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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去找了雪仪公主?”
“是。”
“有何消息?”
“爹,”一护突然下了决心,“请借我密主腰牌一用。”
“你还想去看看那阿散井将军?”一心问,“你与他们,有私交吧?”
“恋次是我的朋友。”一护诚实回答。
“原来如此。”一心沉吟片刻,“晚上我正好要去天牢一次,你当影卫时候的衣服还在吧,扮作我的护卫一起去吧。”
“谢谢爹。”
“真是……”一心露出了他难得出现的慈爱笑容,“和我客气什么,去吧,看看你的妹妹们去,她们可想你了。”
一护行礼之后走了,一心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感叹,这个孩子……怎么变了这么多?
以前他总不会这么恭敬的说话,父子两个一般见面就打,非要打得分出胜负才罢手。空座城的人都说了,定国候父子俩的感情,是打出来的。
怎么去了一次景国,就变了呢?
到了晚上,一护又重新穿上了那一袭黑衣,用黑布掩住口鼻,带上了影卫的腰牌,便与一心一同出发。
一路上父子两个都没有对话。因为影卫出动的时候,除了密主,其他人都不能开口。
到了天牢,又有人拦阻,可是一心一亮腰牌,侍卫们便放了他们进去。
影卫密主在晟国,是唯一可以违背国君命令的人。
天牢里,漆黑一片。旧时一点沉痛的记忆袭来,便是一护,也有点心惊。
那时困在酒窖里,似乎也是这般,永不停歇的梦境,身与心纠缠的疼痛,那的确是他最不想回顾的一件往事。
恋次的牢房前,有一处天井,有月光透进,恋次一身囚服,坐在地上发呆。
“你自己看着办吧。”一心突然开口,“这家伙我问过了,我觉得也问不出什么了。”
一护扯了面罩,走到天牢前面,唤了声,“恋次。”
恋次转过脸来,却是惊喜非常,“一护,你怎么来了……你是影卫?”
“曾经是的。露琪亚托我来看你。”
“露琪亚……她……好么?”
“她很好,让你放心。”一护笑道,“我相信这件事另有缘由,定会努力查清楚,还你清白。”
“多谢了。”恋次点了点头,“也不枉我们曾相识一场。”
好风如水。明月若霜。
晟国的夜,要比景国好看多了。天空要高一些,星辰要多一些,便是月亮也更亮一些。
一护又躺在屋顶上看星空了,从小只要他一心烦就会这么做。
看着月亮,他又想起离开景国前,他曾对白哉说,如果思念,就抬头看月这样的话。
不知道白哉现在在看什么呢?是在与他“千里共婵娟”么?
虽然这些事他还没有头绪,但还是决定相信白哉。
一护决定相信白哉的真心。
从第一次在景严城外的相遇开始,到他在龙座上对他轻笑,再到酒窖外他焦虑地走来的模样,最后到同试“锁情”时他脸上那种深刻的喜悦。
那样真挚的情感,应该是伪装不来的罢。
朽木白哉,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可是假如让我知道了你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章十三 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春雨停了许久,夜空的乌云散尽,渐渐露出了星辰。
白哉坐在花园里,看了许久的夜空。陪着的侍者们都倦得不行,可白哉却没露出一点想走的意思来。
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这样的思念,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方才日番谷已经前来通报,说是晟国新立了储君,便正是左将军黑崎一护。
原来,何尝是你不明白世事弄人?
说什么还来相见,原来不过是我们自欺欺人。
那日在乾元宫的屋顶,你与我在屋顶之上仰望夜空,星辰扑满,月影流晖。我与你,真的只有那么短的情缘?
一护。
一护啊一护。
将军的护甲,变作了王储的锦袍。
沉重的盔帽,却化了金丝编作的金冠。
坐在夜一陛下的下首,一护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的跪拜。
他们说,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数十天前,他还是将军,海燕殿下还活着。他、殿下还有石田学士和茶渡右将军一起在宫中行走,来往的臣子们也这样对殿下说。
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这话真跟魔咒一样,听着就让人头疼。
海燕被追封了安裕王,入土那天飞扬着的纸符,便好像给空座城下了一场大雪。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年他第一次面对与海燕殿下。
刚学好了平生的第一套剑法,对上殿下却输得无比凄惨。海燕蹲下身来,扶起倒在地上的一护,“下次再来,我还与你打。”
最近……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了。真的,还想再输一次呢。
临别前,他还与殿下邀刀,殿下笑着说,得了吧,我好久没有赢过你了,再比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有意思了?你凭什么说没有意思了?
真的,还想再输一次呢。
白纱早变作了金幔,随风舞动之时,隐约透过春意阑珊。
那年秋光好,桂花香漫空座城,海燕殿下冲他微笑。
欲买桂花同载酒酒。
终不是、少年游。
做了储君,自然不能再留在护国候府了。曾经的东宫,还没有打点好,夜一吩咐下人收拾了锦央殿,让一护住着。
夜一知道一护心中不甘愿着呢,特地还与一护说,左将军的兵符你先留着,位置也为你空着,想带兵打仗我也不拦你。
一护点头,却是恭恭谨谨,回了一句,“多谢陛下了。”
夜一叹了一口气,“你与我,终于也这样了。”
一护看着夜一,很是不解。
“你这次去了趟景国,真的变了很多。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这句话,是第二次听人说了。
一护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变在了哪里。原来不明白的,他还是不明白,多明白的,也顶多只有一项情。
白哉,我好像不能去见你了呢。
本来还想着,见了陛下就与他说,说如今章国蠢蠢欲动,边关怕有危机,他打算去边关镇守。再不成,就从实招来,说他喜欢景王了,不去看他就不行。反正陛下素来也奈何不了他,他爹也不成,最后偷偷溜回景严城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可是如今,他好像还有了责任。
晟国如今能占王位者,志波家的空鹤和岩鹫,与海燕非一母所出,没有皇室的血缘。井上郡主没有治国的才华,也不能用。
那时候满朝的官员对他跪拜的时候,他虽能漠然,也难免有了触动。晟国终归是他的祖国,国命安危,他又岂能弃之不顾?
章国如今的动作渐为狂妄,四国并立,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都是人心所至。他章国想以一国之力,对抗其余三国,唇亡齿寒,无论景国与雍国哪国先破,下一个面对的,都会是晟国。
他也冒不了这个险。
这个位子,说什么他也要接下来了。
明月渐渐露出脸来,弯弯如眉。一护又忍不住想起了白哉。
他的眉总喜欢蹙着,似乎有数不尽的烦心事,而他又从来不说,别人也无从替他分担。兴许王者都是如此,再苦也都得自己承受着。
原来喜欢的滋味是这样的。如此的缠绵,如此的哀婉。
就好像曾经他听不惯的那些娇软的歌声,纠缠入骨的相思,若没个真体会,又哪能真懂得?
喂,白哉。我想你了。
我真的想你了。
内心的酸楚,好像醇酒,一杯就能让他醉得不省人事。这样的感觉,之前从未体会过,初次袭来定然是苦涩难熬。
似乎我的这一世,就在等你一个人。明明只有那么短的相会,却有生与死的相随。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让他入了情,尝了情,懂了情。
兴许他爹和陛下所说的改变,就是指的这个。
“朽木白哉,你听得见我说话么?你听得见,我在想你么?”
“皇兄他听不见。”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殿下何必自欺欺人。”
之前一护求过夜一,说谋害殿下的事与露琪亚无关,故而夜一陛下同意她在晟宫内走动。
“原来是公主。”一护没有转头,依旧在看着月色。
“如今一护殿下与我平起平坐,不必再称呼得这么疏远。你叫我一声露琪亚,可好?”露琪亚慢慢走了过来,靠在栏杆上与他一起赏月。
“露琪亚。”一护重复了一次。
“嗯。一护。”露琪亚笑了,“你知道么?我与恋次隔得这么近,他都听不见我的声音。你与皇兄离了那么远,他怎能听得见呢?”
一护没有吭声,只是继续地抬着头,生怕一低头就露出什么来。
“一护与皇兄的事,我并不大清楚,只知道你失踪那几天,皇兄真的很担心。”露琪亚转头对他微笑,“一护你是真的很想再见皇兄吧,其实我有方法。”
一护转头看着她。
“我猜测皇兄现在已经有了行动。只要我在这里也与陛下交涉一下,待到遣送我回国那时,一护你与皇兄就能再见面了。”
“那你与恋次怎么办?”一护皱眉,现在晟国的上上下下,只有一护与露琪亚才有可能救恋次的命。他们俩都走了,那恋次岂不是被留在了晟国任人宰割?
“此时只能希望我皇兄,他能找到什么理由控制局面。”露琪亚叹了口气,“到头来,我终究是什么也不能替他做。”
凉风习习,露琪亚靠着栏杆,一护站在回廊里。
有个人的声音响起,哀伤的,寂寞的,倦倦的。
“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想应妙舞清歌罢,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陛下,你真的打算这么做?”京乐皱起眉来,面前是四国的地图,临近晟国的五座城池都被圈了出来。
“是。”白哉颔首,眼中已经没有犹豫。
“这样也未尝不可。”浮竹思虑许久,沉声接道,“我景国地大兵却弱,少一片地域,也省一份心。更何况雪仪公主,是陛下至亲,此举更是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防范章国的事已刻不容缓。敢问陛下可有对策?”京乐继续追问。
“今日稍早,我已派日番谷前去雍国,寻求结盟。”白哉道,“不过看晟国的情形,要再想联姻结盟,已经不可能了。”
今日的忙碌与忧心,白哉脸上已有了疲惫之色,原本白皙的肤色,如今竟有些许发青。
这些也都罢了。锁情的毒加身,他可以感觉到一护的心情。
他可以感觉,一护也在想他。
那一方,他是否也在