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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芬僵直地瞪着秦筝的眼睛良久,这才大梦初醒似的笑出来,“啊,好啊。秦筝你房间妈都收拾好了,你直接搬进去就行了。还是当初你离开前的模样,妈什么都没给你动。”
秦筝抬头望了望爸的房间,“周护士呢?怎么没见出来?”
崔芬愕了愕,“哦,她给你爸擦身子呢,就没出来,让我给你带个好。”
秦筝睡到夜半还是醒了,睁着眼睛在房间的幽暗里,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索性起身下楼到厨房去,想要给自己热一杯牛奶。
走过爸病房的时候,秦筝小心地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爸的房间里习惯性地留一盏低瓦数的小灯,在蓝幽幽的灯光里,秦筝看见周韵正坐在爸病床边的沙发上,双眼直勾勾看着爸的手指,似乎在凝神思忖什么。
秦筝的心就是咯噔一动。
婚礼前夜,周韵陪着她去买床单被罩的时候,秦筝曾经告诉过周韵,说爸的手指会动了。此时周韵的目光都集中在爸的手指上,定然不该只是巧合。
——难道是爸的手指又动了?
秦筝压抑不住心内的激动,推门便走了进去。周韵抬头看见秦筝,面上掠过一丝惊色,却很快被她压抑住。周韵起来微笑,“秦筝你没睡呀。”
秦筝点头,压低声音,“周护士你怎么也还没睡?周护士你盯着我爸的手指在看,是不是我爸他,他手指又动过了?”
周韵一笑,别过头去,面上神情都掩入暗影里,“哪里有啊。秦筝你说过之后,我就每天都很仔细地留意着,却一次都没有。我估计秦筝你还是眼花看错了。老爷深度昏迷得很严重,怎么可能说动就动了。”
周韵抬起头来望秦筝一脸的失望,“我刚才盯着老爷的手指看,是因为我傍晚才给老爷剪过指甲。有地方不小心剪到了老爷手指上的肉,我这就担心呢,所以睡不着就守着看看。”
秦筝长叹一声,难过地坐倒在沙发上,“周护士,我那次真的不是看错了。我总觉得我爸肯定会醒过来。我有这个感觉。”
周韵叹息着拉着秦筝的手走到门外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给秦筝倒了一杯温水。
“其实所有植物人的家属可能都有这样的想法吧。以前医院里常见有家属大半夜的打电话给医生,坚持说他们家人动了,甚至还有的都睁开眼睛了、说话了……结果一声被大半夜的找来,开了仪器给检查,无一例外都没有任何改变,都只是家属们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象,严重的更是患了癔症。”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伺候一个植物人就更是心理上的煎熬。植物人现在就是介于死人与生人之间,所以才会更让家属们折磨。秦筝你这段是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你也太累,精神和心理上遭受的创伤也很严重……”
周韵静静望了秦筝一眼,“我建议你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
秦筝握着杯子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苦笑出声,“周护士你说我是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才认定我爸手指动了?”
周韵摇头,“在你没做任何医学检查的前提下,我不做任何判定。我只是根据你这些日子的生活经历,给你这样一个建议罢了。当然最终要不要去做,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如果你需要,我有相熟的心理科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秦筝叹了口气,摇头站起身来,“暂时不要了吧。周护士我想你的建议有道理,这段时间我会自己调整一下心态再跟你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周韵点头,“我也会继续密切观察老爷,希望他真的是动了。”
秦筝走上楼去,心底已经一片灰烬。
她努力在每个人面前笑起来。因为正如崔芬所说,这个家里已经太冷清,这个家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太多悲伤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得笑起来,给家里人希望。
她坚信爸那天真的是动过。她想着如果有哪一天爸突然醒过来,慈祥望着她呼唤她的名字该有多好。这几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再忍不住的时候只要想到这个情景,她也能努力笑开。
却被周韵这样冷冷打击。
尽管秦筝明白,周韵是以专业人士的角度来客观提醒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从小到大,她是被爸拉扯大的,爸既当爸又当妈,所以她相信自己跟爸之间一定有心灵感应。
原来竟然也是错了么?
如果爸真的永远醒不过来,她该怎么般……
楼梯转角有一个小小的吧台,秦筝走上楼梯冷不防抬眼去看,被一个黑黢黢的身影给吓到。
“是我。”是碧笙。
秦筝这才拍着心口,深呼吸。忍不住劈手便砸了出去,“你干嘛站在这儿呀,也不知道开灯,吓死我了。”
手却没打着碧笙,反而被他一把攥住。
秦筝微微颤了颤,想要抽回手,却没做到。
便只能乖乖像个小女孩一样,被他牵着手走回楼上去。
“去你爸房间了?”
秦筝点头。以前碧笙也跟她一同叫爸的,后来他便改称“你爸”,多出来的一个字硬生生将两个人的距离推远,将有些事再也弥补不回来。
“深更半夜的怎么会去?”
二楼的灯都灭着,只有一楼大厅的一盏壁灯亮着,幽幽的光隔着楼梯挡板照上来,不见光明,只是笼了一层梦幻的光。
秦筝只觉鼻尖酸凉,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碧笙的腰,将面颊贴在碧笙的背上。那样宽厚,那样温暖,让她安心。
“怎么了?”碧笙从前面握住秦筝环绕来的手,轻声问。
“碧笙,如果我爸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忽然不想再自己一个人死撑,忽然想说给他听,想让他帮她负担一半。
尽管心底也有犹疑,也许碧笙是不希望爸醒过来的吧,可是她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给他听。
如果爸再离去,偌大世间,她只剩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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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左右第三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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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在幽暗里抱着碧笙地腰,将面颊贴在他背上。他方才应该是在楼梯转角的小酒吧喝过酒,毛衣的丝丝纹理里都透出淡淡的酒香。
其实男人真的如酒,越是年深日久,越是醇香难忘。她认识了他21年,如果这个年代放在一瓶酒上,那会是何样的价值。肋
前些日子看见电视上爆炒茅台酒的价格,一瓶1992年的茅台被拍出890万元的天价来。1992年距离此时,也是差不多快要20年,倒是正好跟碧笙的“年份”大致身价相当。
碧笙的体温跟着酒香一同从毛衣纹理里融出来,秦筝深深呼吸着,只觉惴惴的心,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谁跟你说你爸醒不过来了?周护士?”
秦筝靠着碧笙,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冷不防听见碧笙的声音劈开宁谧,短促而来。
“嗯……”秦筝懒懒不想动,恨不得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秦筝撅嘴,“她还说可能是我最近心理遭受的创伤比较大,所以可能需要看看心理医生。”
不知怎地,秦筝只觉碧笙的身子紧绷起来。秦筝连忙甩甩头赶走睡意,抬头望他,“怎么了?”
“没事。”碧笙牵了秦筝的手到她自己房间门口,“去睡觉,别胡思乱想。如果觉得身子没关系了,就回公司上班,别总在家里呆着。”镬
秦筝气得一跺脚,冲着碧笙的背影做鬼脸,“资本家呀!”
其实秦筝明白,碧笙说的对。笛子才走了不久,家里还是一片愁云惨雾。崔芬就更是精神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留在家里只会让自己也被封闭在那一片灰色的情绪里。
秦筝翌日便回星海去上班。
格子间里只要没出外勤的同事们全都跑过来看她,嘘寒问暖,秦筝觉得很温暖。
萧亚林打内线电话来叫秦筝过去。
“秦筝你对未来的工作是怎么打算的?你从进公司之前就是一直跟着吕璇的,前段时间才刚刚接受了吕璇的经纪人工作,结果没想到吕璇突然离巢……我是想问问你是想继续做以前的助理、内勤,还是继续做其他艺人的经纪人?”
秦筝垂下头想了想。
她想起当初秦氏的大厦将倾。那个时候她眼睁睁看着秦氏一天天倒下去而束手无策,她眼睁睁从27楼办公室的窗子去看秦氏员工在楼下打着大条幅讨薪。那个时候的绝望和无助,是她这辈子淌血的烙印。
她当时悔恨得就想从27楼的窗子跳出去,摔死算了。她责备自己怎么会这样笨,怎么会之前一点都不了解秦氏的运营。
那样的疼痛,她不想再来一次。
秦筝深呼吸,抬眸望萧亚林,“萧总,做助理、内勤或是经纪人,哪一个职位能对公司的了解更多一点,能给公司的贡献更大一点?”
萧亚林挑眉,“当然是做经纪人。艺人是公司的命脉,好的经纪人就是公司运营的灵魂。”
秦筝明灿笑开,“那我就做经纪人。”
萧亚林点头,“秦筝这样,那你先跟唐雪影吧。她现在拍《寻爱》,那边从制片人、导演到每一个剧组工作人员,你都熟悉。所以你过去跟唐雪影,可以驾轻就熟。《寻爱》也算一波三折了,你把这个好好给我盯完,然后我再给你另外安排艺人。”
秦筝点头。毕竟做经纪人,她的资历尚浅。现在就算萧亚林马上给她安排其他艺人,她可能一时也上不了手。这个行当就是这样,做生不如做熟。
驱车去了片场,唐雪影正在埋位,显然也听说了公司的决定,带着妆向她笑了笑,便继续去准备拍摄。
秦筝扬眸去望周围,卫嘉蓝正站在角落里,含笑望向她。
秦筝笑着主动伸手过去,握住卫嘉蓝的手,“嘿,蓝,你最近跑哪儿去了?”
碧笙的婚礼上没见着他,似乎吕璇离巢前后的事儿里也没见着卫嘉蓝的身影。作为《寻爱》的投资方之一,卫嘉蓝这样不出现其实总是有几分诡异的。
卫嘉蓝一笑,不满足于握手,给了秦筝一个大大的拥抱,“真好,我见了你就知道,我又回到中国来了。”
拍摄在进行,秦筝便跟着卫嘉蓝出去喝咖啡。这才知道卫嘉蓝原来是回法国去了。
“我的家族你也知道,有着一股子骄傲在的。所以前段时间《寻爱》的拍摄突然中止,再加上吕璇的意外离巢,这消息动摇了我家族继续投资的信心。所以我必须要飞回去,亲自向他们解释来龙去脉,并且要对未来的工作一跳一跳细致地汇报清楚,以让他们相信,《寻爱》的工作能够继续进行,而且能够保证家族投资的既定利益。”
秦筝吐了吐舌,“好复杂,以为是你家的家族企业的话……”
“以为是我的家族企业的话,就跟我自己家里的东西一样,可以由着我自由地拿出去?”卫嘉蓝笑开,湛蓝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如宝石,“这就是中西文化的不同。可能西方的观念里,家庭更像一个公司,要对每个家庭成员的利益负责。”
秦筝用小汤匙搅了搅咖啡,摇摇头,“蓝,我想你一定会很累。如果你是全部的法国人,你会全盘接受这种观念;但是你还有一半是中国人,你一定会觉得他们的方式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