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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良点点头。抬腿上了小舟。船夫解开了绳,用手中长长的竹篙用力撑了一下,小船一上子荡了开去,晃晃悠悠的向中间飘去。马良扶着船篷,勉力稳着身体,对岸上不舍的沙摩柯挥了挥手:“精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沙摩柯愣愣的举起手,有模有样的挥了两下,眼巴巴的看着小船随着河水渐渐远去。忽然一仰脖子。双手叉着腰,张口吼出了几句高亢激昂的蛮调。悠长的尾音在河谷之间回响了好久好久。
“大人,沙摩柯这是为大人送行呢。”船夫笑着看了一眼岸边地沙摩柯,对马良说道:“这是首很有名地蛮歌,听说只有最好的亲人远行时,他们才会唱。”
马良撇了撇嘴,回身再次挥了挥手。直到船转过一道弯,看不到依然驻立的沙摩柯,他才转身钻进了船舱,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解开了身上的外衣扔进一角,双手抱在脑后,悠然自得的躺了下来:“终于不用再和这些蛮人打交道了,不用再闻他们身上那一股臭味,我这鼻子,总算能逃脱生天了。”
随从笑了:“大人不来了吗?”
“来。”马良笑道:“不过下次来至少也得半年之后了,我总算可以轻松半年。你小心点看着那两瓮猴儿酒,我虽然喝不惯,可张将军一定会很喜欢的。”
“张将军嗜酒如命,能喝到这么好的猴儿酒,一定会很开心的。”随从笑着收拾好了卧具:“大人,从这里到临沅至少要五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也够辛苦你地了。”
“嗯。”马良应了一声,这才觉得有些乏意。他是个文人,体力并不算好。这次奉刘备之命,入武陵蛮中联系武陵最大地部落,实在是辛苦异常。沙摩柯虽然凶猛好斗,却也不是个傻蛋,他对涪陵的人有很强地恐惧心,不光是那些人、人,更多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巴人,沙摩柯称他们为巴子。一提到巴子,他就直摇头。马良为了劝他去袭击涪陵郡,可花了好多心思,最终才说服了沙摩柯跟他潜行百十里,抢了郁井,勾起了沙摩柯潜伏了好久的贪欲,打破了他对巴人那种心底里的恐惧。
他的任务是完成了,可也累得够呛,在山中奔走数日,对那些蛮子来说是轻松自如,对他来说,却比上刑还难受,到现在他脚上还有几个水泡没消掉呢。
真不想再来了。马良从心里想道,他忽然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当时不带着马家跟着刘备跑出来,也许他们在襄阳现在过得很自在,就和庞家、蔡家一样,发了大财,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山壑之间奔波。
既来之,则安之吧,想也无益。马良自我解嘲的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小船沿酉水行了两日,在沅陵休息了两天之后,转道沅水,又走了数日,终于来到临沅。武陵太守张飞早就接到了消息,早早的就安排人在河边候着。一见到马良,就将他接上了岸,迎进了太守府。
“季常先生,这几个月可辛苦你了,哈哈哈,瘦了不少。”张飞一看到马良,就大笑着迎了上来,上下端详了一下马良之后,开心的笑道。
“张将军过奖了,马良不过是游说一下那些蛮人,动动嘴皮子而已,算不得什么辛苦。将军镇守武陵,枕戈待旦,时刻防备着江北曹军来犯,这才是真辛苦。”马良客客气气的笑道:“怎么样,最近将军又立了新功了么?”张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立什么新功啊,没吃苦头就不错了。我当初还真看走了眼,那个看城门的魏文长,还真是个打仗的好手,上个月在山险些中了他的伏击。”
马良听了,也有些讶然。他知道张飞虽然不象关羽那样自傲,但也不是一个能随便表扬其他人的角色,如今能听他这么说魏延,他颇有些意外。对于魏延,他是了解一点的,魏延在襄阳守了好几年的城门,并没能什么突出的战功,听说他一直想立大功,王威在刘表面前也多次举荐他,不过刘表一直没有看中魏延,襄阳的人大多数都觉得魏延就是个喜欢吹大牛的,其实没什么真本事。曹军南下,魏延和王威到邓塞设伏,结果差点被人反包围,这似乎更印证了人们对他的看法。后来魏延投到刘备手下,在长阪坡和王威一起防守曹仁的骑兵,基本一个回合都没挡住,连王威都战死了,而魏延在随后的阻击战中也被擒。总的说来,他似乎就没打过胜仗。
“你别小看他。”张飞见马良有些不信,连连摇头:“我听孔明先生说过,他在西陵城下打了一个突袭,险些把孙权的重将吕范给杀了,搞得吕范随后攻城一直放不开手脚。去年袭肃带着两千多人去打夷陵,愣是被他一千人给收拾了,袭肃全军覆灭,连袭肃本人都做了俘虏。前段时间听说他在到处搜罗船只,我怕他对武陵不利,所以派人去试探夷陵的情况,没有一次占到便宜的,这个魏文长,不能小看啊。”
马良愣了片刻,爽然笑道:“魏文长再厉害,也不是将军的对手。孔明兄在零陵搞屯田,大见成效,再过几年,我们就兵精粮足,到时候将军挥师北上,一定能把魏文长打个落花流水。来来来,将军,这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武陵的猴儿酒,将军一定要尝尝。”
张飞一听是猴儿酒,顿时满口生津,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转身对两个亲卫大声喝道:“笨蛋,还站着傻看什么,不知道催一催那些笨手笨脚的厨子吗,马先生都站了好久了,这酒菜怎么还不上来,想饿死我老张不成?”
那个亲卫被他嚷得一愣,刚要回话,张飞恼了,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打得那个亲卫连退两步,抬手捂住了火辣辣的脸颊,一丝殷红的鲜血沿着嘴角流了下来。他不敢再说,连忙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出了门。张飞看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的叫了几声,这才回过头来对马良说:“这些兔崽子就是没见识,就知道傻站着,象个木头似的。”
马良心惊不已,有些尴尬的附和了几声。
第六卷 风乍起 第八节 马谡
十二月中旬,马良终于回到了临,看到了暮色中修缮一新的临城如卧虎一般的身影。
“吁…………”马良长长的吁了一声,勒住了座下马,风尘仆仆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终于到家了。”
“大人,是先回府休息,还是去见诸葛先生?”随从赶上来问道。
马良想了想:“也不差这一时,我还是先回府休息一下,也好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再去回复公事吧。”随从听了,点头应是。他们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到城门口,随从上前递上公文。那个看门的士卒见了手中的文书,抬头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马良,对随从说道:“请稍候。”
随从有些不解,只见那士卒匆匆的进了门侯的小屋,不大一会儿,门侯大步走了出来,对着马良行了一礼:“马大人,令弟马大人吩咐,一见大人回来,请大人立刻去军师处,有要事相商。”
马良有些吃惊,不过既然弟弟马谡特在这里留了话,那一定是有紧急的事了。他也不多说,带着随从直奔诸葛亮的办公之处。
马谡正坐在诸葛亮的对面,手里翻看着各地传回来的消息,面露疑惑之色,抬着看了一眼埋头在简牍之中的诸葛亮说道:“孔明兄,上次有消息说夷陵守将魏文长搜罗船只,我们分析是在吸引巴东李异的注意力。可现在益州已经落入曹仓舒地手中,李异也调离了巴东,魏文长怎么还在搜罗船只,莫不是有所动作不成?”
诸葛亮瞟了他一眼,手不停挥,在一份公文上快速的批了几个字,抬手转给旁边的书佐,接着又拿过一份公文打开,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抬起手一边写字一边回答道:“他搜罗再多的船又能怎么样?打鱼的船是不能用来打仗的。江陵水军的战船在乌林已经烧了,襄阳的水军现在一部分在文仲业的手上,一部分在蔡德地手上。都不足以渡江作战。就凭魏延收罗几条鱼船就行?”
他笑了一声,举起批发的公文吹了吹墨迹,转手塞到另外一个书佐的手里。连着批了三份公文,这才停了一下。想了想笑道:“我倒不怕他来,我就怕他不来。最好他能用渔船运个三五千人过来,我们这里又可以多些屯田地人手,再说了,北军精锐,打起仗来也更顺手一些。”
马谡见他说得轻松,也笑了起来:“说得也是,如果我们不是在……损失了些人手,现在也不用和步子山(步骘)费这么多周折。直接由子龙将军带五千人马杀入苍梧。看他步子山能奈我何。”
诸葛亮脸上闪过一丝赧然,随即笑道:“幼常说地是。我们现在的兵力是有些捉襟见肘,好在周公瑾已经不在江东了,现在是鲁子敬守在柴桑,要不然我们根本抽不出人手去苍梧。”他叹了一声,“我们虽然得了江南四郡,曹仓舒却轻松拿下了整个益州,死死堵住了我们西进的道路,四郡现在在益州和扬州地夹缝中,南面是大海,北面是长江,危机四伏啊。”
马谡见诸葛亮心情不太好,暗自有些后悔提起兵力这个问题。本来刘备在赤壁之战中并没有受什么损失,在长阪损失的人马,基本也补了回来。后来吞并了江夏地人马,又从周瑜那里骗了两千多人,随后拿下四郡,大肆征兵,他现在已经有近五万人马。不过新征的兵一时还上不了阵,只能充充人数,每到这个时候,诸葛亮就后悔当初在虎跳峡损失太大,而且损失的都是刘备最精锐的部队,元气大伤。
“等你兄长回来了,我们就可以知道沙摩柯那里的情况,如果能把他的人马接收过来,可是一支精兵。x”诸葛亮笑了笑,有些向往的说道。
马谡一听这话,有些不快的沉下了脸:“兄长也真是,这一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送信的人都到了十来天了,他居然还没到,一点也不知道军情紧急。”
诸葛亮深有同感,但在马谡面前,他不好说马良地不是。他干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外面有人来报,马良来了。马谡一听,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大步出了门,正迎上刚进门的马良。
“兄长,一路顺风否?”马谡冷着脸,不阴不阳地说道。
马良还没注意到马谡的脸色不好,哈哈一笑,上前搂住马谡的肩膀:“还行还行,怎么,有什么急事吗,让人在城门口专门候着我?”
“没有急事,至少在兄长眼里,是没有什么事可急的。”马谡哼了一声,一把拨开了马良的手。马良一愣,这才看到马谡的眼神里全埋怨,不免有些不解:“幼常,你这是……”
“我等在这里忙得团团转,孔明兄为了调配有限的兵力和屯田的事务,夜以继日的忙碌,连着几天没有回府睡个囫囵觉,就等着你能带些好消息回来。你可倒好,一路逍遥自在,从临沅到临走了近一个月,我就不明白了,这一路上有什么好看的,让兄长如此留连。”
马良脸一红,他这一路走得确实比较轻松,心里只想着在腊月之前回到临就行,在他想来,冬天不会有什么战事的,赶那么紧也没有必要,没想到这时间用得太多了,看马谡这样子,大概诸葛亮也有些急了,只是他不好说,马谡体谅到诸葛亮的难处,抢先发作了。
“幼常,莫要说了,快带我去见孔明兄。”马良拉着马谡就往里走,进了门看到诸葛亮手不停挥,案上堆得高高地两摞公文。旁边几个书佐忙得不停脚,惭愧不已,在诸葛亮面前深深下拜:“军师,马良书生,耽搁军师的公务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