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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台上似乎升起一轮明月,月明千里照流沙,有人身处苦寒之间,回首天涯,难见故国,唯一声长叹,挥刀独舞,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思归无路,却忘不了还是大汉的血脉。
刹那间,李昴的拳势变化无端,悲悲凉凉,恍恍忽忽,正中张苞胸口。张苞一个跟头摔倒,口中咯血,再也爬不起来。
谁也没有料到李昴本领竟如此高强,一时间,台上台下,尽皆失色。姜维望着台上的李昴,对我道:“陛下,我与他本领相仿佛,但今天,只怕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了。”我正体会着李昴话中的凄凉之意,听姜维这样说,奇道:“他有这样厉害么?”
姜维心感李昴的救命之恩,有心为他说话,道:“李家在匈奴,虽然多年未曾真个出力,但李昴显然已得昔日飞将军之精髓,本领之高,又岂是一个厉害了得。”
我摇头道:“飞将军李广怕是没有这股透入骨髓的抑郁之气,这是数百年望乡而不得的悲恨愤懑之气。张苞阅历简单,一股牛犊之气,怎能抵挡。若是他再经历些世事,或许可以明白。不过伯约以千军万马中铸就的大将之心,当能不受其惑。”
姜维摇头道:“我也不一定能行的。”
普法上头,皱眉道:“陛下,我想起一个人。”
我回头看他:“什么人?”
“有塞外神龙之称的侠客韩龙。”
我看看普法,再看台上的李昴,沉吟片刻,说道:“此人不会是什么韩龙,他的真实身份必是李昴无疑。”
普法道:“我是说,韩龙只是他的化身。”
我听此语,再度望向台上:“李昴李汉隆,汉隆--韩龙--”真的是一个人么?我望向台上的目光突然热切起来。
对于韩龙,我知道的比李昴还要多。我眼前突然闪道一幕场景。
塞外胡天,雪封冰裹,风吹营帐,呜呜作响。千军万马之中,刀山剑林之内,一个人挺剑傲然而立。在他身前,“轲”字帅旗迎风激荡,发出萧瑟之声。
他以手横剑,轻轻一弹,长剑倏弯陡直,发出一声龙吟。
“轲帅,汉人韩龙,奉命来取君之首级。”
……
这件事,发生在十一年后,魏幽州刺史王雄使勇士韩龙刺轲比能于漠北。轲比能一死,鲜卑各部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边陲遂安……
一人一剑,而定大漠之局,此事自古少有……
难道果真是他?
李昴击倒张苞,冷冷说道:“胡人汉人,当真那么重要么?我是汉人血统,却在胡地长大,非汉非胡,亦汉亦胡,看不起胡虏的,只管上来!”
满场俱寂,突然间便暴出雷鸣般的呐喊:“把他打下去!”年轻的军校们生怎会受如此之激。
庞会更是直接跳过张苞,向李昴攻去。李昴并不多言,随意挥洒,勇冠三军的庞会竟攻不入他的圈子。
刘豹在一旁,也不知是真急还是假急,搓手道:“陛下,我让他下来吧,犯了众怒,这怎么得了?”
我笑道:“这有什么。汉人胡人,还不都是一样的人,”
话才说完,庞会也被打下擂来。李昴站在擂台之上,仰天长啸,长发飘飘,竟透出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孤绝与狂傲来。随着他的啸声,他的背景也似乎变成了黄沙大漠,马群和野狼的呼嚎。
我忽然想,这个在大漠生长了数百年的李氏家族,已经把汉人的血和匈奴人的血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的家族,经历了忠诚与背叛,光荣与失落,当他们的后人重新占在季汉的土地上,成为一个万人瞩目的英雄时,或许他比姜维,比任何一个人都更适合去统领大军,征服大漠。如果我给他以信任,让他完成他祖上的心愿,让李家与大汉的恩怨在这一世得到化解,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呢?
这时,关凤突然上台。众人毕惊,台下众人既吃惊于她的容貌,更惊叹她的勇气。关凤并没有出手,她轻轻柔柔道:“我相信你是汉人。”
李昴愣住了。
关凤缓缓靠近李昴,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相信你是汉人。不过,今天是季汉军校结业,我一定要把你打下去。”突然之间,她的攻势有如电闪,两拳一脚,皆中李昴前胸,李昴一个跟头翻下擂去。
谁都没有想到,季汉军校最终一战,居然是关凤力克群雄,夺得魁首。我既好气又好笑,封关凤为校尉之职,不过并未挂实职。对于李昴,我更是按他在匈奴的地位,亲口封他为铁骑王。而刘豹,是匈奴的左贤王。
三叔待众人散后对军校生们大骂:“练了半天,没有人家不练的厉害,你们算什么军校生?丢老子的脸!”
包括张苞、关兴和庞德在内,所有人都被勒令劈木桩,他们的精力在坚硬的木桩之上随着木屑迸溅。
张苞在台上受了伤,数万次的劈斩,使他口角渍出细细一道血线,但他咬牙不弃。
自以为天之骄子的他们,还未出马,便尝到了痛苦的味道。
而痛苦,是成长的根源。
当然,真正的高手都知道,如李昴这样的本领,绝不是一两年的特训可以练出来的,一个真正的杀手,只能出现在战场上。
我没有想到的是,李昴“败给”关凤(其实,以李昴的本领,是可以避开的,他是听关凤说起这天的意义,故意让给关凤的),心中对关凤充满好感,居然要我帮他向关凤提亲。我视关凤为妹,虽也喜欢李昴,但还是对他说,关凤眼下打算沙场建功,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过两年再说
李昴这次上台,是匈奴对我的诚意,更是李昴自己对我的诚意,因为我的奖励是校尉之职,李昴在匈奴,所统兵马远在一个校尉之上。他这样做,只是在万人面前,表示了他要归汉。但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归汉居然也搞出这样大的风光来。
我单独在宣室中召见李昴。灯光下,他长发飘飘,眉清目秀,看起竟有一股子书卷气,不象出身在武将世家,更不象是有着匈奴人的血统。他的头发没有象汉人的那挽起来,也不象鲜卑或匈奴人那样髦头,只是散乱的披着。论起风姿,我见过的年轻人里,除了曹肇和王濬,没有他人可比,论起武功,更是绝顶的一个高手。说起来,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了无数的人才,但得到李昴,是我最高兴的一件事。要知道,他就是历史上那样以一已之力改变整个北疆进程的“韩龙”。
李昴见我不说话,略一沉吟,唤道:“陛下。”
我一愣反应过来,缓缓唤他字道:“汉隆,朕当日曾着人对你说,当年是大汉负你家,而非你家负大汉。今天,朕想当面对你再说这句话。不用惊疑,这话朕早就想对你说,孝武皇帝虽与朕并非出自一支,但皆为景帝之后,朕的祖上中山靖王与武帝一奶同胞,所以,先辈的对与错,朕不敢评论。朕常想,若李将军,遇高皇帝,龙虎风云际会,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因凤儿招亲,你与朕能单独相见,也是缘份。若是他时,朕不会有机会和你说这么多话,朕现在想问你,你可愿永远做一个匈奴人?你可想与朕一起,弥补祖先的遗憾?”
李昴泪水横流:“陛下,臣愿,臣早就愿意。臣一族,在大汉被视为匈奴人,在匈奴被视为汉人,汉人骂我们是叛徒,没有气节,匈奴人认为我们心怀异心,时时防范。若不是我族在匈奴封王占地,精兵勇将强悍无比,早就被人吞掉了。陛下,这身处异乡的滋味,不好受啊!”
他伏在地上,哭得象一个孩子。
我扶他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道:“李汉隆,初次相见,朕很高兴见到你,朕代表季汉,欢迎你回家。”
他一愣,再次跪倒:“臣李昴愿追随陛下,至死不离!”
“汉隆,起来起来。既然是一家人,咱们就说些知心话。你久在匈奴,你说,匈奴人与我们汉人可是一条心么?”
“回陛下。若是此前您垂问的话,臣必然会说,匈奴人眼下归附大汉,已无他想,自然不会有二心。但是现在,臣只能回答,臣不知道。”
“不知道?”我故作惊讶,却满意他的答案。
“不错,臣不知道。臣若说匈奴人有异心,但眼下匈奴人归附大汉,出兵北上东征,立下汗马功劳,臣有此言,不仅对不起匈奴,更加有损于季汉。但若臣说匈奴人与季汉一心,那却又是慌话而已。有一个比喻,臣不知当否,匈奴如鹰,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我笑道:“这是曹操说吕布的话。”
“正是,吕布亦是出自并州,其人天生带着匈奴的野性,见吕布,便如见匈奴。这些年,三国大乱,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都较快发展。眼下为季汉和曹魏两强进逼,他们又互相争斗,所以一直没有形成太大的危胁。但是若有一日,鲜卑或匈奴腾出手来,而三国再乱,铁骑南下,则神州故地,不复为中原所有也。”
我笑道:“你离中原日久,只怕是对中原实力已不了解,眼下无论是季汉还是曹魏,任意一国实力,都不是鲜卑和匈奴所能抵挡的。”
李昴道:“臣的确不知季汉与曹魏真实实力,臣毕竟离国已久,好多内情是臣不了解的,比如陛下今日用所五雷神炮,声如霹雳,动人心魂,更有诸葛神弩,渭南大战时诸葛丞相所用地雷,皆是如此。臣知道,自古以来,中原的奇技淫巧之技,便远不是北地胡人所能比拟的。而且这些年,仅是并州梁习一人,便使匈奴苦不堪言,但是陛下不要忘了,梁习对付匈奴人的军队,可是更加精锐的匈奴铁骑啊!胡人的长处是人人能战,个个善骑,行动如风,凶残狠绝,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集中优势兵力进攻汉人一支部队。而汉人呢,却总是生视一城一地的得失,各守其土,各负其责,所以汉人的土地是胡人的数倍,人口是他们的数十倍,却总也无法征服胡人。”
我一时愣住,想了想,笑道:“如你所言,对付胡人该当如何?”
李昴道:“对付胡人,只有三个办法,最简单的办法是,把胡人全部杀光。”
我听着这句话,不由在心底里打了个突,哪怕是在我最疯狂的念头里,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想法。种族灭绝啊,长象俊美简直可以和温如处子的曹肇相比的李昴,居然会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其实这也是很难的,因为你做不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而且杀到最后,往往你手下的士兵都会和你一起陷入疯狂。而疯狂的人,最终会自己走向灭亡,陛下要做开国的君主,不该用这个办法;其二是以胡制胡,给胡人陪养对手,让他们自相拼杀,互相争战。草原就那么大,人就能养那么多,人口多了,养不下了,他们自然要南下夺取膏腴之地,但若他们自己内耗,保存在一定数量上,他们自己杀得差不多了,自然没力量南下;”
我点点头:“那其三呢?”
“其三就费时费力了,那就是花大力气,用刀剑来教导他们,用观念来改造他们,让他们从思想上认同大汉,从生活上服从大汉,这样,胡地就能变成汉地,胡人就能变成汉人。此计耗时过长,非一世所能做到。以上三策,不知陛下愿用哪一策?”
我不假思索的道:“三策皆用。能收服的收服,能教化的教化,能拉拢的拉拢,能利用的利用,能制衡的治衡,所有办法都解决不了的,杀。”
李昴拱手道:“陛下高见。”
我笑道:“对朕的考试算结束了么?”
李昴脸一红:“臣怎敢?”
我道:“这没什么,其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