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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点头道:“这个故事虽然简单,却也有些意味。与我适才所讲恰恰相合。”
星彩接着道:“这是说有神灵保佑,却不去寻的。可世间也有努力追求,却总无结果的。陛下知道我有一个义妹,名唤灵儿的。”
“记得啊。”我眼前立时浮现出那个凉州道中,那个阵前吟诗的女孩儿,她见我第一面,就问姜维在何处。她那首诗我还记得,内容是“何处最逍遥,江湖起龙挂。明公击筑铿,吹我青袍咤。万物入襟怀,四时从变化。无家未足忧,可以家天下。”她是许靖的孙女,因为性情豪迈,不为许靖所喜,却认张飞为义父,是一个极有才情极有志气的女孩子。
“她曾说过,她要嫁便要嫁一个气慨无双的奇男子。所以,她竟女扮男装前往凉州,投到姜伯约的军前,当了一名谋士。在征西羌国中,她竟立下大功,智取了一座城池。可也就在那次战役之后,她受了伤,被查知了身份。可是,姜维知道她的身份后,竟不同意娶她,认为她的举止太过惊世骇俗,非为良配。而把她送回长安。可是许太傅因为恨她离家出走,竟不肯原谅她,至死没让她进家门。你说这样一个奇女子,却遇上如此惨事,岂不是神明不佑,太过可怜。”
竟有这等事?我也是首次知闻,不由愕然。
吴氏摇头道:“天下竟有这等女子,不在家好好扶侍父母,到边地去抛头露面,际遇虽可怜,却也是她自找的。不值得感叹。”
孙尚香却停了脚步,她首次主动向我提问:“皇帝,你不觉得许灵儿所为,很值得人尊重么?”
我望望两位太后,点头称是,问星彩道:“灵儿现在何处?”
星彩道:“她现在车骑将军府内。因为她的事,父亲与他爹爹许钦闹翻了。我听星忆说道,父亲这几日大怒,一会儿大骂许钦一会儿大骂姜维,恼起来非要把灵儿配给张苞。说起来,这件事却是灵儿做得过于出人意料,惊世骇俗,故世不能容。可是,一个女子竟能活得这般精彩,臣妾很羡慕她的。臣妾与她相知,她曾言道,此生不愿平淡而过。她最羡慕虞姬,愿助一个英才盖世的夫君,为季汉守城而死,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不罔活过一世。我那时还笑她天真,哪知她竟真得独自一人跑去边疆,着实……着实……”说了两个着实,却似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但可以看出,她也想让我帮一帮灵儿的。
我想了想,点头道:“灵儿行事虽略近于狂妄,却有功于季汉,朕自然不能让她因此而困苦。近日朕会让姜维回京述职,到时候,恭慈太后和皇后下懿旨赐婚,他不会拒绝的。”
吴太后不满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我便只做没有看到。孙尚香向我点了点头。我心大慰。
其实说起来,我并不十分在乎吴太后对我是否满意,她只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子,加上我少年时性情孤僻,自一开始就对她并不友善,不象历史上那样顺从乖巧,造成她与她关系较为淡漠;而我继位之后,她出于一心为自己的两个儿子打算,才会总对我不满。但她的能量、手段都极为有限,连一点迂回、黑暗的手段都不会用,早在我刚学政事的时候就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现在。不过季汉以孝治天下,她又是太后,对于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和不配成为我对手的人,我还是很宽容的,哪怕她有时让我有些尴尬。何况我不为她着想,却总要为刘永刘理和我自己的名声着想。或许,她这样做,也便是认准了我也要自己的名声吧……
一行人行至太液池边。太液池在建章宫北,水面极广,以象北海,中起三山,以象瀛洲、蓬莱、方丈,刻金石为鱼龙、奇禽、异兽之属。池边有三丈长的石鲸鱼,雄浑壮丽。既是到了水边,自然要先祭祀祈福。
我首先拈香一柱,说道:“神居五行之长,为百渎之源,藏蛟跃龙,兴云致雨,润泽万方。朕为天子,总理河山,奄有季汉,德给四方,伐叛怀远,功期未克。朕与汝约,神能竭海若,吐天吴,驱风伯,逐鲸鱼,使波无涟漪,厉有浅深,五谷丰美,万民乐业,天下升平。朕又何惜牲牢之礼耶,与神其相勉之。”说罢略一点头,以示礼成。
吴氏不通文墨,孙尚香却是号为英武,不习文事,两人都听不大明白我说些什么。不过星彩所学颇丰,亦武亦文,听我所言,竟与水神聊天一样,平辈论交,讨价还价,没半分敬意,不由带笑含嗔的望我一眼,却没说什么。
此时吴氏、孙尚香和星彩开始祭祀。她们便要麻烦的多了,我小立片刻还不自觉,刘永刘理在一边已是气闷之极。当下我向两位太后告了罪,带同两个弟弟沿池边而行。一路上,我乘着在一起的机会,便给他们讲昭烈皇帝幼时故事,让他们对天下有些了解,不要以为身为天家子弟,得享荣华便是应当。我的口才是在朝堂上练就的,讲起故事然是绘声绘色,扣人心弦,不由让这两个小兄弟满脸憧憬和挂念。特别是刘永,竟对父亲的故事极是关切。我心不由一动,在儿时,父亲关爱我时,曾抱着我给我讲过好多故事,只怕刘永和刘理却无人享受过这般待遇。一时不由得又是得意,又是心酸。心下又想,是不是该给他们找些师傅,进行管束了。他们虽然还小,但久居长乐宫,亦为不妥,当找个和适的机会,让他们分宫而居,别让吴氏的溺爱宠坏了他们。不过这些话最好我别亲自去说,否则吴氏的脸一定很难看,当由吴懿去和她分说。
正走着,忽然刘理指着远处侍卫卫护之外的一组殿宇:“皇帝哥哥,那里怎么有好多布衣之人?”
我才给他讲过父亲起身布衣,织席贩履为生,他便学会用布衣这个词了。我喜他聪明,向那边望一望,已知原由,说道:“前年季汉大胜,人口激增,又值大雪,为兄曾向父皇申请,开放一些殿宇给无处可住的百姓居住。不过去年那些人基本上都已安置妥否了。此时那里住的是今年来赴京举士的贫穷学子。”
说到这里,我心一动,便想去看看我未来的贤才们到底如何,不过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既示天下以公平,便不能在试前轻易与这些人相见。虽然明知学子们在一起,会比诗文,论才智,互相比斗,其乐无穷,却也只得隐下这股冲动。既然为帝,我便永不能享受这种乐趣了。
当下我又给他们讲什么是举士。我的讲解便简单有趣了:“以前察举先推选,后考试,现在举士新法是先考试,后策试。就好象一个大果园,我们想吃果子了,察举就是大人们把果子拿上来。可是大人们有的喜欢睡觉,闭着眼睛看不到果子,拿着树叶来交差;有的见识不广,只知道枣子能知却不知桃子也可口。所以啊,这回哥哥让果子们自己走上来,看哪个更好吃才要哪个,就不怕被大人们用树叶骗了。”
刘理睁着圆圆的眼睛:“果子也能自己走上来?”
刘永却说道:“皇兄,我想读书。”
我点头道:“可以,尹默、李譔皆是渊博之士,朕可让他二人教导你们。”
刘永摇头道:“皇兄,我想如普通人家一样入蒙学,我想看看我的真实水平,我要在十年后参加科学,与那些人比上一比,看看我到底什么样,是不是配当父亲的儿子!”
我听他这话里有句,似乎是误解了我适才之言,以为我在激他。虽说他当真如此做,只会对他有莫大的好处,但在这个时代,我若当真让两个弟弟如平民子弟一样入蒙学,只怕众口烁金,我先就成了不能容人的罪人。当下我鼓励他道:“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生于皇家,便也失了自由之身,便也注定你不可能走普通人能走的道路。你们师傅的事朕来安排,若你当真学习极好,我亦可放你参加大考。季汉出一个状元王爷,却也是一个幸事。”
刘理在一边拍手道:“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我把他一把抱起来,向前飞跑道:“好,让你们小兄弟一起学,看你能不能比永儿聪明。”
刘理在我怀里咯咯的笑,刘永毕竟也是个孩子,撒腿在后面追起来,脸上也洋溢着快乐,浑不似平日对我冷冰冰的样子。
借此时机拉拢了一下两个小弟,我目的达到。又想既然不能与学子们在一起,我且去军中看一看,看看我的将士们是否也在耽于游乐,顺便也看看草创的帝国军校。
主意一定,说走便走,我把刘永刘理送回到太液池边,向吴氏和孙尚香解释一下,便乘马而去。建章宫北十里,是北军步兵营,这支部队是廖化负责的。说起廖化,对我是一个小小的打击,因为我的梦告诉我他曾是一个黄巾贼,被二叔收复的。但梦出了差错,他是襄阳人,字元俭,本名淳,早年投靠父亲,曾经在二叔的手下作过主簿(刺史的佐官,掌管考查记录功劳),一直跟随二叔镇守荆州,是个文官出身。二叔失败后,荆州落入东吴之手,廖化不得已投降了东吴。后来,廖化做出了一个同二叔一样千里走单骑的的精彩故事:廖化忠心于季汉,一心想重回父亲身边,在这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卧薪尝胆,矢志不渝,想出了诈死的计策,居然还计谋得逞,并骗过了所有的人,然后带上自己的母亲躲开吴兵的追捕,日夜兼程,从荆州一直逃到益州。我在永安之时,他已先行逃了回来。其人可谓有胆有识,“忠、义、孝”皆全,不由让人称奇。他回到长安后,父亲亲自任命他为尚书,他却要弃文从武,故被任命为步兵校尉之职。
步兵校尉官职不低,汉武帝时,为加强长安城的防护而置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八校尉。皆为二千石(相当于太守),属官有丞及司马。中垒掌北军垒门内外;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专掌上林苑的苑门屯兵;长水校尉掌长安西北郊的宣曲胡骑;胡骑校尉掌池阳胡骑,不常置。射声校尉掌射声士;虎贲校尉掌轻车。八校尉统领的军队是从地方或少数民族中选募来的常备兵。八校皆属精劲之旅,而胡骑、越骑尤为重要。西汉时统领者多为皇帝的亲信。时至东汉之时,将中垒校尉省去,又将胡骑并入长水,虎贲并入射声,只剩下五校尉。这便是史书中常见的“五营”或“五校”。步兵校尉作为天子禁军首领之一,以戍卫京师为主要职责,东汉时校尉多由宗室担任,兼任宿卫宫廷的任务,这是一个重职。季汉依东汉官制建军,现在名列八校尉的人,不过只有长水校尉马岱和屯骑校尉关平二人而已,就算是立下大功的姜维,因年龄所限,也不过是个护羌校尉兼西域戊己校尉,引军虽多,却在外军,比起八校尉来,还差着半级;所以对廖化来说,这也是破格的信任和提升了。
虽想突击检查,我可不想学文帝老祖宗闯周亚夫细柳营的故事,现在是战争时期,营务再松懈,也不会放人随意出入。更何况,此时廖化统领的是全是精锐之师,我想硬闯,弄不好被误伤了就麻烦了。当下我让黑塞持我的令牌入营,要廖化在半年时辰之内集结所有军士,到积草池。积草池是上林苑一景,中有珊瑚树,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条,本为南越王赵佗所献,号为烽火树,至夜光景常焕然。可惜,眼下是根本看不到了,此树早在二百年前便被人打碎偷走了。
我让从人点燃一支香,然后下马静侯。时隔不久,只见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