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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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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变化都来自于芳芳,来自于我对她的爱。当我发现自己彻底无可救药地爱上她时,我竟出现了一丝惶恐的感觉。但随着芳芳那强大的爱向我袭来,这种感觉很快消失殆尽。

  “都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以前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自从和芳芳在一起之后,我才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正魅力。可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可是,当这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往一个美好的方向行进时,我却遇到了阻碍。这种阻碍不止来自于我自己,还有芳芳。她似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她的那种欲望近乎于贪婪——她几乎花光了我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从我意识到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填满她那欲望的沟壑时,我的内心又开始动摇了,似乎那久远的预言正在我的眼前发生,使我不得不又捡起那本早已被我弃置到一个阴暗角落里的《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重新翻看那些已经被我定义为扭曲的论题。

  “我在他的(尼采)《善恶之彼岸》中看到了现在的芳芳——几乎花光我所有积蓄的女孩。但糟糕的还不止于此,那些钱,那些我积攒了很多年的钱,与其说是被芳芳花光弗如说是我心甘情愿以一种我自己也无法相信的卑贱心态拱手相送的。其实……”他看了我一眼说,“钱对我并不重要,我也不在乎她花了我多少钱,问题的关键是她可以用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就把我改变,而后在我小心翼翼地摒弃掉之前的信仰抑或是观念时,她却又以同样的方式向我提出了分手。”

  “我像一个白痴一样被她玩弄了。”他突然瞪着眼睛看着我,“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她不仅玩弄了我的感情,而且也践踏了我的智商。她就像旧上海滩上百乐门里的一个交际花,在迷惑并榨干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之后从容而又优雅的把她手上那双黑真丝镂空手套扔到你的脸上,之后挑起一边的眉毛,嘴角轻蔑的带着一丝嘲笑般的表情消失在你的视线里,而如果你痛苦地跪在她的面前请求她不要离开你时,她就会从她轻浮的笑声中带出一连串尖刻的话语来羞辱你。而你却下贱到根本不在乎你所听到的这一切而像一条狗一样继续对她摇尾乞怜。”说到这儿,他看着我冷笑了一声,眉宇间紧锁的皱纹随着他的笑似乎舒展了一些,但随即又被他重新凝重的表情所牢牢地固定住,“她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魅惑的女人。”他说,“放荡轻浮却又那样的使我迷醉,我根本无法让自己的眼睛从她的身上哪怕离开一秒钟,我更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如此毫无廉耻的作践自己的人。

  “我请求……不,应该是乞求更准确一些,乞求她不要离开我。我能想象我当时的样子是多么的可悲和龌龊,像一个毫无自尊和羞耻心的乞丐,抓住她的裙角乞求她能够施舍给我哪怕一丝的怜悯从而能够使我不置于绝望而死。但她没有,她像一个有洁癖或神经质的女人,用手捏着鼻子,厌恶地看着在她脚下的那个令她浑身不自在的可怜人,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跑开,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愿意再回头看一眼。”

  他不停的连续抽烟,以至于我的房间里简直快成了桑拿浴室。我用手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扇了扇,驱赶走那妨碍我和他目光交流的蓝色烟雾。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哥们儿,我是不是很下贱,我从来没有在一个女孩面前这么下贱过,这跟以前的我完全是两个人,如果用跟芳芳认识之前的眼光来看我自己,我绝对会把自己毒打一顿并且对着镜子狠狠扇自己的耳光,指着镜子说你他妈的算什么玩意儿,真他妈的丢自己的人。”

  “可现在。”他说,“我不会那么认为了,我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把我打从娘胎里直到现在这二十多年里的感情全部交给了她,更准确地说我的灵魂已经不属于我了,永远地寄恋在她的肉体里而无法分割了。”他摇了摇头,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奈地的接着说,“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她可以在她认为最合适的时候随时把它从她的身体里毫不犹豫地拽出来而扔到一个她认为再也不能纠缠她的地方。是的,她这样做了,并且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掷标枪的运动员,把它扔到了一个她所看不见也不愿看见的地方,而后头也不回地消失掉。而我却被摔得粉身碎骨,头因深深地扎进黑色的泥土窒息而死。”

  他的浑身开始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他那只因激动而同样颤抖的拿着烟的手上。我把纸巾递给他,他抬起头看着我,接过纸巾很用力地擦了擦眼泪,而后又用这张纸擤了一下将要滑到嘴边的鼻涕。

  “你们到底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个女孩?”我突然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了些负罪感。假使真的是因为那天晚上那个跟他在一起的女孩的话,我觉得我在无意中也充当了一个在这个事件中的不光彩的角色;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跟他去那个酒吧,也许后来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也会因为没有我的加入而觉得一个人索然无味,老实的在家呆一晚上。

  而在他进到我房间之前,我的确有一段时间是在考虑关于替他澄清那个女孩的电话的事情,并且有一种急于去实施的想法。期待着他能够尽快告诉我去做这件事的时间和地点,以便我能卸下身上一直背着的这个包袱。
第四十一章
他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跟那件事没有关系,其实那件事在我接到那个女孩电话后我们第二次见面时已经解决了——因为她不再提起那件事。似乎那件事情对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她没有必要也不想再在那件事情上纠缠不休。我当时为她的胸怀着实感动了一番,天真的认为她对我的爱是无私而宽厚的,即便你犯了小小的错误她也能够用她那无私的爱来包容你,默默地感化而使你迷途知返。我把她对我的爱看得跟我对她的爱一样深,觉得她离不开我,就如我的灵魂依附着她那样,她的灵魂也同样深刻地依附着我。”

  “真可笑。”他翘起了嘴角,像是在自嘲般的笑了一下,“都说女孩在谈恋爱的时候智商是零,可是在我现在看来,如果按那句话如是说,那么我的智商呢?我已经没有了智商,完全是一个白痴,一个脑瘫患者。”

  “好了,别太难过了,吹了就吹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女孩多的是,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你不明白田城,这不是好找不好找的问题,你也在谈恋爱,你应该了解谈恋爱人的心理。当你深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根本无法自拔,像一个陷入沼泽的可怜虫,你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我知道我是爬不出来了,虽然她花光了我所有的钱,虽然她离开了我,但我依然无法恨她,如果要恨,只能是恨我自己。有很多女孩离我或我离她们而去,我都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令我有所留恋的。但芳芳不同;严格地说芳芳就是我的初恋,因在这之前我所有谈过的恋爱我都不称之为是真正意义上的恋爱,而是一种游戏或是放纵发泄自己情绪乃至生理的方式而已。

  “她离开了我,但却留给了我一个美丽的梦魇,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我。像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扼住我的喉管令我窒息,但我却无法摆脱。”“是的。”他说,“我就像一头被她用铁链拴在木桩上的拉磨的驴,她可以在任何一个她心情不好或她想这样做的时候走到我的跟前,用她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打我,而我却毫无怨言并期待着这一时刻能够不断地出现。我像一个受虐狂在阳光下撅着屁股等待着她手里的皮鞭。虽然那滋味不好受,但我却已经无法适应她不再用皮鞭抽打我,更确切地说我无法容忍让自己哪怕有一天不能够见到手拿皮鞭的她的那种感觉。你能够明白么?”他看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在这样一个氛围下,即使我有些不能理解也要表现出对他的充分理解。

  他的情绪看上去有些失控,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在试图控制这样一种情绪而不使它再继续蔓延下去。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安慰他,或许他并不需要安慰。他那可怜的自尊心早已被那个女孩践踏成了一堆废墟,他从一个手拿皮鞭抽打别人的人变成了一个被别人抽打的人。而可悲的是他居然无法逃避掉这种对他近乎虐待的鞭笞。我觉得他此时很可能愿意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白痴或脑瘫患者,脑子里空空如也不再因回忆而继续痛苦下去。

  张明理今天的表现的确令我有些吃惊,我无法想象一个平时看似放荡不羁的大男孩竟然会有如此丰富的感情,眷恋着如他所说的那样一个放荡轻浮的女孩。我看着他那张被泪水浸湿了的苍白憔悴的脸,那因了激动痛苦而簌簌发抖的一双看似一天都没有洗过的手,心里蓦地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看着我笑了笑,“好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又捋了捋那凌乱的头发。

  我把他送到我房间的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我说:“楚伶是个好女孩,虽然我们的信仰水火不相容,但我依然认为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好好珍惜她。”说完他走出了我的房间,朝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四十二章
我看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几乎在几秒钟之后,他就把刚刚被他打开的灯又熄灭了。望着他屋子里的一片漆黑,我心里涌上一股冷凄凄的感觉。10月的秋风从窗外刮了进来,夹杂着夜晚的潮气和枯叶凋腐的味道在客厅里萦绕徘徊,冷月把窗台照得惨白,枯枝在这片白色中摇曳于窗前,张牙舞爪,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上班时我把写给楚伶的信发了出去。而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这种等待的心情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某种看似不必要的担心还是占据了我那颗焦急的心的大部分位置。

  下班时我意外的接到了房东太太也就是小饭店老板娘的电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甚至于上半年的房租她都没有来收。眼看再过两个月就到年底了,我是一个不愿欠别人东西或钱的人,那样的话会使我心里有一种负债感,令我不安。

  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怪怪的,起初我以为她是向我催要房租。我在一接通电话时就先告诉了她房租的事情,并说钱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来取。

  可她似乎并不是要谈房租的事情,而是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语气让我到她饭店一趟。

  我回到家把我和张明理早已经准备好的房租带在了身边,然后坐车去她的小饭店。令我有些迷惑不解的是,她的饭店在这个正是饭点儿的时候并没有开门营业,而是店门紧闭,只能从里面隐隐透出的微弱的光亮判断出里面是有人的。



  我敲了敲门,并且趴在饭店的窗户上往里面张望。我看到她从一张紧靠墙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为我开门。

  “进来吧。”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替我推着那扇铝合金的门。我顺着那扇只打开了一点的门缝钻了进去。

  屋子里有些暗,只有一盏靠近后厨的灯亮着。她把我领到了一张只能容纳两位顾客的小桌子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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