”
叶雪山的嘴是闲不住的,不是说就是吃,如今吃不成了,林子森又跑去了厨房煮粥,他独自盘腿坐在沙发上,自己咂了咂嘴,因为手边没有口香糖,就退而求其次的点了一根香烟。没滋没味的吸了一口,他翻着眼睛向上吐了个完美的烟圈。烟卷在他头上越散越大,他垂下眼帘,忽然一笑,感觉自己像个天使。
正是自得其乐之际,他的笑容一僵,是胃又疼起来了!
林子森刚刚把小米放进锅里,忽然听说叶雪山胃疼,就让仆人过来看着火候,自己扶了叶雪山上楼烧烟。叶雪山总说鸦片烟的气味像是“烧麻绳子”,都疼出满头满脸的冷汗了,还有闲心指着烟枪告诉林子森:“这玩意儿拆开了……里面甭提多么脏了……”
林子森手巧,已经能够烧出匀称蓬松的烟泡:“那是烟油,有的穷人买不起烟土,还要把它刮下来吃呢。”
叶雪山倚着床头半躺半坐,听了这话,就厌恶的一皱眉:“恶心。”
林子森紧挨着他坐在床边,此刻自作主张的俯下身去,扶着烟枪深深的吸了一口。直起腰一把搂住叶雪山,他察觉到对方仿佛蓄势要躲,所以干脆收紧手臂,低头强行吻了下来。烟雾缓缓的渡了出去,他抬起一只手托住了叶雪山的后脑勺,让对方避无可避。
喂完了这一口烟,他松开手臂放了叶雪山。叶雪山显然是有点别扭,颇为窘迫的嘀咕道:“你就不能学着喷烟?”
林子森微笑着扭头看他:“你是怕我,还是嫌我?”
叶雪山软绵绵的抬手在他头上胡噜了一把:“子森,你伺候我的吃,伺候我的喝,我能嫌你吗?”
林子森望着他笑道:“那就是怕我。”
叶雪山啼笑皆非:“我怕你什么?”
林子森一边弯腰,一边平淡的答道:“怕我耍流氓吧。”
然后他深吸一口鸦片烟,起身把叶雪山又搂进了怀中。
叶雪山这时要是再躲,便坐实了林子森的猜测,不躲又不大得劲。幸而林子森这人素来干净,怎么近看都是不讨人厌;于是他把眼一闭,也就含糊过去了。
鸦片烟一进肚,也无须多,三五口便能止痛。叶雪山方才疼的难熬,如今骤然舒适了,身体便是随之放松下来,偎在林子森的怀中一动都不想动。林子森心旷神怡的抱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舒舒服服的歇了一阵子,叶雪山坐起来,就感觉心中有一种懒洋洋的愉快,躺着挺惬意,起立也挺精神,至于亲嘴喂烟的事情,也仿佛是无所谓,根本不值一提了。
下地站着抻了个懒腰,他开始张罗着要吃晚饭。热气腾腾的喝了一碗小米粥,他欢天喜地的换了身笔挺西装,高高兴兴的出门玩去了。
林子森目送他坐上蓝色新汽车,抢着嘱咐了一句:“少爷,玩归玩,别往大了赌。”
叶雪山不耐烦的一挥手:“管得着吗?碎嘴!”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语气欢快,像个无法无天的野小子,林子森听着就不生气。待到汽车开的远了,他顺手端出剩饭,喂了大黄狗。大黄狗见了一盆小米粥,并不去吃,眼巴巴的仰头看着林子森摇尾巴。林子森莫名其妙,正要不理它,可是转身刚走一步,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从门房里找出一只破铁碗,给大黄狗端来一碗凉啤酒。大黄狗这回如了意,当场伸着狗嘴痛饮一番,然后呼噜呼噜的吃了一盆小米粥。林子森低头看它越来越肥,就自言自语的叹道:“你倒是享福了。”
叶雪山近来饱受病痛折磨,偶然心情好了,就兴奋的飘飘然。他生得年轻英俊,有着阔少的豪气和鸦片贩子的财产,性情还温和,所以一在交际场合露面,立刻就被女朋友们围了住。花天酒地的闹了一晚上,他直玩到凌晨一两点钟才回了家。醉醺醺的进了门,他发现林子森居然还在,就很欢喜,好像家里又有亲人了。
林子森把他送回卧室,摆开烟具又要烧烟。叶雪山糊里糊涂的上了床,酒气熏天的说道:“不要烟,我没疼。”
然后他拍了拍身边:“子森,你也来躺,我想起件事情。”
林子森手上忙着,没空理他,于是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明天该给娘烧纸去了,你帮我记着,我去年就忘了,今年最好别再错过。”
说完这话,他又落入了林子森的怀抱。一条手臂紧密而又亲热的环住了他的身体,他猝不及防的张开了嘴,忽然感觉“烧麻绳子”的气味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颇为陶醉的接受了这一口浓郁的鸦片烟,他闭上眼睛,四肢百骸全柔软的放松下来了,他变成一条散了关节的蛇,长长的瘫在了林子森胸前。
林子森一口气喂了他两个烟泡。喂到最后一口时,他逾矩了,在叶雪山的嘴唇上吮吸了一下。
叶雪山半睁着眼睛,心里恍惚还是明白,但是没有心劲,满不在乎。而林子森抬手理顺了他的短发,望着他的眼睛温柔微笑:“少爷讨人喜欢。”
说完这一句,他松手翻身,端起烟盘子下了床。叶雪山仰卧着一动不动,飘飘然的只是想睡。
36、缠身
叶雪山年纪轻,有些规矩并不很懂。忽然想起明天是母亲的忌日,他就命令汽车夫出去买来无数黄纸,想要拉去坟上烧一烧。林子森看他做事潦草,嘴上不说,自己上街又置办了一番。到了下午,叶雪山见他拎着许多点心水果回了来,就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不是不让我吃这些东西吗?”
林子森哑然失笑:“我的少爷,这可不是给你吃的,这是要供给太太的。”
林子森走去厨房,挑出好看的水果细细洗净,又取出几只盘子,和水果一起收进小竹篮里。叶太太是个讲究卫生的,他不能拿些脏兮兮的果子去敷衍她。
做完这些活计之后,他拎着小竹篮回到客厅,不急不缓的对叶雪山笑道:“少爷,这就出发吧,正好赶在晚饭前把纸烧了。”
叶雪山换了一身素净袍子,没说什么,只一点头。
蓝色汽车驶过大街小巷,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出了城市。林子森望着窗外渐次荒凉的风景,心中一阵一阵的狐疑。顾老爷子不是穷人,就算穷,也穷不到死人身上。叶太太毕竟跟了他那么多年,又给他生了一个活蹦乱跳的漂亮儿子,怎么人一死了,却被葬在了这乱坟岗子里?
待到汽车停下,林子森拎着篮子率先下车,就见前方的荒草丛中鼓起一座小小的坟包,坟包上面立着一座灰扑扑的小墓碑。犹犹豫豫的走上前去,他一眼看清碑上文字,脑子里“轰”的一声,身体竟然摇晃了一下。
墓碑上面光秃秃的,就只在正中刻了五个大字:叶婉贞之墓。
没有身份,没有来历,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林子森狠狠的一闭眼睛,勉强镇定情绪蹲了下来。双手哆嗦着取出盘子,他将洁净的果子一个一个往盘中垒起;汽车夫也拿着小镰刀走了过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