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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仿佛是被什么神鬼骤然上了身,有一种诡异的可爱。
叶雪山额外给了裁缝三十块钱,让他连夜赶制,尽快的把衣裳做起来。然后带着吴碧城出了成衣店,他在淡淡的暮色中打了个寒颤,开始觉得身上隐隐发冷。
斜着眼睛瞟向身边的吴碧城,他毫无预兆的忽然说道:“碧城,晚上我不陪你了。我……有点事要回饭店。夜里我去……”
吴碧城没等他说完,就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卸下一枚送到他的手里,吴碧城说道:“大冷的天,你也别去报馆等我。你要是忙完了,就直接去公寓吧,进门之后可以让伙计给你烧上炉子。”
叶雪山接过钥匙,然后不再多说,抬手叫来一辆黄包车,一步迈上去坐下,慌里慌张的就走了。
吴碧城自去忙碌,直到午夜才回了家。进门之后灯光明亮、暖风拂面,他心中一喜,知道叶雪山是早来了。
走进里间卧室一瞧,他发现叶雪山已经睡在了被窝里,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洗漱宽衣,他极力不弄出噪音惊动对方。末了蹑手蹑脚的走回卧室,他关了电灯,轻轻上床。
叶雪山睡得很熟,身体温暖绵软,直条条的躺在床里一动不动。吴碧城仰卧在一旁,先也想正正经经的入睡,可是忙碌了半夜,又是刚从外面回来,精神振奋,哪里睡得着?小心翼翼的翻身面对了叶雪山,他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在对方身上摸了一下。
叶雪山的呼吸听起来匀称深长,可见他真是睡得太沉了。吴碧城大了胆子,欠身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手掌也开始贴着皮肤抚摸向上。想起叶雪山曾对自己做过的那些狎昵事情,他脸上发烧,心里却是隐隐起了骚动。当初他是少不更事,糊里糊涂的做就做了,如今过了一年,他心智成长了许多,再回首往昔,就仿佛品尝出了不同的滋味。收回手来伸向下体,他握住自己那根东西,就觉此物硬邦邦的快要成精,仿佛会带着自己扑向叶雪山。真扑上去又会怎样?他想象不出,只觉得自己滚烫的快要爆炸。
难耐的转身背对了叶雪山,他不敢妄动。把口鼻向下藏进被子里,他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感觉自己像一匹烦躁的小马,简直有些躺不住。有些快活,单凭想象是想象不出的,而且越想越是迷茫饥渴;吴碧城缩成一团浮想联翩,末了就感觉自己实在是太不正经了。子凌都乖乖睡觉了,自己却是骚动起来——太不对了。
吴碧城十分自责,自责了半个多小时后,他渐渐过了劲,这才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
吴碧城一夜睡得颠颠倒倒,再醒来时,就是上午九点来钟了。耳朵听到房内响动,他睁开眼睛一瞧,发现叶雪山正站在地上穿衣裳。双方四目相对,叶雪山笑道:“昨夜本想等你来着,可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你躺你的,我回趟饭店,过一会儿还来。”
吴碧城揉着眼睛问道:“你怎么总回饭店?是要洗澡,还是见朋友?”
叶雪山走到外间拧了一把毛巾,满脸乱擦了一通:“我……我有点事情要做,说了你也不懂。”
说完这话,他转身推门就走。深秋时节,天气时常会寒如冬日。他没了鸦片烟的支撑,本来就有些害冷,如今被风一吹,更是瑟瑟发抖。抱着肩膀走出公寓大门,他暗暗后悔自己睡得太久,若是平日在家,这时正该躺在被窝里,林子森也正会把烟枪送到他的枕边。他闭着眼睛呼噜呼噜的吸烟,林子森就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为他掖掖被角,拍拍后背,仿佛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
叶雪山想起家中情形,越发感觉此刻难熬。一路小跑的出了大门,他正在焦躁不安的等待黄包车,不想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来停下,车窗一开,顾雄飞的脑袋探了出来。
两人骤然相视,都是大大的一愣。随即叶雪山像梦里见了鬼一样,一言不发,也不等车了,转身就往街口走去。
顾雄飞并不是来找叶雪山的,他没想到叶雪山会在这里。
教室里的学生们告诉他吴碧城是附近公寓里面的外地学生,时常和同伴过来打篮球,他便依言寻找了过来,想要通过吴碧城顺藤摸瓜,找到叶雪山。此刻脑筋转了一圈,他骤然明白过来——混蛋弟弟和姓吴的小子已然住在一起了!
当着满大街的人,他没出声,也没追赶。说老实话,他也不知道叶雪山值不值得自己如此用心,应该是不值得的,只是自己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并不需要亲人,叶雪山也不配做他的亲人,可他总觉得自己和叶雪山之间还有关系。记得叶雪山当初对他也是很亲热的,见面就是笑,就是大哥长大哥短,他沉着一张脸爱答不理,其实心里挺得意,挺高兴。
顾雄飞饶有耐性的,把吴碧城等了出来。
吴碧城有点怕他,如今就像只落网小鸟似的,被他一把抓到了车上。经过三言两语的交谈,吴碧城晕头转向的说了实话:“他好像是住在京华饭店。”
顾雄飞听了这话,得知原来这两位还是一对偶尔团聚的露水鸳鸯,心里这才舒服了些许。皱着眉头将吴碧城审视一番,他没动脑子,随口来了一句:“看你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不知道上进?你爹没了,你就靠这个混日子吃饭?”
吴碧城怔了一下,没听明白:“靠、靠什么?”
顾雄飞嗤之以鼻:“我刚才眼看着叶子凌从这里走出去的,你还对我装什么傻?”
吴碧城登时反应过来了,一张脸猛然涨成通红,差点羞的哭了出来:“不是的,不是的,我没靠着他吃饭,我——”
他不知应该如何辩解下去,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索性推开车门跳下就跑。顾雄飞莫名其妙,心中暗想:“什么东西,做都做了,还不让说?”
然后他对着前方汽车夫一挥手:“开京华饭店!”
47、谈不拢
顾雄飞先前常在京华饭店请客,所以对于此地并不陌生。饭店里的茶房伙计也都认识他,见面之后笑呵呵的向他连鞠躬带问候。几张钞票递出去,他轻而易举的知道了叶雪山的房间号码。
叶雪山躺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鸦片烟。紧绷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松弛,飘飘然的宛如浮在水中。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的旧伤疤,他随即继续扶住了烟枪。阴冷的天气里,伤疤总会隐隐的痒痛,不过吸足了鸦片烟后,身体上的一切痛苦就都会消失了。
正是惬意之时,忽然有人在外敲响了房门。叶雪山以为是茶房来了,所以并没有动,懒洋洋的提高声音问道:“什么事?”
一门之隔的距离外,传来了顾雄飞的回答:“我,开门!”
叶雪山脸色一变,登时坐了起来。伸腿下床穿上了鞋,他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烟具,然而越是着急越是出错,盛放烟具的皮箱一时竟不知是放在了哪里。气急败坏的把双手插进凌乱短发里,他忽然想要发疯,背对着房门大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外面的顾雄飞虽然等待良久,但是并没有暴跳如雷:“有话和你说,开门!”
叶雪山想要把他撵走,但是如果顾雄飞执意不走,那双方隔着一层门板吵将起来,结果更要丢人现眼。皮箱依旧是不知所踪,他忽然强硬了态度,暗想:“你管得着我么?”
思及至此,他转身走去打开门锁,因为实在是不愿和顾雄飞多谈,所以只把房门拉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只眼睛看人:“有话就说!”
顾雄飞没理他,一挺身就强行挤进去了。
顾雄飞甫一进门,就觉房内气味不对,抬头向前一望,他骤然看到了床上的烟具。
扭头望向叶雪山,他依然按捺着脾气,单是抬手向床一指:“怎么回事,添嗜好了?”
叶雪山没说话,径自走到床前熄了烟灯,顺便从床底下找到了翻着盖的皮箱。蹲下来将烟具放进皮箱装好,他把一切全收拾利落了,这才迈步走到窗前的椅子前坐了下来。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他终于抬眼望向了顾雄飞,表情和语气都非常淡:“你要说什么?说吧,兄弟听着呢。”
顾雄飞从皮箱上面收回目光,心里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表面反倒是异常的镇定。叶雪山贪玩一点,挥霍一点,都没关系;可鸦片是个毁人的东西,沾上了就不能轻易甩脱。叶雪山才多大年纪,就要守着烟枪过日子了?
一步一步走到叶雪山面前,顾雄飞在他面前弯下了腰,咬牙切齿的强忍着不骂人:“你还想不想学好了?”
叶雪山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然后抬眼正视了顾雄飞:“多谢大哥关心。”
顾雄飞最看不得他这虚情假意的模样。抬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顾雄飞把他拎了起来:“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叶雪山垂下眼帘扫视了顾雄飞的双手,脸上浮现出了酸溜溜冷冰冰的笑意:“你这是要打我,还是要睡我?”
顾雄飞当即扭头呼出一口粗气,气得心都要蹦出来了。再次转向叶雪山,他压低声音怒道:“你知不知道大烟鬼都是什么下场?你还能不能够分清好歹?”
叶雪山一点头:“大哥,大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抽得起,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说到这里,他抬手一点顾雄飞的胸膛:“你是你,我是我。你记住了,别说我现在抽得起,就算我将来败在这上面了,我抽不起了,我也不会连累到你府上。”
然后他又向着门口一伸手,对着顾雄飞一挑眉毛:“你看不上我,没关系,尽管请出。原来兄弟不懂事,总高攀着你做大哥,还得劳烦你破口大骂。如今兄弟懂事了,绝对不会再去扰你清福。你尽可以放心,兄弟现在也知道要脸了。”
顾雄飞听了这一席话,气愤之余,几乎有些难过:“什么屁话!你无非是自己有了两个钱,又看我下了台,就开始耀武扬威了!”
叶雪山一笑:“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即便我日后又穷了,大哥也又东山再起了,我也不会再变主意。哪怕你将来当了大总统,哪怕我成了叫花子,我一样绕开你的门走,明白了没有?”
顾雄飞听到这里,终于是忍无可忍,由着性子将叶雪山猛然推了出去。叶雪山猝不及防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后脑勺正是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糊里糊涂的歪倒下去,叶雪山没觉出很疼来,可是眼前黑蒙蒙的闪了金星。依稀看到顾雄飞仿佛是步步逼近了,他下意识的抱住了头,一声不吭的预备挨打。
然而并没有拳脚落下来,只有一只滚热的巴掌捂上了他的后脑勺。他不为所动的低着头,因为已然决心再不与顾雄飞讲感情,所以倒是平静。
视野渐渐恢复了明亮清晰,他翻着眼睛向上望去,正与顾雄飞对视。翘着嘴角冷笑一声,他开口说道:“爹把我从小养到大,都没对我动过手;你不过是个哥哥,这一年却是把我打了个够。”
顾雄飞定定的注视着他:“只要你能把鸦片戒掉,我就再也不会打你。”
叶雪山一歪脑袋,斜着眼睛望向地面:“真是位好哥哥,居然能够仁慈到不打我,兄弟很是感动啊!”
随即他抬手推开顾雄飞的手臂,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头脑受到重击,此刻还昏沉着。扶着墙壁站到一半,他双腿一软又跪了回去,猝不及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